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希望我倆的腿都不會被打……

  喬陸非常捧場地給他哥鼓掌喝彩。閱讀

  許蘇白沒理會他的彩虹屁,把撞球杆一撂,坐沙發上,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

  隔著茶几,余燈坐他左邊,捻起一根小叉子,閒閒懶懶地吃蘋果。

  許蘇白放下礦泉水瓶,想到什麼,撩起眼皮瞅她,「誒,我生日那天,你把徐婭也叫過來。」

  余燈懶懨懨地應:「嗯。」

  許蘇白瞧她這反應,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別他媽喪著一張臉,我要跟雲棲久在一塊兒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余燈沒什麼興致:「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說的嘛,」許蘇白給她分析,「雲棲久跟徐婭關係好,兩人形影不離的,要是我分散了雲棲久的注意力,那徐婭不就跟你最好了?」

  提到這個,余燈不太高興:「她倆的確好得過分。」

  「醋了?」

  「有點兒。」

  「我都不醋。」許蘇白說,「反正雲棲久對徐婭肯定沒那意思,她喜歡的是我。」

  「……」余燈斜他一眼,「她跟你說,她喜歡你了?」

  許蘇白笑彎了眼,痞氣橫生,欠嗖嗖的:「不用她開口,我也能聽到。」

  余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膩得不行,挑了塊楊桃塞嘴裡。

  有點酸,很解膩。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

  十一月十九日,天還未亮,時值秋末冬初的荷宿市,降下一場雨。

  雨聲淅淅瀝瀝,帶來幾許冬日的冷冽。

  雲棲久一醒來,就覺得頭重腳輕,精神不濟,提不起勁。

  她連打三個噴嚏,隱隱有點要感冒的意思。

  換季的時候,最容易感冒。

  她們宿舍的何卿卿就感冒了。

  她周末難得不回家,留在宿舍里,以為是她傳染給雲棲久了,拿了幾包小柴胡顆粒給她,讓她泡來喝。

  雲棲久道謝,去沖泡了一杯喝下,感覺好了一點。

  她坐在桌前,對著電腦修改通訊稿。

  昨天,她被鄧嘉怡安排去參加校內的一個活動,並撰寫一篇通訊稿。

  活動結束後,她很快就寫好通訊稿,發給鄧嘉怡。

  今早,鄧嘉怡把通訊稿發回給她,點出幾處需要注意的地方。

  雲棲久改完後,再次發給鄧嘉怡。

  鄧嘉怡回了個「OK」,誇了她幾句,就說自己要去睡回籠覺了。

  雲棲久瞥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

  好早。

  時間過得出奇的慢,距離許蘇白的生日趴開始,還有七八個小時。

  她百無聊賴,往耳朵里塞入耳機,搜出一部電影來看。

  這是一部文藝的愛情片,整體基調偏昏暗沉鬱,總透著一股淡淡的憂愁沉悶。

  很襯荷宿市今日陰雨綿綿的天氣。

  雲棲久總是看著看著就神遊。

  為了參加許蘇白的生日趴,她前兩天拉著徐婭去逛街,買了條新裙子,還為搭配新裙子,破天荒地買了一雙高跟鞋。

  她沒穿過高跟鞋,為防出糗,一有機會,就穿著高跟鞋,在宿舍走來走去,勤加練習。

  腳後跟因此磨破了皮,滲出血水。

  就算她亡羊補牢,貼了創可貼,但傷口沒那麼快好,稍微動一下,還是有點疼的。

  對了,她昨晚還洗了頭,用發膜和精油,好好地護理頭髮。

  可睡了一覺,今早醒來,頭髮就沒剛吹好時那麼蓬鬆柔軟了,像是染了雨水的潮濕,變得軟塌塌的。

  在出門之前,她要不要再洗個頭呢?

  雲棲久想了很多,擺在筆記本電腦旁邊的手機一震,鈴聲大作,扯回她的神思。

  拿起一看,是周雪打來的。

  雲棲久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心突突猛跳兩下。

  她拋開手裡的燙手山芋,把視線集中在電影上,假裝沒聽到。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伴隨著連綿不絕的雨聲,惹人煩厭。

  何卿卿停下手中的筆,問:「誰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是我的。」雲棲久說著,把手機設置成靜音。

  周雪比雲棲久想像的,要堅持不懈。

  在她第四次打來電話時,雲棲久受不了「嗡嗡」震動的手機,取下耳機,一把抓起,起身,走出宿舍接電話。

  冰涼的雨絲飄進宿舍走廊,在低處積了一窪水,倒映出灰白天空的一點亮光。

  雲棲久跨過水窪,來到盡頭的小陽台。

  一陣冷風卷著細雨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哆嗦。

  周雪的聲音噼里啪啦地砸過來:「雲棲久,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居然睡到現在才起床。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你這樣不行……」

  雲棲久心不在焉地聽著,仰頭觀察漫天飄灑的雨。

  良久,才趁周雪吞咽唾沫的功夫,輕輕「嗯」了聲。

  周雪:「你媽媽今天來這邊開會,明天才回去。你中午來大姨家吃飯吧,今晚跟你媽一起睡,母女倆都多久不見了,好好聊聊。」

  雲棲久蹙了下眉。

  周晴在一家保險公司工作,偶爾會到荷宿市的總部開會。

  但這時間,真的太不巧了。

  周雪是個急性子,沒聽到雲棲久的回應,煩躁地說:

  「每次讓你來大姨家,你總說有事,搞得像我求著你來吃飯一樣。雲棲久,你都多大人了,好意思麼?衣櫃裡還有你的衣服和毛巾,你也不用收拾什麼東西,趕緊過來,別那麼不懂事,總讓人操心。」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雲棲久愣愣地杵在小陽台,冷得直哆嗦。

  一垂下手,就見手的血液不流通,被凍成了青紫色。

  她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

  感冒似乎更嚴重了。

  回到宿舍,一陣暖意包裹住她。

  雲棲久放下手機,發了會兒呆,才從周雪所帶來的負面情緒中,緩過來。

  她冷著臉,拉開背包的拉鏈,打開衣櫃,找出一件外套穿上,又拿出一件用衣架懸掛起來,避免生出褶皺的連衣裙。

  徐婭注意到了她的動靜,問:「久久,你要去哪兒?這個時間點去吃午飯,會不會太早了?」

  余燈從床上探出頭,「去吃飯的話,順便幫我去二樓帶一份燒鵝飯。」

  何卿卿的筆記抄到一半,抬起頭,也說:「久久,要不你也順便幫我帶一份瘦肉粥?我感冒了,嗓子好疼,嗚嗚~」

  雲棲久負氣地扯下衣架,扔回衣櫃裡,把連衣裙折了又折,塞進書包,過了半晌才說:「我今天去親戚家裡吃。」

  大家都看出她情緒不佳,各自悻悻地縮回頭去,該幹嘛幹嘛。

  余燈戴上耳機,想繼續看時裝秀,忽地想起許蘇白的事,揚聲提醒雲棲久:「今晚許蘇白的生日趴,你記得來。」

  「嗯。」雲棲久囫圇應下,出門前,看了眼門口的鞋櫃,最終還是沒拿上那雙高跟鞋。

  從荷宿大學到周雪家並不遠,但公交車兜兜轉轉,走走停停,總會浪費不少時間。

  雲棲久很珍惜這段寧靜的時光。

  周雪家位於一處高檔小區。

  進入小區前,雲棲久需要掏出身份證,在保安室做進出登記。

  她填寫完簡單的身份信息,擱下筆,從保安手裡拿回身份證。

  視線掃過身份證上的照片時,她愣了一下,迅速地放回錢包里——

  沒別的原因,就是高中時期的她,真的是又土又搓,黯淡無光,丑得讓她無法接受而已。

  這小區裡的單元樓都長一個樣,她來到20棟,搭乘電梯去20樓。

  電梯轎壁映出她的身影。

  雲棲久把轎壁當成鏡子,扒拉一頭濃密的長捲髮,三兩下紮成丸子頭。

  這小區裡的房子,都是一層兩戶。

  電梯門一開,雲棲久就看到2001室房門大開。

  她走出電梯,拉開門外擺放的鞋櫃,看到了周晴的鞋子。

  她換上拖鞋進屋,強行扯著個笑臉,禮貌地向屋裡的人問好。

  周晴見著她,激動地過來抱住她,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的戲碼。

  就連周雪都感慨:「你看你媽多愛你。」

  雲棲久垂眸,喉嚨緊澀地「嗯」了一聲。

  這一個下午,雲棲久都坐立難安。

  她不能獨自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裡,不然周晴倆姐妹會說她太悶太孤僻,叫她多出來聊聊天。

  但讓她去客廳,無非就是聽她們訓話,數落埋汰她一番。

  雲棲久強迫自己去看電視,儘量忽略她們的喋喋不休。

  「大姨跟你說話呢,雲棲久,你聽見了沒?」周晴高聲質問她,「大學也要好好學習,別想著談戀愛。大學談的,你都不知道人家以後會幹嘛,能掙到幾個錢。」

  雲棲久抱緊了抱枕,一邊想著許蘇白,一邊悶聲說:

  「高中不給早戀就算了,我都滿十八歲了,要是上大學再不談,畢業後就二十多歲,你們催我去相親怎麼辦?」

  周晴一聽她說話就上火:「叫你別談你就別談!大姨跟媽媽還會害你嗎?」

  雲棲久不吭聲。

  周晴跟周雪這對姐妹,是孤兒。

  周雪比周晴年長几歲,一直都拿姐姐的身份打壓周晴,而且,周雪這人的確有幾分本事,能找著個有錢的丈夫,過上富裕的生活。

  所以周晴一直都為周雪馬首是瞻,也一直在學習模仿她——

  其中一項,就是學周雪對她進行管教。

  她們教育她時,她只要乖乖地聽著就好了。

  雲棲久心想。

  她很努力地當個乖巧的聽眾,任由她們說教。

  希望這樣,能讓周雪和周晴心情好一點。

  晚上,她們在購物廣場附近吃了頓晚餐。

  飯後,周雪和周晴想要去逛街。

  雲棲久看了眼手機,已經臨近夜間八點了,最要命的是,她忘了給手機充電,現在只剩8%的電量。

  她心情忐忑,小心翼翼地跟周晴說:「媽,我一個同學今天生日,我們說好了,今晚要一起慶祝的。」

  周雪皺眉:「同學在學校天天都能見的,你媽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陪你媽,陪人家過什麼生日?」

  雲棲久低眉順眼,軟聲道:「但是我跟人家說好了,要是不去,不太好。」

  「能有多麻煩?」周雪說,「你把你同學電話給我,我幫你跟他說。」

  雲棲久怎麼可能把電話給周雪,迫於無奈,只好給許蘇白髮條簡訊,說自己會晚點過去。然後,陪著周雪她們逛街。

  今日的雨,下得沒完沒了的。

  就算撐了傘,雨絲被風一吹,附著在衣服上,感覺潮潤又黏膩。

  雲棲久心事重重,躁動難耐,好幾次都想趁著周晴她們不注意,趕緊溜走。

  「你頭髮是怎麼回事?」周晴突然問道,勾著雲棲久從髮髻里散出來的蜷曲髮絲,扯鬆了她的丸子頭。

  「啊?」雲棲久回了神,忙抬手去擋頭髮,「沒怎麼回事。」

  周晴拍開她的手,扯掉發繩。

  一頭柔順蜷曲的烏黑長髮,赫然暴露在她們眼皮底下。

  雲棲久呼吸一滯,還沒做好準備,周晴已開腔謾罵:「誰讓你燙的頭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丑的嗎?搞的什麼鬼東西,趕緊給我剪掉!」

  她上手拉拽著雲棲久的胳膊,左右環顧,剛好找到一家理髮店,就使勁把她往裡面拖。

  雲棲久奮力掙扎,急得臉都紅了,感冒後,鼻音很重:「我不想剪!」

  「讓你剪就剪!你才多大,學人家燙什麼頭髮?!丑得要死。」周晴厲聲說道,惹得街上行人看過來。

  雲棲久羞愧地縮著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哭腔都要出來了:「我不剪,我好不容易才把頭髮留長的……而且,不醜的……」

  明明,有那麼多人都說她好看的……許蘇白也說,她長得漂亮。

  周晴另一隻手搓亂了她的頭髮,鄙夷道:「正經女孩子哪裡會去燙頭髮?!還燙的這種捲髮,你都不知道有多醜多顯老!看著比我還老!」

  周雪也覺得她們鬧得難看,過來說了兩句:

  「久久啊,你就聽你媽媽的話,把這頭髮剪了。頭髮長,難打理,而且,這頭髮真不適合你……你看大姨,大姨從來都不亂染亂燙頭髮的。你弄成這樣,多不正經……」

  「我不剪!」雲棲久倔強道,卻敵不過周晴的力氣,硬是被她拖進了理髮店裡。

  周晴強勢地把她摁在椅子上,雷厲風行地指揮理髮師給她剪頭髮。

  「我不剪!我就喜歡這樣!」雲棲久忍不住尖叫,眼睛泛紅,淚水搖搖欲墜。

  「啪!」清脆的掌摑聲響起,震得所有人心頭一顫。

  雲棲久不可置信地捂著左臉頰,透過髮絲間隙,看到了理髮店裡堆積的斷髮。

  視線漸漸朦朧,眼淚奪眶而出。

  「雲棲久!你怎麼越長大,就越不乖了!」周晴怒不可遏。

  周雪在一旁看著,自責道:「唉,都怪我,是我不好,沒教好她。」

  「不是,」面對周雪,周晴態度好很多,「姐,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麻煩你……」

  雲棲久的長捲髮,註定是保不住的。

  在扎丸子頭的時候,她就有這種預感。

  她一邊故作冷靜地掉著淚珠,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鏡中那把飛舞的剪刀。

  一綹綹頭髮被「咔嚓剪斷,掉落在地的瞬間,她感覺有什麼東西,也在一點一點地崩塌,把底下的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以為,上了大學之後,就能擺脫過去,慢慢變好的。

  可事實證明,她這輩子,好像就這樣了,註定要被人掌控束縛著,活得像個傀儡。

  她得乖,得聽話,得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不然,就是她叛逆,就是她不夠努力。

  什麼話,都讓她們說完了。

  那她呢?

  她只配沉默。

  雲棲久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理髮店,回到周雪家中的。

  她被人推著去浴室洗澡。

  看著鏡中的齊肩發女生,雲棲久忽然神經質地笑了,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高中。

  那段,於她而言,最黑暗最難捱的時光。

  她在浴室,借著洗澡水聲,嚎啕大哭。

  哭到眼睛紅腫,鼻塞喉嚨痛,才抽噎著,穿上衣服,走出浴室,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

  她發了一晚的呆。

  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

  直到房門被人敲響,周晴叫她早點睡,雲棲久才猛然想起,今天是許蘇白的生日。

  她趕緊跳下床,從外套兜里翻出手機。

  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她手忙腳亂地給手機充電,接口似乎在跟她作對,好幾次,都對不準位置。

  好不容易充上電,開了機,手機多了十幾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許蘇白打來的。

  雲棲久正要回撥,手機響了。

  她忙不迭接通。

  手機那頭原本鬧哄哄的,一道玻璃瓶乍然爆裂的聲音後,詭異地安靜下來。

  「來不來。」許蘇白的聲音傳來。

  雲棲久看著玻璃窗倒映出的,自己的狼狽模樣,眼睛又紅了。

  「不來。」她說。

  許蘇白冷著臉,掛斷電話。

  仍是懶得沒骨頭似的坐姿,懨懨地癱在沙發里。

  周身籠著一團陰沉冰冷的低氣壓,氣勢懾人。

  茶几及地面上的玻璃碎片,閃著銳利的光。

  包廂悄然無聲,眾人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喘。

  三個小時前,許蘇白抱著一大束玫瑰,滿面春風地走進包廂。

  大家還以為是別人送他的,對他狂吹了一波彩虹屁。

  直到看到他手背上一道緋紅的細長口子,聽到他故作滿不在乎地說:「哦,不小心被刺劃到了。」

  才知道,那束玫瑰是他親手包的。

  也不知是要送給誰。

  目前最值得懷疑的,便是論壇上與他傳得沸沸揚揚的「清純院花」。

  其實大家今晚都玩得挺嗨的。

  只是許蘇白這個壽星公,似乎總不在狀態,每隔幾秒,就要瞟一眼手機。

  如今,得到了那人確切的答覆。

  他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傾身,拿起茶几上的煙盒,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裡,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嗓音乾澀:「蛋糕呢?」

  喬陸一拊掌,「對對對,趕緊把蛋糕拿出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緊接著,立馬有人把蛋糕擺上茶几,插上蠟燭。

  燭光點點,包廂里彩燈閃爍,有人應景地播了一首《生日快樂》。

  在一聲聲「祝你生日快樂」中,許蘇白的眸光隨著燭火明明滅滅。

  喬陸催他許願。

  余燈戲謔道:「估計又是祝願祖國繁榮昌盛,世界充滿loveandpeace。」

  「今年換個願望,」許蘇白眨了下眼,緩聲道,「希望她能好好活著。」

  眾人:「???」

  誰好好活著?

  許蘇白可能是覺得這願望太單薄,補充道:「……此生無憂無怖亦無虞,諸事順遂。」

  「如果可以的話,」他扯唇輕笑,眼神幽邃,「希望她能勇敢地向我走來,心甘情願地被我拐走,我倆腿都不會被打斷的那種。」

  眾人:「???」什麼鬼?

  喬陸小心翼翼地提議:「哥,要不咱還是許願世界和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