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江府外,馬車已是等候了多時。
江雪寧回眸向著江雲馳看去,輕聲道,「大哥,我要回去了。」
江雲馳在晚間的宴席上飲了許多的酒,在江雪寧的記憶中他一向是不喝酒的,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喝了那麼多。
「路上小心些。」江雲馳的聲音有些沙啞,淡淡的叮囑。
「嗯。」江雪寧應了一聲,轉過身打算上馬車。
「寧兒……」江雲馳喊了她一聲。
「大哥?」江雪寧停下了步子。
江雲馳望著她,他剛欲上前,卻有人上前隔開了他的手,那人身形頎長,眉眼冷峻,正是裴玄錚。
「大將軍喝醉了。」裴玄錚聲音低沉,對著一旁吩咐,「來人,扶大將軍去歇息。」
阿勝很快上前,扶住了江雲馳的胳膊,「大將軍,您沒事吧?」
江雲馳並沒有理會眾人,他的眼睛仍是落在江雪寧身上,他一舉揮開了阿勝的胳膊,又是喊了一聲,「寧兒……」
不等他上前,裴玄錚已是攬過江雪寧的身子,帶著她上了馬車。
江雪寧的眼睛裡透著擔憂,上車後仍是掀開了車簾,周圍是無盡的寒夜,江雲馳的身影在寒夜中顯著說不出的哀傷。
裴玄錚無聲的放下了車簾。
江雪寧有些難過,向著他看去,「夫君,你知道大哥怎麼了嗎?他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裴玄錚眸心深邃,只將江雪寧攬在了臂彎,「沒事,他只是多飲了幾杯,明日便好。」
「可是大哥以前都不會喝酒的……」
「唔……」江雪寧話音未落,裴玄錚已是俯身吻住了她。
許久,他方才鬆開了她,「別再提別人了,好嗎?」
江雪寧看著他的眼睛,小聲道,「大哥不是別人啊。」
許是見裴玄錚不悅,江雪寧說完後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微笑起來,「好啦,我不說了,夫君,你今天進宮,皇上好些了嗎?」
裴玄錚搖了搖頭,將她的小手反握在手心,「寧兒,皇上的身子……恐怕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江雪寧有些驚訝,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到時候,夫君會做皇帝嗎?」
「等夫君做了皇帝,是不是會有很多妃子,你身邊……就不會只有我一個人了。」江雪寧想到這,心裡便是酸澀起來,有些想要掉眼淚。
「不會,」裴玄錚撫上了她的面頰,「寧兒,我只要你和孩子,後宮之中,再不會有旁的女人。」
「你不可以騙我。」江雪寧重新展顏,對著裴玄錚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
「我絕不會騙你。」裴玄錚的聲音低沉有力,亦是伸出手指,與江雪寧的纏繞在一起。
別苑中。
看見裴玄錚的身影,守在門外的侍從頓時俯身行下禮去,
「殿下,趙姨娘和小公子就在裡面。」
裴玄錚微微頷首,逕自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母子聽見腳步聲後,蟒兒最先看見了父親,孩子眼睛一亮,瞬間從母親懷裡站起身,向著裴玄錚跑了過來。
「爹爹……」
裴玄錚俯下身,抱起了孩子。
「公子。」趙茹茹亦是起身,向著裴玄錚行了一禮。
「免禮吧。」裴玄錚吐出了三個字。
「爹爹,蟒兒好想你。」蟒兒抱住了裴玄錚的頸。
裴玄錚輕輕拍了拍孩子,與孩子說了幾句話後,喚來了屬下,將蟒兒帶了出去。
「公子是有話要吩咐茹茹?」趙茹茹神情柔和,仍是一派的溫婉,身上的衣裳也是樸素清麗,並不顯山露水。
「趙茹茹。」裴玄錚喚出了她的名字。
趙茹茹有些驚訝,裴玄錚從未喊過她的名字,自然也不曾喚過她的小名,喚過她「茹茹」。
「這些年我追逐權勢,我知道,我忽視了你和蟒兒。」
「公子不要這樣說,」趙茹茹眼皮一跳,連忙開口,「公子做的是大事,茹茹心裡都明白的。」
「是我誤了你終身,現在想來,當日不如為你擇一門親,也好過如今這樣。」裴玄錚的聲音沉靜,聽在趙茹茹耳中卻無異於一聲驚雷,只讓她的心莫名的慌亂起來。
「公子,茹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求公子留茹茹在身邊,哪怕只是做個粗使丫鬟茹茹也心甘情願,只求公子不要打發了茹茹,讓茹茹能看見您和蟒兒,茹茹就心滿意足了。」聽出裴玄錚話音中有遣散之意,趙茹茹連忙跪了下去,對著裴玄錚央求道,「公子,求您了。」
「你起來吧,」裴玄錚望著眼前的女子,也許現在的她還不曾有那些可怕的念頭,但人心易變,害死琅兒的是她,不擇手段的也是她。
這樣的她,他決不能再留在身邊,再讓她去傷害雪寧母子。
「我會給你選一個好人家,你的夫君為人正派,你嫁過去會是為正妻,執掌中饋,安穩富足,不要再跟著我。」
「公子?」趙茹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至於蟒兒,隔一段時日我會讓人安排你們母子見上一面,你並不會失去他,如何?」
「為什麼,公子,」趙茹茹落下淚來,跪地上前攥住了裴玄錚的衣角,「是夫人,是夫人容不下我嗎?」
「她尚且不知你們的存在,我也不希望她知道。」裴玄錚的黑眸幽深,看著她的眼神中並沒有絲毫的暖意。
「公子……」趙茹茹攥緊了手指,面上遂是一副哀泣的模樣,心中卻充斥著無盡的恨意。
果然是為了那個女人,為了那個女人,她們母子要做隱形人,裴玄錚要將她發賣了嫁人,連同她的孩子也要暗無天日的過日子!
「那蟒兒呢,他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等寧兒生產後,我會將他認在膝下。」裴玄錚撥開了她的手指,低低的吐出了三個字,「你放心。」
語畢,他拂袖離去,任由她看著他的背影,一聲聲的喚著他公子,他卻仍是頭也未回的離開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