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下妖鬼,盡聚上京
看來之前的推測完全正確。🐸☆ ➅➈şĤuⓧ.𝒸Ỗ𝓶 ♢🍬
這天底下是真的有人仙的。
楊城隍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隨後一揮袍袖,指著遠處的秦淮河畔。
水面上的鯉魚尚未完全退去,粼粼如水的月光微波中蕩漾著抹抹紅:
「今夜秦淮河鯉魚化龍,天降甘霖此祥瑞之事莫非是道友的老師所為?」
鄒言的眉頭挑了挑,隨後含糊其辭道:
「這鄒某就不知曉了,陸先生經常神遊天下,即便鄒某身為先生門生,卻也沒資格知曉陸先生的行蹤。」
雖然心中猜測,此事大概率是陸先生所為,但他也不敢打包票。
楊城隍斟酌著語句,從面前這位儒生的字裡行間,揣摩出了不少信息,隨後恭敬一禮道:
「不知道友的老師是何時到上京的,楊某居於這上京也有兩百餘年了,尚不知這位仙長的道號,此番既然知曉陸先生來訪上京,自當登門拜訪一番,還望道友為楊某遞上個拜帖」
說罷,自懷中摸出了一張鎏金的拜帖,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
「這額,我」
鄒言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周圍都是鬼神,便是陸先生這個「老師」其實也不熟,不過一面之緣。
讓自己遞拜帖?
本想著忽悠一番直接離去的,這下可好了,這燙手的山芋可怎麼接?
可若是不接手,不就穿幫了?
「鄒先生可是不情願?」
看這儒門大先生的模樣,明顯是非常猶豫的。
可楊城隍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逾越的地方,身為上京城隍,不過是藉由這位仙門弟子手中遞上一張拜帖,也沒有什麼孟浪之處。
「鄒先生不要有任何顧慮,只需要鄒先生遞上拜帖就好了,無論結果如何,楊某都沒任何怨言」
到底還是忍不住,楊城隍又是補充了一句。
坐於上京二百餘年,還從未有過這般低聲下氣的姿態,實乃是這位人仙的出現過于震撼,如此機緣,可能一輩子就那麼一次。
福緣不在自身,那便去求緣,如此心中方才不會生憾。
「鄒先生?」
「啊。」
見這城隍都這麼說了,鄒言只能硬著頭皮,無奈道:
「鄒某若是能見到陸師,定會將楊城隍的拜帖遞上,不過陸師能否見城隍,在下可就不清楚了。」
心中卻是苦不堪言。
此番以先生弟子居之,卻連先生隨手投下的那片問心林都過不去,又哪有資格成為先生弟子?
亦是不知先生知道了此事,會不會惱怒。
楊城隍連忙是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是伸出手來,遙遙自城隍廟宇的玄黃香火氣中截取了一段,揮手間送到了鄒言的胸口處:
「鄒先生,此乃楊某的一縷香火之氣,可助先生凝神,對於靈魂的修行亦有天大的好處,權當是先生為楊某遞拜帖的報酬了」
鄒言頓時感覺到胸前一片灼熱,繼而昨日出竅神遊時的疲憊,頃刻間便消散了些許。
心中知曉自己得了天大的好處,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如此一來,自己這陸先生門生弟子的身份怕是要做實了。
嘴角苦笑,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謝過楊城隍了」
「不必客氣,楊某觀之,鄒先生可是一個有著大福緣之人,若是閒來無事,可常來城隍府坐坐。」
「應當的,楊城隍,那在鄒某就先告辭了。」
「先生再會。」
話語落下,鄒言的出竅神魂便是悠悠地飄走,重新回到了肉體之中。
一眾鬼神默默地望著那鄒言逐漸消失在陰司中,終於,其中一名鬼吏忍不住出口問道:
「楊大人,這鄒言只是嘴上說是人仙弟子,無憑無據的,大人對其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楊城隍目送著鄒言離去,聽聞這鬼吏的話語,嘆了一口氣道:
「無論是與不是,此人定然能和上京的這位人仙說上話的。」
「而且此人周身隱隱有著道行凝聚,想來已經初修道意,更何況隨手煉製了所謂的『丹丸』就能夠出竅游神,有此等天賦在身,又豈是池中物?如此之人,只需得一念間,就會成為你我仰望的存在」
武判官不屑地瞥了瞥嘴角:
「大人不也是修道之人?就是我們陰司,也一心修行。」
楊城隍搖了搖頭,仰首眺望著此方星河,嘆了一口氣:
「這其中事情緣由很複雜,世上妖鬼人神有道行者如過江之鯽,修道者凡幾?」
「我同上京的那位國師有過幾面之緣,知道一些你們不知道的事情,現如今仙人現世,此方世界以後怕是不會太平了。」
有些話語他沒有說。
人仙現世,必然大世將至。
而這位叫鄒言的儒生,很顯然就是那一小撮『福緣深厚』之人。
趁著自己還能夠得上這些天賦妖人,最好能多結交一些個善緣,也是為後來計。
一眾陰司鬼吏都是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敢再多說,只是覺得大人的心事似乎有些重。
鄒言的陰神回歸肉體,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見,耳畔處儘是嘈雜的人流聲。
月倒映在秦淮河畔清波中,微微漾起漣漪,月夜的風,輕輕柔的,卷著水上的弦音,悠悠迴響,遠山在月光皎潔里映出些輪廓來,倒也是畫中絕美的意境。
他的手中不知不覺間,多了一張鎏金的拜帖。
「哎,又多了件麻煩事。」
鄒言聳了聳肩膀,他生平向來灑脫,卻也並沒有心事重重。
打理了一下衣衫的褶皺,慢悠悠地朝著白鹿書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突然耳邊傳來了一道老者的聲音,很輕,但他確確實實的聽到了。
「鄒師兄留步。」
「鄒師兄」
鄒言愣了一下神,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回過頭來四處張望著。
可身後空落落的,並無一人。
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鄒言皺了皺眉頭,繼續向前疾走了兩步,耳畔處很快又傳來了老者的聲音,更為清晰,他循著聲音張望了過去,很快便是發現了這說話人,竟然是從河水中傳來的。
「咕嚕嚕——」
秦淮河水其上緩緩冒出了氣泡,繼而破開水面,竟是一隻丈大的烏龜。
鄒言的瞳孔頓時一縮,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
「是你在說話?」
清水河神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這笑容出現在龜首上,顯得有些詭異。
「伱是何人?為何叫鄒某為師兄?」
「老朽是臨江渡清水河神,曾受陸師過指點,幫老朽斷了神道香火鎖鏈,遂一路沿東海走水路來上京,聽陸師講道的。既然鄒先生為陸師門生,這一聲師兄自當稱得。」
「原來如此。」
鄒言得面色上生出幾分尷尬,卻鬆了一口氣。
在尋常人看來簡直有違常理的一幕,亦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見多了,反倒是並未覺得驚訝。
「當不得河神師兄一稱,不知龜道友叫鄒某何事?」
老龜的眼中滿是艷羨之意的盯著面前的儒生。
方才他和此地城隍交談之事,它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未曾想到此人福緣竟如此深厚,能成為陸先生門生。
它也只是隱隱知曉陸先生現如今應該是居於不咸山的某處,於是試探性地開口道:
「鄒師兄可知曉如今陸師身居何處?」
鄒言心中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
怎麼這一個個的都抓著自己不放?
這一刻方才後知後覺,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個謊言,所需要承擔的後果究竟是何等不凡。
他壓下心中苦澀,嘆了一口氣道:
「恕鄒某直言,陸先生恐不喜旁人打攪。」
「老朽知道的,只是鄒師兄能否告知老朽一個大概的方位,老朽不會登門打攪陸先生,只是想要尋求一處臨陸先生較近的地方,以求聞道。」
「這」
老龜靜靜地看著他,隨後張口吐出了一顆盈徹的水球,遞至了他的身前,厚著臉皮道:
「鄒師兄,此乃一汪清水,雖沒有城隍所贈予先生的那般奇效,磨成粉喝下去,卻也可安魂養神,一點薄禮,還請鄒先生收下——」
鄒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地開口道:
「龜道友,這個鄒某不能收啊,楊城隍那是根本沒有留給在下拒絕的餘地」
突然間有些理解了為何清官難做,實在是有些事情當真不好拒絕。
隨後他將那汪清水恭恭敬敬的送了過去,斟酌了半晌,認真道:
「龜道友,仙緣一字,講究的是一緣字,不可強求。」
「道友既不遠萬里從臨江渡行至金陵,想來比誰都清楚這一『緣』字的重量。」
「恕鄒某直言,今日鄒某若是收下這份薄禮,開了這個口子以後怕是更難做了,若是龜道友心誠,想來定然有屬於自己的那份福緣」
清水河神瞅了他半晌,而後便是笑意灑脫,將那汪清水收了回來。
「先生言之有理,實在是有些心急,倒是老朽孟浪了,不知先生難做。」
鄒言赧顏苦笑:
「龜道友不怪鄒某就好,鄒某就告辭了」
清水河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了一聲告辭後,亦是沉入清水河中,朝著不咸山的方向游去。
唯有鄒言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秦淮河畔,心中感慨萬千。
殊不知整個金陵的夜晚,秦淮河畔處,出現了數不清的妖鬼之流。
皆是在暗中靜靜地觀望著這位仙人門生。
繼而,數不清的妖鬼相互對視了一眼,面色上皆是浮現出一絲苦笑,議論紛紛道:
「那老烏龜也是捨得,那汪清水怎麼也有百年的道行,也被它說成『薄禮』,那仙人的門生硬是沒收,看來這禮,咱們是送不出去了。」
「蛇道友你來上京多久了?」
「最近剛來,你呢?」
「半月多了。」
「道友從何處來的?」
「西境。」
「那可遠得很啊。」
「是啊,走了兩個月,起初就是循著試試的想法,反正沒有什麼事做,沒有想到上京真的有人仙啊此行不虛。」
「能斬斷神道香火鎖鏈果真是人仙啊。」
「來都來了,既然見不到那位人仙,同仙人的門生打個照面,也好混個眼熟。」
「竹兄說的極是。」
月還是那月,水還是那水,一動不動。
就在鄒言憑欄凝望夜幕的那輪月色時。
周遭的氣氛突然間變得詭異了起來,鄒言愣了愣神,凝神想要細觀之,突然間,一抹青煙瀰漫在他的面前,將其嚇了一跳。
青煙化作了一名中年男子。
緊跟著,無數青煙瀰漫此間,濃重地妖鬼之氣瀰漫——
為首的中年男子深深的望著鄒言一言,不著痕跡的將手中緊攥著的妖丹收了回去,拱手一禮,輕輕道:
「鄒先生無愧仙人門生,黃某見過先生。」
隨著狼妖的話語落下,夜幕中,又傳來了一陣羽翼撲棱的聲音,繼而傳來了一聲鷹唳:
「李某見過先生。」
緊接著,隨著兩隻大妖的出現,此刻靜謐的金陵河畔處,頓時呼壓壓出現了一大堆的妖鬼之流。
看向鄒言的瞳孔中,閃爍著莫名異光。
「鳳某見過先生。」
「王某見過先生。」
「」
鄒言咽了咽口水,強行壓下心頭的震撼,望著眼前這越聚越多的妖鬼。
即便是他見多識廣,可是面前突然出現近百的妖鬼,卻也著實驚出了一聲冷汗。
他又怎麼看不出,這些妖鬼怕是隱沒在自己身旁多時了。
一隻箭竹所化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道:
「吾等慚愧,人仙臨世,一時間竟是被沖昏了頭腦,還想著出手賄賂先生,以求得人仙福緣,多虧了先生出言驚醒,慚愧慚愧」
鄒言的眉頭挑著,打量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眾多妖鬼。
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還好方才自己出言婉拒了那老龜,若是自己真的鬼迷心竅收了那老龜的『薄禮』,今晚怕是禮會收到手軟。
他還是小覷了自己所編撰的『仙人門生』這個身份。
月色下,濤濤地秦淮河水拍打著岸邊。
臨近臘月初九,在仙人居月垂釣的這一晚,冬月三十。
千百的妖鬼,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在上京金陵。
黑壓壓的妖鬼人群,似遮天蔽月,神態各異。
濃霧升起,攔住了凡人的視線。
只是可惜,這一幕並沒有任何人見得。
唯有一名儒生愣愣地站在陰鬼當中,不知所措,這一副詭異卻又唯美的畫面,這位初萌『陰陽五行』的儒生,註定是要記一輩子了。
心中有些唏噓,今晚意外實在是太多。
一場驚變,心有餘悸。
有些荒誕的謊言,一經說出口,或許就要用無數謊言去圓了。
不過或許,這也是陰陽文化的一種吧。
腦海中浮現出了楊城隍看向自己時的那一抹複雜的神態。
『鄒先生,你是個福緣深厚之人』
福緣深厚?
這一刻,鄒言突然就信了。
鄒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衝著面前千百的陰鬼妖物拱手一禮:
「鄒某,見過諸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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