第999章 不可限量
待後續幾張照片依次洗出來,方如今發現那個男人的照片倒是占了三成以上,可見許世榮對他的重視。
完全可以想像,如果許世榮沒有出事,會一如既往的暗中跟蹤監視此人。
其餘的照片中,張鑫華認出了幾個政要,但更多的人都不認識,但是這種情況顯然不適合大範圍的進行甄別,一切還要處座親自定奪。
兩人很快將所有的資料整理完畢,裝入一個檔案袋中,張鑫華又從柜子中取出一個帶鎖的小皮箱,將資料放入其中,和方如今一起乘車出了處本部大院。
處座今日並未在處本部,而是在距離領袖官邸不遠處的一座別墅中。
門口的便衣警衛是認識張鑫華的車牌的,當即示意放行,轎車緩緩停靠在樓梯前。
已經早一步接到通知的秘書早已經在大廳內等候,笑著迎了上來,道:「張組長,方組長,處座正在樓上的書房恭候二位,請隨我來。」
方如今落後張鑫華半步向前走,腳下是剛打過蠟的地板,光滑如鏡,映照著歐式壁燈柔和而典雅的光芒。
客廳里,一張寬大的沙發靜靜地守候。樓梯蜿蜒而上,旁的牆壁上精心懸掛著幾幅油畫,色彩斑斕,為這靜謐的空間添了幾分藝術的氣息。
幾盆綠植巧妙地點綴其間,綠意盎然,為室內帶來一抹生機。
他們很快來到了二樓的書房。
書房的門輕輕推開,一股淡淡的書香撲鼻而來。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整齊有序。
處座端坐在書桌後,一頭大背頭梳理得一絲不苟,見方進來,微微頷首示意,隨即從桌上拿起一塊潔白的手帕,輕輕擦了擦鼻子。
那鼻頭在擦拭之後,微微泛著紅,卻並不影響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沉穩與威嚴。
「來了。」處座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指了指書桌旁的椅子,示意方如今和張鑫華坐下,「是不是很有收穫?」
來之前,張鑫華已通過電話,將事情的大致情況向處座做了匯報。
此刻,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皮箱,小心翼翼地將帳本、筆記本和照片一一呈現在書桌上,「處座,東西我們都帶來了,請您過目!」
處座接過資料,逐一仔細翻看。
隨著翻閱的深入,他的眉頭越蹙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終於,他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簡直是膽大包天!這種事情,竟然也敢做出來!」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方如今和張鑫華聽來卻是震耳欲聾,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都傾瀉而出。
整個書房,瞬間被一股壓抑而緊張的氣氛所籠罩。
張鑫華言辭懇切道:「處座,許世榮與日本人狼狽為奸,其行徑惡劣至極,實乃不折不扣的大奸大惡之徒。此等背叛國家、民族之賊,未能得到嚴懲、以正國法、以安民心,屬下深感遺憾和不甘。屬下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擅作主張,故特此請示處座,還望處座能明示,以便我等迅速行動,將其餘奸徒繩之以法。」
趙伯鈞因公外出,此刻並不在南京城內,因此張鑫華得以越級直接向處座匯報。
不過,即便趙伯鈞在場,面對如此重大之事,最終決策權依然牢牢掌握在處座手中。
處座聞言,神色愈發凝重,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你覺得,咱們真的要按照這帳本和筆記本上的名單,挨個去鎖拿他們嗎?」
張新華聞言,神色急切,幾乎脫口而出:「此等俱為大奸大惡之徒,他們背叛國家,與敵勾結,難道我們還要讓他們繼續逍遙法外,危害國家嗎?」
方如今坐在一旁,始終保持著沉默。
在來的路上,張新華已經就這個問題與他進行了深入的討論。
張鑫華認為,這些勢力樹大根深,想要連根拔起幾乎不可能,但修剪枝葉,震懾眾人,還是可行的。
然而,對於張鑫華的看法,方如今並未明確表態。
他深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他選擇保持沉默,靜觀處座的決策。
張鑫華繼續道:「處座,我認為我們可以採取更為謹慎且策略性的行動。對這些名單上的人,我們可以先進行暗中調查,搜集確鑿證據。」
「對於一些沒有深厚背景,或者罪行較輕的,我們可以直接查辦,以此作為警示,敲山震虎。這樣一來,剩下的那些大奸大惡之徒,見到我們的決心和行動,應該會有所收斂,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敢輕舉妄動。」
處座聞言,微微點頭,似乎對張鑫華的建議表示贊同。
這座城市是權力匯聚之地,對付這些勢力,不能一味硬碰硬,需要智取與力勝相結合。
於是,他緩緩開口:「你的建議的確有幾分道理。可以按照這個思路去操作。但是,這對行動要求非常高,稍有差池便會打草驚蛇,更不能讓我們的人員陷入危險之中。」
實際上,一旦發生了不可預知的情況,莫說是那些一線的行動人員,便是他這個特務處的當家人也會非常的被動。
張新華聽後,雖然心中仍有些急切,但也明白還是處座的考慮周全,點了點頭,表示會全力制定相關行動方案。
處座道:「這些資料一旦曝光,儘管我們已竭力封鎖消息,但世事難料,泄露的風險如影隨形。對於它們的處理,我亟需你們的真知灼見。」
此言非虛,即便是特務處這銅牆鐵壁之地,亦難逃泄密陰霾,處座心存敬畏,不敢有絲毫懈怠。
憶及長江防線機密外泄,老頭子那震天撼地的怒火,至今讓處座心有餘悸,一行人被罵得顏面掃地,那場景歷歷在目。
更有甚者,人犯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日本間諜從容劫獄,老頭子盛怒之下,茶杯碎地,即便方如今力挽狂瀾,將人犯押回南京,老頭子那股壓抑的怒火依舊在胸中翻騰不息。
此刻,若再有絲毫差池,處座深知自己恐難承受其重。
張鑫華挺身而出,語氣堅定:「卑職愚見,帳本與筆記中所載之國賊,不論大小,皆應毫無保留,呈報領袖,讓其親眼見證這些蛀蟲的真面目!」
處座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反問道:「校長雖知我心,但此舉無疑會觸動眾多敏感神經,樹敵無數。這些人,個個非池中之物,我豈敢輕易招惹?鑫華,試想,若他們聯合起來,對我群起而攻之,我又該如何自保?」
言畢,室內氣氛頓時凝重,仿佛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張鑫華聞言,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毅然答道:「處座所慮,確為實情。然則,國家大義面前,個人安危又豈能顧及?卑職以為,只要我等心懷正義,行事坦蕩,即便前路荊棘密布,亦當義無反顧。況有校長之威,正義之士之援,何懼那些宵小之輩?」
處座聞言,目光漸亮,心中似有所動。
他緩緩站起身,凝視窗外。
片刻的沉默後,處座轉過身,深邃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張鑫華堅毅的面龐上,似乎在尋找著某種共鳴。隨後,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定格在了方如今的身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如今,你對此有何看法?」處座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擲地有聲,顯然,他對方如今的意見也極為重視。
方如今聞言,微微欠身,神色凝重而堅定:「處座,張組長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在國家利益與個人安危之間,我輩應當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這些資料若真能揭露國賊真面,為校長提供決策依據,那麼,即便我們因此樹敵眾多,也是值得的。」
張鑫華慨然道:「處座,我們應該即刻整理資料,上報領袖,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至於那些可能的風浪,就讓它來吧!我輩既已投身此行,自當無畏無懼,為國為民,在所不辭!」
處座依舊面無表情地聽著,然後慢慢轉過身去。
方如今察覺到處座的反應,心中暗自思量,隨即對著張鑫華使了個的眼色,這才接著說道:「卑職認為,直接向領袖報告,雖能彰顯我們的忠誠與決心,但也可能讓領袖陷入兩難之地。畢竟,這些資料涉及的不僅僅是個人,更有可能是某些勢力或派系。一旦處理不當,恐會引發內部動盪。」
張鑫華聞言,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料到方如今會提出這樣的觀點。
處座則摸了摸下巴,眼神中透露出濃厚的興趣,顯然對方如今接下來的話充滿了期待。
「說下去!」
「是!據卑職多方打聽,這些人中不乏與領袖關係密切者。在我們眼中,他們是國賊無疑,但在領袖的視角下,情況或許並非如此簡單。領袖身居高位,需平衡各方勢力,考慮大局。若這些人搶先一步,在領袖面前編織謊言,打出感情牌,到時,我們恐將陷入極為被動的境地。」
處座聞言,眉頭緊鎖,方如今提出的這一嚴峻問題,他早就思量過。
政治鬥爭中的複雜與殘酷,往往超乎常人的想像。
一個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張鑫華也面露凝重之色,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遠比他們最初想像的更加棘手。
方如今繼續道:「所以卑職的意思是,此事冷處理。」
「怎麼個冷處理的法子?」處座追問,「具體說說。」
這次,方如今的話語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緩緩說道:「此事說來也簡單,只需請處座親自將資料面呈領袖本人,並在呈報時,請求領袖對資料里提到的人予以寬大處理!」
「寬大處理?」張鑫華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方如今。
然而,處座的嘴角卻是微微翹起,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這個年輕人的回答,雖然初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細細品味,卻是在以一種極其微妙的方式,慢慢觸及到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如果方如今想得跟自己一樣,那這個年輕人的能力就真的不是搞情報工作這麼簡單了。
張鑫華沉吟片刻,緩緩開口:「你的意思是,以退為進?通過請求寬大處理,來引起領袖對這些人的關注,同時,也給我們留出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深入調查,搜集更多的證據?」
方如今輕輕搖頭:「並非如此,處座。我們特務處無疑是領袖手中的一把鋒利快刀,但正因如此,也極易折損。若我們一味強硬,不顧及大局,很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請求寬大處理,並非真正的寬容,而是一種策略。這樣既能彰顯領袖的寬宏大量,又能讓帳本和筆記本上的人心有畏懼。換句話說,一刀將他們殺死,固然痛快。而時刻有把刀懸在頭頂上,則能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時刻感受到威脅,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在有時候能夠為我所用。」
「他們有把柄抓在領袖和我們的手中,會更加的忌憚。退一步講,如此便能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深入調查,搜集更多確鑿的證據。若是哪個人將來不開眼,待時機成熟,我們便以鐵證如山的事實,將這些國賊一一揪出,到那時,無論他們如何狡辯,也難以逃脫制裁。」
處座聽了方如今的分析,暗暗點頭。
他常年跟在領袖身邊,自然知道不僅要懂得如何使用刀,更要懂得如何運用策略,讓這把刀發揮最大的威力。
由此,心中不禁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
作為特務處的一員,忠誠於領袖並不僅僅是口頭上的誓言,更多的是要體現在實際行動中。
這要求他們始終站在領袖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尋找對策,同時還要具備審時度勢、靈活應變的能力。
方如今能夠想到這一步,的確不容易。
他的年紀雖輕,但思維卻異常成熟,有著敏銳的洞察力,更有著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膽識,仿佛已經歷過無數的風雨洗禮。
這樣的年輕人是特務處的寶貴財富,未來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