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是大梁先放棄了我

  蕭雲馳迎上了昭元的目光。

  他看著母親頸彎處的淤痕,與肩膀處大大小小的暗紅色的印記,他緩緩舉起手,對天發誓——

  「我蕭雲馳今日在母親面前發誓,我必將會親手誅殺江守之與蕭永晟二人,以報父親冤死,母親受辱之仇。」

  「若違此誓,」蕭雲馳說到這略微頓了頓,他的心裡又一次浮起了那一道影子。

  那一道他一直放在心尖,須臾不曾離開過的影子。

  「如何?」昭元逼問。

  蕭雲馳聲音艱澀,一字字的開口,「若違此誓,讓我不得好死。」

  昭元輕輕舒了口氣,她伸出手扶起了蕭雲馳,「孩子,別怪母親心狠,我們不狠起來,他們就要我們娘倆的命,他們就會將我們娘倆踩進塵埃里,你知道嗎?」

  「是。」蕭雲馳眸心暗沉,低低的開口,「孩兒這就回北疆。」

  昭元眼睛一亮,「好,母親就在這裡等著你的好消息。」

  蕭雲馳是在天色快要破曉時離開的汗王宮。

  呼延綺麗跟在他身後,見他上了馬背,她眼皮一跳,快步趕了過來,「大將軍!」

  「您真的要背棄大梁嗎?」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蕭雲馳轉過馬頭,聽著她的話也只是冷聲說了句,「是大梁先放棄了我。」

  「可是……」呼延綺麗不知該說什麼,要說身世,她與蕭雲馳其實極其相似,她的父親是北胡人,母親卻是梁人。

  她自幼在大梁長大,可她身體中又流著一半北胡人的血,也是這個原因才會讓她被蕭雲馳選中,秘密送入了北胡王宮。

  她一直為大梁效力,一直為大梁傳著消息,她也一直都覺得自己雖有北胡血統,但她在大梁出生,在大梁長大,她就是大梁人。

  而今看著蕭雲馳回到北疆,她當然他回去後要做什麼。

  北疆的將士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親兵,他的麾下眾多,數十萬的將士習慣了聽從他的號令。

  他若要背棄大梁,在大梁又有誰能擋得住他?

  「沒有可是,我不能再讓母親受辱,」蕭雲馳的目光向著北疆的方向看去,手指慢慢攥住了韁繩,「你該明白,我別無選擇。」

  「大將軍……」呼延綺麗上前一步,蕭雲馳卻不再理會她,他一聲清嘯,駿馬頓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去,一人一騎越行越遠,很快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呼延綺麗站在原處,不知為何,她只覺鼻腔里酸酸澀澀的,不知是為了蕭雲馳的抉擇而難過,還是為了即將而來的大戰而難過。

  大梁京城,皇宮。

  「你說什麼?」梁安帝一聲低喝,話音剛落便是劇烈的咳嗽起來,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般,只讓一旁的宮人手足無措。

  崔公公慌忙端來了止咳茶,梁安帝卻是一把揮開了他的手,就聽「咣當」一聲響,茶盞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崔公公的手背也被燙紅了一片,卻不敢吭聲的垂首站在那兒。

  梁安帝目眥欲裂,一舉扯住前來報信之人的衣襟,他雖病重在身,這一舉用了十足的力氣,只將那人扯得一個趔趄,半趴半跪的倒在了他面前。

  「皇上,微臣說,蕭雲馳召集舊部,在北疆公然謀反,不僅如此,他還命人殺死了前去接手北疆的徐將軍……」

  那人戰戰兢兢,一句話說完幾乎不敢去看梁安帝的眼睛。

  梁安帝面色蠟黃,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他有半晌沒有出聲,剛欲開口卻覺得嗓子一甜,噴出來一大口血。

  「皇上!」

  「皇上!」

  眾人紛紛跪下,崔公公更是顫著聲音大喊,「快去請葉先生!」

  「都住口,」梁安帝眼眸發直,啞著嗓子喝道,「他好大的膽子,他當初從天牢逃脫,便是存了這個心思……」

  「朕原先還覺得,此事尚有疑點,可他竟當真謀反……」

  「江守之和裴玄錚說的沒錯,江雲馳狼子野心,是朕看錯了他……」

  「是朕看錯了他……」梁安帝嘴巴里翻來覆去的念叨著這一句話,待葉聖衣趕來後,方一把脈,神色便沉了下去。

  夜幕已是降臨。

  「玄錚啊,你的確是很有勇氣,皇上強撐著病體上朝,卻無一人敢站出來前去北疆平叛,」江守之聲音淡然,一面開口,一面為裴玄錚將面前的茶水斟滿。

  「只有你敢領兵前往北疆,來,岳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江守之端起了自己的茶水。

  「岳父謬讚了,」裴玄錚微微垂著眼眸,將自己的茶杯舉起,與江守之輕輕一碰,他的眸光雪亮,低低的開口,「亂臣賊子,總要有人去收拾。」

  江守之無聲的飲下茶水,「不過皇上病重,北疆又在千里之外,你帶兵走後,若皇上有個三場兩短……」

  「若真有那麼一天,一切還要倚仗岳父,」裴玄錚向著江守之拱起手,「蟒兒年幼,朝政之事,還要勞煩岳父多花費心思。」

  江守之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這是自然,蟒兒說起來也算是老夫的外孫,你儘管去平叛,其餘事務有岳父替你操持。」

  「是,多謝岳父。」裴玄錚起身行禮。

  「快坐下,」江守之招了招手,他似乎想起什麼,唇角的笑意隱退了些,只看著裴玄錚的眼睛低低的吩咐,「等到了北疆,能下手時,絕對不要心慈手軟。」

  「小婿明白。」裴玄川沉聲應道。

  待裴玄錚離開茶樓,侍從頓時迎了過來。

  「公子。」

  「嗯。」裴玄錚腳步不停,只微微頷首,一行人很快上了馬,在夜色中回到了王府別苑。

  「公子,江守之那老匹夫又和您說了什麼?」

  見裴玄錚面色不虞,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裴玄錚微微搖頭,「倒也沒說什麼緊要的。」

  「公子,江守之心狠手辣,您此行前往北疆,他會不會對您?」

  裴玄錚捏了捏眉心,低聲道,「他現在要利用我去對付江雲馳,暫且還不會有別的打算。」

  語畢,裴玄錚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北疆地形圖,又是定定的說了句,「他的野心是要把持朝堂,蟒兒年紀小,等蟒兒繼位,一切就都是他說了算。」

  「那咱們就只能由著他?」

  「暫且由著吧,」裴玄錚將地形圖捲起,「咱們在京師根基不穩,六部中也還未培植起來心腹,就讓他再得意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