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一如既往熱鬧, 但不包括上五層的地字班修士。

  上月比試，地字班不光有人輸了，連榜首都有輸的，還有榜首平局, 這意味著他們隨時可能被下五層某個修士取代, 任誰都不會高興。

  因此，這次地字班的修士不復之前輕鬆, 神情皆謹慎了許多。

  「如果上月贏卜修榜首的下五層, 連挑三名不同的上五層, 豈不是三個都要下去？」有人低聲問。

  對方既然能贏榜首，下面的修士肯定只有輸的結果。

  「不一定，聽說贏卜修榜首的修士純粹運氣好，要不是卜修榜首腳下的石台塌了，他必輸無疑。」

  「這次被挑應戰, 絕不能掉以輕心, 否則一旦下去, 萬一趕不上星冢就完了。」

  地字班的修士們低聲討論, 神情防備。

  而此時, 從下五層挑選出來的修士們已經陸續選好應戰者。

  今日白眉一見御獸堂執事拿出紅帖，不等對方出聲，張口就要和上次男妖對戰。

  「你確定？」

  「確定！」

  白眉眼瞳隱隱有綠色妖氣閃過, 整個人渾身都充斥著狂戰氣息。

  她搶在第一個選好應戰者，而另一邊平青雲正被路過的地字班修士隱晦打量。

  眾人都想看看上次誰那麼運氣好，平白贏了卜修榜首。

  「還選陳計？」黃五卜堂執事勸平青雲，「上回是你運氣好, 這回就不一定了。」

  黃五卜堂執事心中詫異, 這小子也不是什麼道心堅定的人, 向來膽小嘰歪，沒想到這次居然還要選榜首？

  平青雲照舊一副隨便又沒有主見的模樣：「長央和白眉都選榜首，我也選榜首。」

  黃五卜堂執事嘖了聲：「行，反正輸了，既沒靈石也……」

  他說到一半察覺自己說漏嘴，立馬停了下來。

  平青雲樂了，幫他補充：「也不能去上五層？」

  黃五卜堂執事不免驚訝：「你怎麼知道？」

  三局兩勝即可進入上五層的消息，按理執事們要在最後一場才會告訴學生。

  「上次比試完，這消息在下五層修士就傳開了。」平青雲用下巴往周圍點了點下五層換上來的一小波新面孔。

  劍堂執事那邊一說出來，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整個下五層修士都知道了，課後拼了命的修煉。

  「難怪。」黃五卜堂執事道，「你們消息倒靈通？」

  平青雲轉著手裡的八卦盤：「真不知道夫子安的什麼心，這種事也要瞞著我們下五層。」

  黃五卜堂執事暗道：自然是為了擾亂下五層修士的心境，也不知是哪個提前把這消息放出來了。

  劍修告示欄前。

  長央將上面的榜單仔細看了一遍，發現與上個月排榜有不小變動。

  地字班劍修在一個月之內重新排榜了，前十幾乎全部換了個遍，唯獨李知正的名字依舊高高掛在榜首。

  等她看完所有人的名字，那頭劍堂執事喊她：「長央，大家都選好了，這次你選誰？」

  長央轉過臉，一雙黑瞳沉靜，她笑了笑，不帶任何猶豫：「李知正。」

  ……

  星界某峰一隅，浩然劍意橫掃而過，攔腰斬斷四周樹幹，待轟然倒塌，劍風盪開一切雜物時，終於露出中心站立的年輕劍修。

  他腰間玉牌忽亮起，不由側臉低目，伸手劃開傳訊。

  「李知正，來道場應戰。」

  劍堂掌事的聲音自玉牌中響起。

  李知正眉心微皺，右手倏地將劍推進鞘中，沉默御劍飛向上五層道場。

  整個道場的比試台已圍滿修士，高處看台上分隔站著各堂的掌事和執事們。

  他趕到劍修比試台時，恰見長央往別處走。

  李知正收劍，落在她面前：「你選我應戰？」

  他聲音微微沙啞，似壓在喉嚨間發出的音調，沉鬱鈍悶，不如外貌年輕清透。

  長央剛要去看白眉比試，她聞言抬頭：「是。」

  「這次輸了。」李知正掃過她空蕩雙手，低聲道，「別再選我。」

  說這話時，他面容平靜無波，偏偏長央能卻從中能聽出另外一層意思。

  ——分明是別再煩他。

  長央抬眼：「若沒輸呢？」

  李知正盯著她片刻，轉身擦肩而過，留下一句：「十招內，你必輸。」

  ……

  御獸堂那邊比試早已開始。

  妖修打鬥，熱衷肉搏。

  白眉上去便半狼人化，和男妖纏鬥在一起。

  比起上次，這回她躲避上方攻擊的速度更快，男妖俯空掠來時，白眉狼耳微微聳動，就地滾躲開對方猛伸下來的鷹鉤爪。

  隨後，她用手撐地，一個躍身，反抓住男妖展開的鷹翅，甚至一度直接踩在他翅身上。

  男妖不斷飛高，瘋狂旋轉，都無法擺脫身上的白眉，她雙腳猛踹不停，最後他逼不得已，在半空中突然翻身，收起羽翅，以後背著地的姿態，驟然砸向比試台。

  如果按上次白眉的風格，即便從高空砸下來，她也會死死抓住男妖，甚至還要上嘴咬他。

  但這個月和長央打下來，她開始下意識改變打法，不再靠本能去廝打，學會有時候稍微避一避。

  所以當快墜地之時，她立刻鬆開男妖翅膀，先一步躲滾落地，而男妖避讓不及，未料她腦子突然轉彎，失去人肉墊，他直接重重砸向地面。

  金丹後期妖修還不至於摔死，但也讓他腦子懵了一瞬。

  幾番下來，男妖漸漸發現肉搏得不到好處，開始利用金丹後期的妖力威壓壓制白眉。

  這一改變，讓白眉迅速吃到苦頭。

  她只是金丹中期，妖力不如男妖雄渾持久，他們正面對掌，結果就是白眉倒飛出去，摔落在地吐血。

  「上次沒有用全力，似乎給了你能贏我的錯覺。」男妖站在比試台上，雙翅自肩後再度出現，緩緩扇動，「今日我就陪你好好玩玩，讓你見識見識金丹後期巔峰的實力。」

  他扇動一次翅膀，便帶出一道妖力，直擊白眉。

  白眉連忙起身四處奔逃，但根本快不過對方，數次被擊倒。

  男妖不緊不慢揮動著身後雙翅，猶如貓戲鼠，頗為得趣。

  有時還特意讓白眉成功避開攻擊，但下一刻妖力再度扇去，打破她的希望。

  不過頃刻，白眉便渾身受傷。

  金丹後期巔峰的妖修本做不到如此徹底的壓制，但男妖乃金雕血脈，是狼的天敵。

  對方完全發揮出妖力時，白眉處處受到壓制，當她反抗時，也只算堪堪躲過。

  很快，男妖膩了來回拉扯，一力將白眉打趴在地後，背後雙翅倏地高高揚起，朝前猛地扇去，兩道淡綠妖力匯聚成一股狷狂妖力，幾乎帶著攜卷一切之勢，沖向白眉。

  白眉察覺到危機，迅速逃開，但男妖看穿她逃離路線，緊跟著又是全力一擊，完全封住她的退路。

  白眉剛一轉身，那妖力便避無可避，重重擊來。

  妖力如風盪開，連台下圍觀的修士們也忍不住抬手擋住臉。

  待這股妖力散開，眾人仰頭望去，才發現白眉竟雙手扒在比試台邊緣，沒有被擊下去。

  白眉雙手成狼爪，已經深深摳進石台，才不至於被妖力完全擊飛出去，她滿臉的血，緩緩重新爬了上來。

  顯然，男妖也發現了這情況，他低罵一句：「狗皮膏藥。」

  白眉試圖站了幾次，沒能徹底站起來，最後又半膝跪了下去。

  男妖心中惱怒，就要扇翅將她徹底打下去時，忽見到對面白眉突然扯嘴一笑。

  面容僵硬，帶著亂七八糟的血跡，稱得上很難看的笑。

  但同一時刻，男妖驟感危機，肩上突增壓力，導致無法立刻揮翅。

  台下妖修突然噤聲，隨後又爆發騷動。

  「什麼情況？」

  「你有沒有覺得難受？」

  「快看上面！」

  只見比試台上半跪在地的白眉，她後背兀然泛起綠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撕開空間。

  眨眼間，一個巴掌大的虛綠小狼破空出現在白眉身後，隨後落地，瘋狂朝著台上男妖狂嚎。

  台下一些修士：「……」

  平青雲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抬手擋住自己的臉，扭頭悄聲對旁邊長央道：「白眉放出來的什麼東西，圓滾滾地像顆大土豆，能咬得動人嗎？」

  「它很兇。」長央神色慎重道。

  「？」平青雲指著台上狂嚎出一聲聲顫巍巍的奶狗音的虛綠胖圓影子，難以置信，「它凶？」

  長央頷首，她只見過一次。

  幾天前，長央和白眉對戰，將她逼到走投無路時，這東西突然蹦出來，長央被咬傷。

  未幾，白眉便反敗為勝。

  看台上，御獸堂掌事眼中尚有驚意：「妖法相，不……是本相。」

  御獸堂所傳御獸術不僅僅可駕御四界獸禽，修到一定境界便能拘控獸靈，為己所用，此類獸靈稱為妖法相，收納於修士體內。

  但除了妖修，有天賦修煉御獸術的其他修士同樣能拘控獸靈，擁有妖法相。

  比如天一學房的靈界修士許三春。

  而妖本相更為稀罕，指的是妖修本體妖靈，非妖不可，能隨妖修進階不斷成長。

  如今，即便在妖界幾大妖族內，能擁有妖本相的妖修尚且不多，沒想到今日居然出現在下五層一個雜血妖身上。

  御獸堂掌事不動聲色後退，藏在陰影處給堂主傳訊。

  台上那隻看起來圓滾滾的小狼已經沖向男妖，它每跑跳一步，便發出一道奶狗叫聲，聽起來人畜無害，卻讓男妖冷汗淋漓。

  他自血骨中感到強烈的威脅。

  男妖強行抵抗妖骨傳來的戰慄畏懼，試圖飛向高空，不料小狼彈射奔來，抓住他衣袍跳上他肩膀，張嘴咬下。

  只是一口，男妖立刻察覺渾身妖力飛速流失，再看小狼，它的虛影竟有凝實的趨勢。

  男妖妖力大減，翅膀一歪，跌落下來。

  下一刻，那小狼竟朝他喉頸咬來！

  男妖側滾，一腳踹開它，他顧不得其他，慌忙逃下台：「我認輸了。」

  再留在上面，恐怕他一身妖力都要被它吃淨。

  「汪！嗷嗚——」

  圓滾滾的小狼努力嚎出一聲聲狗叫，台下卻無人敢笑。

  半跪在台上的白眉終於撐不住，閉眼徑直往地上倒去。

  長央正要躍上去，卻有道身影比她更快。

  御獸堂掌事自看台掠來，伸臂攔住快砸在地面上的白眉，親自餵給她一顆丹藥。

  圓溜溜的虛影小狼一步三顛溜回來，蹭了蹭白眉的手，驟然消失在台上。

  御獸堂掌事將昏迷的白眉帶走，對眾人道：「繼續。」

  台下平青雲見狀轉頭，著急道：「他要把白眉帶去哪？」

  長央抬頭望著看台上黃五御獸堂執事臉上的喜色，按住平青云：「應當是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狼惡狠狠：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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