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天所言不如人所言

  游靈縣臨靠通天江,坊中之人靠水吃水,世代於江中打漁為生,民風淳樸,安居樂業。

  可這大江終究兇險,且顧忌天時,在十餘年前,坊中每年皆有不少漁民喪生於江中,其中多是因為江面上忽然起了大雨或是大風所致。

  而在某一日裡,游靈縣忽的來了一位算命先生,在長街上支一小攤,每日算江上風雨,告於坊間百姓。

  起初坊間漁民多是不信,但到後來,那算命先生所算接連應驗,至此深信不疑,也是自那時起,喪生江中之人一年比一年少,坊間白事也極少再見。

  說來也奇怪,這位算命先生算的如此之准,但也只是每日告訴人們風起何時,雨落何時,若有人求他算命,他一律皆是推脫,從不開口。

  陳長生入了游靈縣後便直奔那長街而去。

  只見那長街之處支著一個小攤子,攤上立著一個木箱,一旁還貼著一張告示,其上寫道。

  【今日,江上有薄霧,酉時二刻江上將起風浪,大雨不止,切莫近江。】

  攤子裡沒有人,但周圍卻有不少觀望之人。

  「大雨哇,今天打不成漁咯……」

  「鍾先生今天沒來?」

  「興許是有事忙去了吧。」

  眾人交談著,又見有幾人上前,從懷中摸出幾文銀子丟進了那箱中,丟入之後箱中便響起叮噹之聲。

  由此可見,那箱中的銅錢一點不少。

  但卻沒有人對那箱子有任何想法,陸陸續續還有不少人往裡面扔錢。

  陳長生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不禁覺得有趣。

  陳長生找上了一位圍在一旁的夥計,問道:「這位小兄弟,不知你們說的鐘先生是何人?」

  那夥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說道:「你是外鄉人吧?」

  陳長生點頭道:「不錯。」

  夥計笑了一下,說道:「難怪,咱們這就沒人不知道鍾先生的,鍾先生算天象尤為之准,每日都會張貼告示,幾時有風,幾時有雨,樣樣皆準。」

  「竟然有這般奇人?」

  陳長生接著問道:「那他可曾算錯過?」

  夥計笑道:「鍾先生神通廣大,又怎會算錯。」

  陳長生聽後不禁思索了起來。

  看起來,這位鍾先生很受坊間百姓愛戴啊。

  那夥計走後,陳長生便抬手算了起來。

  頓手之後,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茶攤。

  只見那茶攤之中坐著一位身穿儒衣之人,兩撇鬍子垂下,瞧著不算年老,手中握著一個茶杯,輕抿了一口。

  「嗯?」

  鍾正元忽的感到一道目光正看著他。

  他抬頭看去,看到了那不遠處站著的陳長生。

  四目相對之間。

  鍾正元心中一頓,手中握著的茶杯頓在半空之中。

  陳長生邁步上前,朝那茶攤走去。

  鍾正元回過神來,看向茶攤的老闆。

  茶攤的老闆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弓著背走路都有些許吃力。

  鍾正元說道:「麻煩林叔再上個茶杯來。」

  「有客人。」

  茶攤老人聽後有些疑惑,問道:「鍾先生的客人?」

  鍾正元點了點頭,說道:「一位不得了的客人。」

  茶攤老人聞之便去取來了一個嶄新的茶杯,再給茶壺中添了些熱水,隨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那位青衫先生走近此地。

  入了茶攤之後,便直接坐了下來。

  陳長生低頭看去,見那杯中已然添好了茶水,點頭道了一句:「多謝鍾先生為陳某備茶。」

  鍾正元搖頭笑道:「不過是個算命先生罷了,哪裡算得上是先生。」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陳某也常被人稱作先生,可實際上陳某一無學識,二也並非是前輩,只是瞧著像是位先生罷了。」

  「以你之能能被喚作先生,恐怕並非是在學識與輩分上吧?」

  「鍾先生又何嘗不是呢?」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之中似有幾分臭味相投之意。

  鍾正元輕撫鬍子,口中說道:「是極是極。」

  他繼而問道:「不知閣下從何處而來?」

  陳長生說道:「大景南域有處喚作秋月坊的地界,陳某自那而來,鍾先生又是從何處來的?」

  鍾正元聞之說道:「坐於此間,便是此間之人。」

  「游於此間,的確如此。」

  陳長生也沒再多問,而是說道:「方才在那攤子前時,陳某聽聞鍾先生算無不准,可是真的?」

  鍾正元想了一下,說道:「若論天象,自是算無不准。」

  陳長生也不曾想這人竟把話說的這樣滿。

  他忽的來了興致,說道:「正巧,陳某也懂些許卜算之術,不知鍾先生可有興致?」

  鍾正元聞之也是興致滿滿,這話像是正中他下懷一般。

  「正有此意。」

  鍾正元隨即便開口道:「不妨我等便算算明日是何天象?」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明日多無趣啊,若是讓陳某說……」

  忽的看向他,說道:「便算今日!」

  鍾正元心中一頓。

  他眉頭微皺,但又很快舒展開來。

  鍾正元回過神來,平復下心緒,抿了一口茶水,平靜道:「今日天象恐怕是不好算。」

  「酉時二刻,江中起水,天降大雨,何時來風、何時來雨鍾先生已經算到了,不妨我們便算算這雨何時停,鍾先生意下如何?」

  陳長生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小口,隨即眼前一亮,說道:「茶不錯。」

  鍾正元眉目流轉,他見此人如此平靜,一時心中也有些打不定主意,但想了想後,又覺得如此機會實在難得。

  鍾正元看向這位青衫之人,說道:「那便如你所言,就算何時雨停。」

  「善。」

  陳長生道了一句。

  他側目看向了那層雲之上

  此刻那天上已然昏沉了下來,已至酉時,再有兩刻鐘,那大雨便要落下了。

  陳長生回過頭來,說道:「鍾先生先請?」

  鍾正元點頭答應了一聲,隨即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

  他將那三枚銅錢放於掌心之中。

  「嘩啦」兩聲,銅錢落桌。

  鍾正元看了一眼,隨即皺起了眉頭,又是一翻掐算之後,這才抬手說道:「天之所言,此地風雨經五刻,至酉時七刻而停。」

  隨即便見陳長生便掐指算了起來。

  只是抬手落手,便開口道:「不巧,陳某算得要比鍾先生少一盞茶的功夫。」

  鍾正元聽後倒是有些不解,但也並沒有在意。

  「且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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