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凡略帶呆滯,看著那立於雪中的梅樹綻放開數朵梅花。
此翻美景,好似天上而來。
在那一片朦朧的飛雪之間,卻見一道倩影浮現於眼前。
那道身影亭亭玉立,宛若仙子一般,著一身白衣,眉間一抹梅花印記,似那茫茫飛雪之中唯一展露出的絕美。
僅是一抹梅花,便讓寧不凡恍然。
卻見那女子微微屈身,對那前來的青衫先生行禮,喚道:「玉蝶見過先生。」
梅花之名別樣繁多,似玉玲瓏、玉面、百花魁云云皆為梅花之名,玉蝶亦是取的本名。
陳長生拱手回禮,說道:「山雪之中孤寂,有勞姑娘守著這萬里雪山。」
玉蝶微微一愣,她微微張口,目光之中似乎有些意外,但轉眼之間卻有明白了過來。
「先生不是那位先生了?」
陳長生微微點頭,說道:「陳某想來不是姑娘認識的那位先生。」
玉蝶聽後眉眼低垂下來,好似失去了光澤。
她微微抿唇,又抬眼望向眼前的青衫先生。
「先生瞧著老了許多……」
陳長生頓了頓,說道:「若不老去,總會讓人誤會。」
「這樣嗎。」
玉蝶緩緩上前,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人面容。
眼前之人,與先生一般模樣,但玉蝶卻又感到無比陌生,此人好像與自己從不相識一般,這也從另一方面印證了此人不是當初的先生了。
玉蝶閉上了眼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早該想到的。
寧不凡有些麻木的望著,看了一眼陳長生又看了一眼這位絕美的女子。
不禁有些茫然。
陳長生看向她,說道:「陳某來此,是有一事未了,想來是前世之事,對於姑娘留下了禁錮,特來了卻這段因果。」
玉蝶微微點頭,明白到底是為何事。
她道:「先生說的對,玉蝶的確也該走了。」
她留在這裡,也不是刻意為之。
這萬里雪山隔絕著人與妖兩界,可這山峰連綿,雪飄不止,總會有說不清的變故,她更似山嶽之神一般守在這裡,守著這看不見盡頭的山,同樣也是為了這片人間山河。
如今人間巨變,妖物頻出,轉念一想,這座山似乎也沒什麼必要了。
陳長生聽後心中鬆了口氣,他所擔心的,無外乎是這姑娘太過於執念於曾經,但如今看來,卻是不必過多解釋了,相對也輕鬆了許多。
玉蝶柔然一笑,說道:「不過,玉蝶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如先生為我指一條路?」
陳長生頓了頓,說道:「陳某尚且都不明白自己該去哪裡,所以就更沒法告訴姑娘了。」
玉蝶愣了愣,有些意外。
她感覺到差別巨大,無論是從性格還是做事之上,此人與曾經的先生都好似天差地別一般。
這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玉蝶沒有再提及這些事,開口問道:「卻不知幾位姐姐還在嗎?」
陳長生問道:「不知姑娘是問的那位?」
「竹柒姐姐,狐鈺姐姐,還有玉萱姐姐。」
陳長生頓了頓。
二者相視無言。
玉蝶的面色顯得有些苦惱,她無奈一笑,說道:「都不在,那我就更沒有去處了。」
陳長生思索良久,問道:「依姑娘的意思呢?」
玉蝶想了想,說道:「這挺好的,要不然便不走了吧。」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總歸,去哪裡,在哪裡,都是姑娘自己做主的事。」
玉蝶聽到這話心裡卻是一緊。
「先生就不管我了?」
她說出這句話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陳長生張口之間,卻好似有些語塞,不知如何答覆。
玉蝶抿了抿唇後卻又撇過頭去,轉眼間又平靜了下來,擠出了一抹笑意,說道:「先生莫怪,玉蝶說錯話了,畢竟先生的確也不是曾經的先生了。」
陳長生問道:「這般說來,早年時陳某與姑娘應當是很熟?」
玉蝶回憶了起來,往一旁走了兩步後道:「那時候不懂事,還喚過先生爹爹呢,還有兩位娘親,後來是被玉萱姐姐教訓了,才改慢慢改過來的。」
想起當年,她也是先生親手種在院子裡的。
陳長生聽後試著回憶了一翻,卻是徒勞無功,他覺得一些事情的確玄妙,是他又不是他,不過如今尚且也能分清了。
若是放在往年,大抵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陳長生微微搖頭,說道:「總而言之,姑娘往後請便就是了,這風雪裡了無生息,待久了也會煩悶,想走便走,想留便走,自在即可。」
玉蝶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她舒了口氣,看向先生道:「先生去吧,不必在乎這些過往之事,按理說,這也與先生無關了,從前事從前了,今日事,當是今日人,只願先生平安長樂。」
陳長生微微點頭,看著眼前這位姑娘良久。
「那陳某便去了。」
「再問先生要一樣東西吧。」
「姑娘請講,只要是陳某力所能及,定能辦到。」
「先生再堆一次雪人吧。」
陳長生聽到這個『再』字時不禁一愣,但隨即便反應了過來。
他答應道,「好。」
「不過,姑娘想陳某堆個什麼樣的呢?」陳長生又問道。
玉蝶想了想,說道:「看先生自己吧。」
陳長生聽後便動起了手來。
搓了個雪球後便在這雪地里滾了起來,不多時便起了兩個大球,疊在了一起。
以指畫上眉眼,卻無木棍,索性就一併畫了出來,遠遠瞧著,無外乎就是兩個球疊在了一起。
瞧著潦草無比,也沒見有什麼美感可言。
玉蝶見此卻是有些發愣。
她張了張口,有些不太明白。
看了一眼先生,又看了看這雪人。
陳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若是姑娘不滿意的話,陳某再好好堆一個。」
玉蝶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玉蝶很滿意。」
她本還分的清的。
可當這雪人堆起來,她便有些分不清了。
若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那為何曾經的人與現在的人堆了同樣模樣的雪人。
她不明白,又覺得難以理解。
.
.
青衫先生下了山去。
玉蝶在那山巔望著,抬手之間那飛雪退散,顯露出一條埋藏多年的道路。
那青衫回頭回頭拱手,道了一聲多謝。
隨即再未回頭。
玉蝶平靜的望著。
直至那大雪再現,遮蔽了下山人的身影,她這才恍然間回過神來。
「還是有些分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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