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求卦

  曹掌柜卻是搖頭道:「先生不必多言,曹某卻是心中明白,當年若非遇到先生,東家又怎麼可能提拔我做掌柜,當年時,我只是個小小的把頭,頭頂著掌柜,府門梯檻我都不配踏上,我此生之機遇,都在於遇到先生。」

  陳長生和煦一笑,卻沒去接這話,而是問道:「曹把頭如今算是在此養老?」

  曹掌柜點了點頭,說道:「我本不想回來的,但少爺可憐我,見我氣色不太好,便命我回來看著主宅,其實我明白,少爺是怕我客死他鄉,死不得所,飄不回來。」

  曹掌柜低著頭笑了笑,說道:「少爺心善,我這老僕人卻總生毛病,說來也是心中愧疚。」

  陳長生聽後道:「你家少爺可不曾覺得掌柜麻煩。」

  「這我自然知道。」

  曹掌柜道:「但咱也不能給少爺惹麻煩不是嗎。」

  陳長生未說任何。

  卻聽曹掌柜道:「說來,好些年不見先生,先生卻是一點沒變,這般感覺,當真是不同,當年時候,只當先生是異人修行之人,如今因歲月,瞧先生,卻著實是有了神仙之姿。」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活的久可不是神仙,活的自在才是真神仙。」

  「自在……」

  曹掌柜想了想,卻也覺得先生說的有理。

  求長生不如求自在。

  曹掌柜也是這樣覺得的。

  也是年歲大了,他才慢慢有這樣的感觸。

  活的長了,反倒是一種折磨。

  曹掌柜問道:「先生自在嗎?」

  陳長生想了想,點頭道:「算是自在吧。」

  曹掌柜頓了頓,隨即點了點頭。

  他明白,先生便是那神仙中人,真正的神仙。

  能說出『算是自在』,便已十分不易。

  陳長生見曹掌柜好似在思索什麼,問道:「曹掌柜覺得過的不自在?」

  曹掌柜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就是在想,怎麼才算自在,其實到了這般歲數,還是想不明白『自在』二字到底該怎麼定義。」

  陳長生聽後想了想,卻未回答。

  「先生覺得呢?」曹掌柜問道。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陳某也說不上來。」

  有些東西本就沒有個規矩的答案。

  曹掌柜笑了笑,他又覺得先生親近許多。

  當年的時候,他還有些怕呢,如今卻是覺得,先生隔的如此之近,他也明白了,神仙也是人這個道理。

  「先生是真神仙。」

  他又這樣道了一句。

  陳長生聽後笑了笑,說道:「曹掌柜總這樣說,陳某反倒不好意思,不過陳某卻是受不起此稱謂,當不得神仙二字。」

  曹掌柜笑了笑,卻沒有解釋。

  他與陳長生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曹掌柜舒了口氣,說道:「早年時候,我聽少爺說,先生為少爺算過卦,算過唐府的前程,想來先生對卜算一道頗有了解。」

  陳長生問道:「曹掌柜想算什麼?」

  曹掌柜道:「想請先生幫個忙,算算我這把老骨頭什麼時候掉進土裡,我近來心裏面很是不安,總是覺得日子近了,但是,近來卻還有事情沒能安排,我怕趕不來及,死的不安心。」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陳某早年也曾看到過幾位友人的死期,有的算的准,有的,卻是算的不准,生死本就沒有定數,算出來也不一定真的就准。」

  「少爺與我說過,三分於天,七分於人,這也是先生當年告訴少爺的話。」

  曹掌柜笑了笑,說道:「先生莫要誤會,我倒也不是說想改命避災,我就想著,知道是什麼日子,我也好將一些沒做完的事補上。」

  他拱了拱手,恭敬道:「斗膽求先生為我算一卦。」

  他頓了一下,說道:「當然,若是先生不便,那我也便不多言了,不讓先生為難。」

  陳長生思索了片刻,最終嘆了口氣,說道:「我且幫你看看吧。」

  曹掌柜面色恭敬,又拜先生。

  陳長生伸出手來,指尖一點,落在曹掌柜的眉心。

  所去,直見魂火。

  已是遙遙欲熄。

  片刻後,陳長生收回了手,說道:「具體是哪一日,陳某卻是說不準,但如果沒有別的意外,大概是在下個月……」

  曹掌柜聽後愣了愣,呢喃道:「下個月啊……」

  陳長生點了點頭。

  曹掌柜隨即笑了起來,說道:「夠了,足夠了。」

  他又起身一拜,說道:「多謝先生。」

  陳長生點了點頭。

  雖便見曹掌柜起身離去,大概是去尋芸香了。

  當天下午。

  曹掌柜便找到芸香請辭,府上的事情,也一併交由來二管家來處理。

  走的時候,曹掌柜孑然一身,騎著一頭毛驢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歲月下來,他的背有些駝了,但在坐上馬的那一刻,卻又似壯年歸來。

  芸香站在門口,將一個包裹交給了陳先生。

  芸香說道:「這是曹管家讓我給先生的。」

  陳長生接過包囊,問道:「這是什麼?」

  芸香說道:「是曹管家這些年攢下的家當。」

  她輕嘆了一聲,說道:「曹管家是個苦命的人,早年時碰上戰亂,其子被征入軍伍,後來甚至連衣冠都不曾歸來,其妻子傷心欲絕,沒兩年也去了……」

  陳長生張了張口,卻又覺得不是滋味。

  這世道之下,連遺物都不知該給於何人。

  「他會去哪?」陳長生道了一句。

  芸香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會去北地,找那已故之子。」

  命運總是會捉弄人。

  夜晚時分。

  陳長生在唐府的客房裡歇息,還是當年的那一間,聽二管家說,這是曹管家特意安排的,說是當年先生曾經就住在這個屋子裡過。

  陳長生坐在那案桌之前,想起當年,他就是在這張桌子上解開的那玉佩之迷。

  包裹放在桌上。

  陳長生將其解開。

  裡面是一錠又一錠的銀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物,是些小玩意,大概也承載曹掌柜許多的記憶。

  而在這一堆東西里,還有一小罈子酒。

  酒上面沒有字。

  他解開封紙,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陳長生恍然,低聲呢喃了一句。

  「是秋月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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