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片傷心畫不成

  望斷山山頂寒風陣陣,豐隆的墓更顯蕭瑟。

  小夭坐於豐隆墓前,靜心祈禱:「爹爹,娘親,豐隆,你們一定要保佑璟!保佑他平安無事。」

  山下洪水張開血盆大口,似乎要將一切毀滅。

  璟派一名暗衛去尋赤水獻和禺疆,讓他們速領赤水精兵前來救人。其餘的暗衛即刻保護百姓朝高地轉移。

  赤水河毫無預兆發大水,來勢洶洶,定有原因。璟知曉必須儘早尋出誘因,解決隱患,才能事半功倍,早些回到小夭身邊。

  他動用九尾狐的靈目在赤水河上方搜尋有何異狀,見赤水河下游有一處河水倒流,泥土上涌,地動山搖。

  璟往前小心謹慎地查看,河中的龐然大物是異獸贏魚。蠃魚身形巨大,長著魚的身子卻有鳥的翅膀,發出的聲音如同鴛鴦鳥鳴叫。看它的軌跡應當是從大海誤入了赤水河,並不慎受傷。河水中依稀可聞鴛鴦鳥的鳴叫聲,贏魚一旦鳴叫就能招來了滔天大水。

  必須想辦法止住贏魚的聲音!

  遠處赤水獻和禺疆帶領上萬赤水精兵飛速趕來……

  慢慢的,山頂處的風停下了。樹葉歸於平靜,不再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是洪水將要退下了嗎?

  小夭往山下看去,人間一片災難深重!洪水以極快的速度上漲,即將淹沒望斷山下的許多小丘陵。

  剛剛逃往丘陵躲避水患的百姓,看著快速上涌的洪水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許多老人,婦孺,甚至是襁褓中的嬰兒都被捲入到滔天巨浪之中,慢慢下沉。

  這樣不行,必須將人們儘早轉移到安全之地!

  「幽!」

  「屬下在。」

  幽從暗處現身,等著小夭吩咐。

  「你帶著餘下暗衛去山下的丘陵處救人!即刻就去,若是晚了,洪水會吞噬所有人。」

  「公子讓我們保護小姐。」幽不為所動,她不能離開。

  「事出從急,我的命令就是璟的命令。我們不能見死不救。而且你們就在望斷山下,我有需要會派人尋你們。」

  確實,小姐的命令就是公子的命令。暗衛聽命於主人,不能領命不從。

  「好!」

  幽留下了鹿和冥貼身保護小夭,帶著其餘三人下山救人。

  「這天明明沒有下暴雨,怎麼就發大水了呢?」小夭喃喃自語道。

  她現出外爺給她的金色令牌,讓外爺留下的暗衛也下山救人了。瑲玹的暗衛,小夭喚不動。餘下的就只能等了。等洪水退去,等璟回來。

  山上太靜了,一絲風也沒有。等待的滋味太過漫長,這樣的平靜好像下一刻就會被打破。

  烏雲遮住了烈日,望斷山山頂一片暗沉。不知不覺間,四周升起迷離的霧氣,樹葉呈現出妖異的黑色。

  不好,這霧氣有毒!

  鹿和冥以及瑲玹的四個暗衛即刻現身在小夭身前,他們也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

  小夭覺得胸口異常慌亂,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趕緊給自己和暗衛們都服下避毒珠,讓大家凝神屏息。

  鹿見情況不對,欲向空中發射信號,召喚幽等人,但信號尚未發出,就被人攔截,鹿也被人所傷。

  小夭給鹿把了一脈,低聲囑咐道:「不要強行催動靈力,不然毒氣侵入肺腑,逆筋脈而行,氣血倒涌,修為大減。」

  鹿面色蒼白,嘴唇發紫,暗自點頭 。

  來者不善,眼下只能伺機而動。

  「既然敢謀害我,為何不敢現身?」小夭衝著眼前的迷霧高喊。對方不敢現身,定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很有可能是孤注一擲。

  鹿因為強行催動靈力,又被打傷,因此毒發的時間更快。小夭體質特殊,迷霧的毒氣對她雖有影響,但無生命危險。

  其餘的暗衛們都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借用避毒珠的藥效,暗自調息,壓製毒氣。

  「中了我的毒,還能大喊大叫,你確實很不一樣。」

  迷霧散去,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領著十數名殺手徐徐上前。

  少女揭開斗篷,精緻的面龐下是一雙凌厲桀驁的眼睛。她的身側跟著一名素衣女子,看裝扮像是侍女。可素衣女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小夭,似有無盡恨意。

  「你是何人,我同你素未謀面,你為何要殺我?」小夭衝著少女質問道。

  「我們確實素未謀面,你與沐笙也素未謀面,可你卻殺了他!」

  提起故人,少女滿是怨恨!為沐笙報仇,是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著的事。

  「沐笙又是誰?我不認識他,又為什麼會殺他?」

  「你不認識他?那你還不認識沐斐嗎?沐笙是沐斐之子,你仇敵的孩子,你怎麼會放過?你明明已經殺害了他,還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好厲害的演技!」

  就是這個人,沐笙信中提到的就是這個人。因為她的暗害,沐笙才會墜河失事,成為河中冤魂,都是因為她!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認定我殺了你口中的沐笙,但我確實沒有殺他!我同沐斐的恩怨在多年前就已經兩清了。你要尋人報仇,無可厚非。但你最好拿出鐵證,證明與我有關。如果你偏聽偏信,中了別人的圈套,不僅報不了仇,還會成為別人的幫凶,你說對吧,神農馨悅!」小夭看著身側的素衣女子,緩緩問道。這個眼神,小夭只在馨悅身上見到過。

  「你很聰明!看來你對我也一直念念不忘。」馨悅揭開了蛛絲網面具,現出了原本的模樣。

  「你…你是當今王后!你不是蕪仙嗎?」

  任憑少女剛才再怎麼兇橫,此刻也有些驚懼!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馨悅並不理會身邊人的驚訝和質疑。

  蕪仙是馨悅在軹邑府的舊心腹,兩人身量相似。此刻她正在紫金宮中扮演著神農馨悅。

  「她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你,你又能信她幾分。只怕一切都是她做的局,你被蒙在鼓中,受人驅使!」

  小夭的話像一道天雷,震得少女神色大變,紫金宮王后借自己之手殺西陵玖瑤,難道就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嗎?她是急著為沐笙報仇,可她也沒有到喪失理智,做替死鬼的地步!

  「也罷,還魂鏡可攝人心魂,困人心神。也可窺見過往之事,待我一照,便知你所言真假。」

  說完少女現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寶鏡,欲往小夭身上照去。

  鹿和冥等人即刻擋在小夭身前,被小夭輕輕推開了。

  「還魂鏡是鬼方秘寶,你是鬼方氏之人?怪不得你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份。」

  小夭瞭然,馨悅做了此局,就是想借鬼方氏之手困住自己。

  「你想窺見過往之事,我不阻攔。但若證我清白,你必須放了我們!」

  「你現在還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鬼方螭舉起銅鏡,就欲往小夭身上照去,可還未出手,就被馨悅用短刀刺入胸口。馨悅的速度太快,鬼方螭壓根沒反應過來。

  「你…你騙我!」鬼方螭震驚不已,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馨悅。

  「只怪你太輕信別人,我不過找人仿了封書信,你就信以為真。可我沒工夫和你耗著。」說完馨悅將短刀抽出,鬼方螭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氣。

  小夭冷靜地看著這一幕,馨悅和從前相比更加狠厲。

  鬼方螭的暗衛見自家小姐受傷,正要反擊,但寡不敵眾,被馨悅的暗衛就地反殺了。

  「小夭,我從七十年前就開始做這個局。怪只怪瑲玹太過絕情,怪你竟然又回來了。只要你回來,我就不會放過你。」馨悅咬牙切齒道。

  她的暗衛都混入了瑲玹的人馬,這些年來,她假意尋找小夭的下落,不過都是掩人耳目。馨悅真正的底牌是豐隆在出征前留給她的暗衛。為了一擊斃命,七十年來,馨悅從未用過他們。

  「這裡是豐隆的墳塋,你就不想想豐隆,不想想赤水市。豐隆定不希望你這麼做!你不顧一切,可你的族人承受得住後果嗎?」

  鬼方螭雖中了一刀,但氣息未絕,她趁自己尚清醒,偷偷催動靈力釋放了解藥。

  小夭的暗衛們都靈力高強,有了小夭的避毒珠和鬼方螭的解藥,靈力也在慢慢恢復中。但小夭本身靈力低微,她恢復如常的時間比旁人要慢許多。

  「我的族人?」馨悅慘笑道:「我的族人可還記得是我用王后之位鞏固了他們的尊榮?他們享受著因我而帶來的榮耀,又責怪我害了哥哥!哥哥不是我害死的,是因為你!因為瑲玹!因為你們!小夭,你果然很會魅惑人心,每個男人都為你爭得頭破血流。既然如此,你就下地獄吧!我倒要看看瑲玹,塗山璟哪一個人會更為你的死而難過。」

  說罷,馨悅身後的暗衛亮出寒刀。鹿和其他暗衛急忙將小夭護在身後。

  刀光劍影間,暗衛們身形如電,動作迅疾,揮刀凌厲,呼呼作響。頃刻間,小夭的眼眸倒映出一片血色,就連豐隆的墓碑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

  馨悅有備而來,且人數眾多,鹿和冥等人漸漸不支。

  情況危急,再這麼打下去只能坐以待斃!

  鹿忍著傷痛,催動靈力,強行現出本體。他的本體是一頭身形龐大,如雪似玉的白鹿,眼神中閃爍著紅瑪瑙的亮光。

  現出原形後,鹿朝天長嘯一聲,幽等人聞聲急速趕來!

  「找死!」

  馨悅抬手間,所有暗衛都朝著鹿的方向圍攻。

  小夭想要催動辟邪丹,但她一催動靈力,就五臟俱裂,冷汗淋漓,積聚不了半分力量。

  馨悅抬手結印,現出無數冰凌。冰凌呼哧而過,閃爍著寒冷的光芒,如同一道道凌厲的箭矢,呼嘯著向小夭疾馳而去!

  小夭沒有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就見鹿正好擋在自己身前。冰凌盡數刺入鹿的身體,鮮血汩汩流淌,鹿的四周皆是一片紅色!

  「不—要—!」小夭大喊。

  馨悅抬手結印,繼續現出冰凌,小夭慌忙上前,擋在鹿的身側!

  冥想刺殺馨悅,但寡不敵眾,被重傷在地。

  馨悅的攻擊沒能傷到小夭,是璟的桃花簪!璟說過,他在桃花簪中設了陣法,能抵禦部分術法的攻擊!

  陣法啟動,將馨悅的冰凌紛紛阻擋!

  「可惡!」不管馨悅使出多少靈力,陣法就是不為所動。

  赤水獻和禺疆聽從了璟的建議,命水靈高手合力施法封印贏魚,又命土靈高手清淤開道,泄洪疏堵。

  贏魚不再發出鳥鳴聲,大水沿著河道匯向大海,水患很快就減弱了。

  璟不敢遲疑,他躍上狸狸朝望斷山飛掠而去,忽然感應到桃花簪中陣法自行開啟。

  「小夭有危險!狸狸,快!!!」

  璟心急如焚。桃花簪中的陣法,是璟用九尾狐精血設陣而成的,一旦開啟,璟隨時能感應到。

  風馳電掣間,璟乘著狸狸疾速趕往小夭的方向。

  神農山,紫金頂。

  瑲玹早先收到了赤水洪水泛濫的消息,已經調度了不少士兵過去。可如今,瑲玹卻突然心痛不止,這種感覺和上次小夭梅林遇害如出一轍!

  「瀟瀟,小夭今日去哪裡了?」

  「陛下,小姐今日和公子出府了,看雲輦的行跡應是赤水的方向!」

  「小夭有危險!騎上最快的天馬,快!一定要把小夭給我帶回來!」

  「是!」

  馨悅氣憤無比,今日是最後一次機會,必須殺了小夭。瑲玹,塗山璟,小夭每一個人馨悅都恨之入骨,她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暗衛來報:「山下有數位靈力高強之人往山上趕,很快就會到達山頂!」

  「攔下他們!」馨悅命令道:「不惜一切攔下他們!」

  暗衛應聲而去。

  鹿全身顫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不要死!不要死!」小夭在鹿耳邊說道:「幽他們已經過來了,璟也會來救我們的!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小夭咬破手指,給鹿餵了些鮮血。

  「妖女,我不會給你機會拖延時間的。」馨悅的眼光四處搜尋,鬼方螭手上的還魂鏡吸引了馨悅的注意。

  破不了陣法,就把你困在鏡子裡!

  馨悅快步走到鬼方螭身側,奪過鏡子。

  「不可以!」鬼方螭還殘留著一絲意識:「不可以!你會害了鬼方氏的!」鬼方螭想起身奪過鏡子,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今日不將她除掉,才會害了鬼方氏,你應該感謝我!這個鏡子怎麼用!」馨悅提起鬼方螭的衣領,厲聲問道,可她已經暈厥過去了。

  幽們廝殺的聲音越來越近,不能再拖了。

  馨悅揚起鏡子,朝小夭而去。

  還魂鏡在馨悅靈力的催動下,變得異常扭曲。一道強光照射在小夭身上,小夭只覺得天旋地轉,萬物混沌。

  「哥哥死了,我在紫金宮遭人恥笑,你憑什麼活得好好的!我恨你!我恨你!」

  馨悅像發了瘋似的,拼命注入靈力。小夭覺得很暈很累,身上好像有千斤重!

  「不可以睡!璟還在等我!不可以睡!」

  小夭取出銀針,朝自己的手心扎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是覺得暈眩不已。她又連著扎了幾針,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最後銀針殘留在手心,拔也拔不出來了。

  白鶴淒唳的叫聲劃破天際。

  「小—夭—」

  璟從空中一躍而下,揮手間將馨悅重重擊倒在地,馨悅整個身子向後仰去,痛苦與快意交織在一起。

  幽等人也衝破了阻礙,將馨悅等人擒住。

  「小夭~,小夭~」璟解開陣法跪倒在小夭身側。

  「小夭~,小夭~。你不要睡,你看看我,我是璟!我是十七!我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我們還要回乾方島!小夭你看看我!看看我!」

  小夭聽到了璟的聲音,她很想睜開眼看看璟,可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璟,等我…等我…」

  小夭話未說完,就昏迷了去。

  「小—夭—,小—夭—,別睡!別睡!醒醒,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璟!我是璟!!」

  馨悅見璟這番模樣,很是痛快。她得意道:「塗山璟,既然你這麼愛她,那就隨它而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和瑲玹,誰愛得更深?這是你們欠我和哥哥的!」

  幽見此趕忙用靈力止住了馨悅的聲音。

  璟輕輕抱起小夭,用陰冷決絕的眼神看著馨悅:「豐隆若泉下有知,定希望沒有你這個妹妹。」

  璟抱著小夭乘著雲輦朝塗山府飛奔而去,馨悅等人也被盡數帶走。

  望斷山又恢復了寂寥,寒風掠過,豐隆的墳塋如在泣血,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