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痴佛子好風月,欲為陶潛著情書

  且說上回,袁師先作了半個謎語人,又嘆自己是個早死鬼。

  不過其迴轉雕像前的數句話,倒將自己昔年名頭好生顯擺了一番。

  「斬多寶,劈玄都……好嘛,原先我不敢說正經師尊的名諱,免得惹來他那些個仇家。」

  「如今只怕也不好顯擺你這二師父, 妖魔一方許不敢招惹,莫名卻要惹來一眾正道的高人強人。」

  「再加上我自己惹下的禍事,仇家數量,愈加的多了啊。」

  陶真人一邊感嘆,一邊也盯著麾下的廉精兒。

  當年小花道長託付的小孩兒,如今也漸長。

  小小歲尚好,太歲靈神天賦高, 只要修行下去,遲早是一大臂助。

  廉精兒這機械異種, 則更是如此……

  不過從一路行來的種種跡象可知,廉精兒身上,怕是藏著什麼隱秘。

  只是暫時解不得密,仍舊得等,等這機械異種生命成長到某個階段。

  「這世道,誰身上不藏著些隱秘呢。」

  「好歹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帶大的,說不得以後要仰賴你救我一救。」

  已搞大她人肚子, 漸漸走上成家立業之路的陶真人, 老氣橫秋的摸了摸廉精兒的機械頭顱。

  回應他的, 是廉精兒充滿不解的神光掃掠。

  以及,馴化結果匯報。

  一長串的機械音,以及大量半古不古,晦澀難明的怪詞紛紛入耳。

  好在陶潛與廉精兒相處許久, 很快便提煉出了真意。

  「你是說,你已將這域外源種降伏馴化,並在其中種下一種喚作【造化之毒】的秘法。」

  「一旦此尊菩薩與其他菩薩融合,或可借用造化之力,將那尊有可能鑄成的【南無寂滅魔佛】也污染了去, 或者乾脆破壞其合為魔佛?」

  陶潛說完,廉精兒點頭稱是。

  不知怎的,細想過後,陶真人覺得此法能成的同時,又覺甚是熟悉。🐚👻  😂👑

  「此法靈感之源,莫不是……我?」

  「確是如此,根據過往陶大哥諸多成功之事進行分析, 此法最是隱秘,有約莫三成機率可在融合時污染魔佛將之奪舍, 而破壞十八尊菩薩融合為魔佛的成功機率,則達九成以上。」

  廉精兒這話一回, 頓時噎住陶潛。

  顯而易見!

  這來歷頗神秘的機械異種, 已被他陶大真人漸漸帶壞了去。

  廉精兒如此,只怕小小歲、山九也避免不了。

  只暫時,另兩個小的還未曾找到發揮之處。

  「倒也是好事!」

  「三成機率已不低, 須知對手可是一尊魔佛。」

  「不過最好還是取用第二法, 只要壞了那寂滅魔佛,只一尊尊大超度菩薩的話,麻煩終究算不得多大。」

  ……

  就在陶潛思慮時,耳邊忽而傳來雲容低語。

  卻是好姐姐用心印法傳音,只道:

  「你等的魚兒上鉤了。」

  「甄家那個拜得空蟬為師的佛子,攜著一群鶯鶯燕燕,從錢塘城趕了回來,如今正在浮屠外求見。」

  聽這形容描繪,陶潛就不由生出好奇疑惑來。

  甄不痴,乃一佛子也,身邊一眾鶯鶯燕燕又是怎麼個說法?

  就算拜的是魔僧,周遭也該是天女欲奴才是。

  不過很快,陶潛便見得緣由。

  他攜著雲容、甄慈恩出佛塔時,正瞧得姑蘇城上空,已多出一座虹光涌動,異香撲鼻的大蓮蓬。

  其上,共計有女子七八位,以及一位多情妙僧。

  這些個女子,瞧來皆是修士。

  從氣機來看,來歷都是不俗。

  要麼是大派真傳,要麼是大族女兒,既有道門坤修,亦見庵中女尼。

  衣裙各色,紅綠黃藍,眼波流轉,含情脈脈,似都痴戀著居中的那位年輕僧人。

  這和尚,僅僅從外相來看,絲毫不弱陶潛扮作的「無垢僧」。

  一襲明艷大紅袈裟,襯得他膚白貌美。

  又見那面若明月,目含秋波,唇若施脂,眉心處更點了一粒硃砂痣,英俊邪異,顛倒眾生。

  這般裝扮若讓妖魔邪修瞧見,少不得要辱他,叫一道妖僧,喊一句兔兒爺。

  當然,膽小些的妖魔未必敢,因這俏和尚只是生的柔弱,軀體內隱隱溢出的氣機表明其修為。

  洞玄境!

  這扮相,這修為。

  來歷身份,不言自明,必是那位甄家公子,不痴佛子。

  此人在姑蘇城的聲名人氣的確非同一般,見他到來,滿城都在呼喊他的名字。

  不過此時,鑽入陶潛、雲容、甄慈恩三人耳中的,卻是那大蓮蓬上,一群女修們的言語。

  顯然互相之間雖有不滿,卻無火藥氣息,無人暗施辣手,只是嘴上都在陰陽怪氣。

  「不痴哥哥,你今日怎離我這般遠?莫不是昨日要了我的身子,今日便乏了厭了。」

  「甄弟不必來哄,我痴長妹妹們些年歲,自不會與她們一般見識。」

  「甄郎既去了那頭,那就莫要來這邊,你說你知我心,怎記不起我最不喜王家妮子身上的脂粉味,我最厭桂花,香得俗氣,她倒最愛這花,煩死個人。」

  「夫君也莫來挨著我,先前妹妹央你撫一曲《鳳求凰》,你說興致不到,撫不動那焦尾玉琴,昨夜倒是興致濃,姐妹們可都聽見你為白雀兒妹妹吹了半宿的洞簫,快活得緊。」

  「姐妹們須知足,得虧了不痴哥哥求娶妖妃不成,反惡了屍毗羅漢,否則哪還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

  先前這些嬌俏女修們的一句句,無甚殺傷力。

  直至其中一個冷臉尼姑,驀地開口,頓時讓居中的不痴佛子面色僵了僵。

  而後,變作悲苦之色。

  猛地扯爛脖前戴著的九色瑪瑙玉佛珠,由得一顆顆寶珠往下跌落,他自己則盤坐下來,洪鐘大呂,但又很是決絕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

  「罷了罷了。」

  「我甄不痴不過是個早該朽爛的俗物,怎好因我之過,惹得諸位姐姐妹妹心生怨氣,不得安寧。」

  「我就此坐化了去,才是正經。」

  「只盼我嘶吼,這無用的身軀,庸俗的魂魄,能化出一絲一縷的佛香,能永隨諸美人身邊。」

  「如此,我甄不痴也知足了。」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異響。

  令陶潛都有些驚異的景象就此發生,甄不痴體內突兀迸發出朵朵紅蓮業火,竟真的開始燒灼他的道體法身。

  轉瞬間,一具晶瑩剔透的骷髏架子便現世。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再燒下去,甄不痴必死無疑。

  他竟是認真的?真打算自我了結就此坐化?

  陶潛看得出,其餘女修連看都不用看。

  一見他動手,似早有經驗般。

  紛紛出手,各施妙法。

  這邊坤修女尼聯手滅火,那頭姐姐妹妹塗抹藥膏,哭喊的哭喊,安慰的安慰,一時間擁做一團,只差演那陰陽歡喜法了。

  這一幕幕景象,直接將陶潛、雲容夫妻給看愣了。

  這一大家子!

  究竟是來訪客的?

  亦或是來炫耀這些風月事的?

  雲容身側的甄慈恩,滿面羞慚,只得傳音給二人道:

  「師尊,大師。」

  「還望莫要怪責,慈恩這兄長,性痴,好風月之事,修的又是『情僧』之道,故此常有這些癲狀痴態。」

  「諸位嫂嫂與他同修此道,眼前這些,算是她們的修行之法。」

  「稍待數息,自可清醒。」

  果然,甄慈恩一說完。

  已將一眾姐姐妹妹們安撫好的甄不痴,道體盡復,馭著蓮蓬入得通天浮屠。

  只是初見,這和尚連同他身周那些鶯鶯燕燕便都用一種狂熱、崇敬的目光盯著陶潛和雲容。

  而後甄不痴雙手合十,讚嘆道:

  「貧僧不痴,見過無垢道友,妙音道友。」

  「賢伉儷之名,不痴久仰。」

  「若非吾師尊耽擱了不痴一些時辰,早在昨日不痴便要趕回姑蘇,只怕遲得片刻,便要錯過二位。」

  「若是二位方便,可否將十世怨侶之風月情事說與不痴聽。」

  「二位切莫誤會,非是不痴要窺道友隱秘,實是這等天底下一等一的美妙事,不該默默無聞於南海碧波之間,合該被天下所有人知曉。」

  「只要道友願告知,不痴必要親自動手,為二位著書立傳。」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那書若能成,合該喚作《十世緣》,合該刊印百萬冊,億萬冊,傳諸七十二省。」

  「二位道友當也知曉,修行者所謂逆天改命,增壽千年,與天同老云云,不過是在胡扯,災殃一至,身死道消,生前縱是再有名氣,死後過得數十年,照樣被徹底遺忘,連一絲痕跡都留存不下。」

  「但這等風月名著卻大不同,莫說是十年百年,就是千年,亦可留存。」

  「能在其上著下『甄不痴』三字,簡直是我莫大福分,二位道友請受不痴一拜。」

  ……

  這一路行來,陶潛已經遇上不知多少奇葩修士,怪誕生靈。

  他自忖早已豁免,可隨意應付。

  但眼前這個長得好看,喚作「甄不痴」的和尚,卻讓陶潛首次不知曉該如何回應。

  心底第一時間生出的念頭竟是:不若取出蟾神瓦當,往他這鋥亮腦門上來一下,蟾神必有重賞。

  幸好,在陶潛動手前,雲容先一步傳音過來。

  「好弟弟,這條魚兒被你釣來也是倒霉。」

  「旁的魔僧我許應付不來,但這等修『情僧』之道修得走火入魔的,一遇上我們玉環山的太真妙法,真箇是毫無反抗之力。」

  「不管是將他搓圓,還是揉扁,都由得弟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