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他本就是不平靜的

  匆匆忙忙,又是三年歲月離去。

  當陳長生從那荒誕的夢中醒來的時候,這天下正在經歷著一場紛爭。

  戰火席捲了西南與東南兩域,晉王、魏王、雁王,三者糾纏於此,矗立於北方的朝堂好似安定,但實際暗處卻一直受晉王限制,二者暗中較勁,縷縷起爭端,卻遲遲不得進展。

  如今的上京中也少了些許安寧,南方的戰事讓人們警惕了起來,更別說朝廷還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毫無作為一般。

  上京城的文人學士甚至於百姓對此都尤為失望。

  若讓那造反的王爺真的成功了,那豈不是沒有天理了。

  陳長生聽著周遭之人唾棄連帶著辱罵的話語,卻覺得熟悉,這樣的景象倒是在景時曾見過一會,那會也是如此,罵著朝廷無能,百姓也罵,官員也罵,眼看著要打到上京來後,一個個卻跑的比誰都快,能留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不過無所謂了,這世道總是如此, 這一代人經歷了這樣多的歲月更替,這家國於他們而言,本就已經不太重要了,許多人的心中都認為,這所謂的國家並沒有自身的性命重要,皇帝總是換,但卻又是哪個都要敬,在這個時代里,敬不敬,只在於那個位置上的是不是個好皇帝。

  打了一壺酒的陳長生離開了這兒,他也沒去唐府,而是出了上京城,一路南下而去。

  「聽雨。」

  陳長生喚了一聲,說道:「幫陳某趕趕路吧。」

  仙劍騰空而起,那青衫先生踏步上前,劍風席捲,載著這位先生一路南下,去尋那蓮花齊盛之地。

  於那途中,低頭望去。

  卻見那南域之地,一縷縷煞氣死氣盤旋於此。

  望去,乃是一城之外。

  在那城樓之上,有將士嘶聲吶喊,「守住!守住!這群狗賊!別讓他們上來!」

  刀劍揮舞之間,總有一人留下性命。

  鮮血順著那城牆的牆壁流淌下來,似乎要將整個城牆都給染成紅色,有的已經乾涸,留下了一條深壑的印記,血腥味瀰漫著整座城樓,這場大戰不知持續了多久,城樓之下堆積著屍首,散發出一股腐臭之味。

  「殺!!」

  城樓之下的士卒目光狠辣,緊要牙冠。

  「雁軍威武!!給我殺!」

  二者一攻一守,而魏軍一方卻顯得有些無力,一來是兵力所剩無幾,二來是眼下雁軍不要命的沖法讓實在讓人難以抵擋。

  若是援軍再不前來,到時候城破,這東南兩面的戰線也會因這一座城池被徹底排後,到時候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

  陳長生平靜的望了一眼,隨即閉上了眼睛,道了一句:「走吧聽雨。」

  這天下終究要經歷一場洗禮方才能夠重新走上巔峰。

  再往南去,在那路途之上,可見曾經爭殺所留下的痕跡,當年路過的城池如今沒了生氣,滿城都是那所過的將士留下的殺氣死氣。

  活生生的天下變得死氣沉沉了。

  這場戰事的結局到底是怎樣,這般看來,卻已經有了了些苗頭,魏王敗勢已定……

  在晉王與雁王的合謀之下,朝廷受阻,魏地許久的太平也將就此消散而去。

  此事,難有轉機。

  .

  .

  衍縣藕蓮坊,坐落於南域的蓮花之地如今卻顯太平。

  此地亦如往年一般,天下戰火蔓延,唯獨這南邊卻少受戰火侵蝕,不過坊中卻也少了許多男子,走在街上少見什麼男丁,這些,大多都被徵兵征去了。

  陳長生一副蒼老之態,走進了坊中。

  藕蓮坊的蓮花還未完全盛開,只因他來的有些早了,興許是因為心中著急,故而如此。

  坊中寧靜,路上的行人卻多了幾分愁容。

  大抵是因為家中男丁在外征戰,故而心緒不寧的緣故。

  多了些許嘆氣聲。

  走在那荷塘中開闢出的路上,陳長生的步伐微微一頓。

  側目望去。

  卻見紅魚於那荷塘之中遊動著,那魚兒也在看著陳長生。

  二者相視無言。

  魚兒瞧了片刻,隨即轉頭沉入了深處。

  她什麼話都沒有說。

  陳長生收回了目光,接著往前。

  唐府老宅不顯老舊,府上的下人重新上了漆面,讓這座老宅子煥然如新,可就算如此,已經沒法讓這座宅子重歸曾經的熱鬧。

  自唐府的姑奶奶離世後,此地就更加冷清了。

  陳長生來到了唐府門前,駐足片刻後扣響了門栓。

  「誰啊?」

  門後傳來一道稍顯沙啞的聲音。

  來開門的是唐府曾經的管家,那位管家見了來人後先是一愣,看了片刻,卻是越發覺得眼熟。

  「你是……」

  「陳先生?」

  管家認出了這位先生來。

  陳長生拱手,二者相視無言。

  管家張了張口,片刻後留下一道嘆息。

  黃紙燒於祠堂之中。

  在那祠堂之上多了一盞牌位。

  按理說,姑奶奶是外姓,應當是進不得祠堂的,府上有些不懂事的下人也會議論,而後是老爺發話,懲戒了好些人,才讓他們閉上了嘴。

  管家將那位先生送到了祠堂,隨後便退去了。

  他知曉,自己不該留下。

  陳長生將那黃紙點燃,於火盆中燒起,一張一張的往那火盆里放著。

  那丫頭沒留下什麼話,跟他走的時候一般。

  陳長生顯得有些平靜,臉上看不出悲喜來。

  一路來,他都在想自己來了後該說些什麼話,心緒總是不寧。

  可到了這兒,那內心卻是剎那間就安靜了下來。

  思緒中的一切也煙消雲散,就似那火盆里升起的紙灰一般,風一吹就沒了蹤影。

  「嘩啦……」

  火盆里的火燒的大了起來。

  陳長生卻總覺得有些不夠,便又加了些許。

  直到那火光讓他有了些許暖意,這才罷手,再一看去,那火盆周遭有不少未曾燒完的紙錢,是慌亂之下遺漏出來的。

  陳長生見此有些懊惱,有一點點將那些紙錢撿起來重新扔進火盆里。

  原本平靜的內心好似一根弦繃斷了一般,頓時之間亂作一糟,心緒如潮水一般湧現,擾亂了他,讓這個麻木而坐的青衫先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就不是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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