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我是芸香啊

  船風巷子尤為安寧。

  四戶人家的巷子裡,最終只有兩處院子有人,早在之前應當是熱鬧的,這些年卻是越發冷情了起來。

  芸香看向那坐在巷子門口的老者,說道:「風叔,下午吃的什麼?」

  老者從身後摸出了一個饅頭,對她笑了笑。

  芸香點了點頭,隨即卻聽老者說道:「你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

  芸香聽後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他在哪?」

  「你家院子裡。」歐陽風答了一句。

  芸香聽後回過神來,隨即便朝著院子跑去。

  來到門前,門沒鎖,隨即便一把推開。

  她的目光望去,卻見那青衫先生正坐在亭子裡,魚紅錦就坐在一旁,但她卻看不見旁邊站著的知書。

  陳長生回過頭來,見是芸香,他那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

  芸香回之一笑,年紀稍大的她如今臉上已有皺痕,卻不耽誤她笑的柔和。

  ……

  往年喝的是茶。

  今日喝的是酒。

  芸香喝的少,平日裡她都不喝酒,大夫說她年紀大了,沾不得這些東西,便沒再喝過了。

  不過今日卻是不同。

  知書知曉不能再留著了,便帶著小小姐出門逛街去了。

  魚紅錦還有些不願意,她還想喝酒,最終還是不情願的被拉走了。

  芸香撐著下巴,看著面前的陳長生。

  陳長生頓了一下,問道:「陳某臉上有花嗎?芸姑娘一直這樣瞧著?」

  芸香笑道:「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陳長生聽後愣了愣,隨即卻是笑道:「沒成想還能從你口中聽到這般虎狼之詞。」

  芸香笑了一下,說道:「說話實說嘛。」

  她至來都是這麼認為的。

  世上男子千千,她卻從未見過有比先生更好看的人。

  大概是她自己太痴傻了。

  陳長生笑著以作回應,抬頭卻見芸香喝了兩杯酒已經紅了臉,說道:「喝不了酒便不要喝。」

  芸香搖頭道:「高興,喝兩杯。」

  「你長白頭髮了。」

  「是長了一些……」

  芸香的頭髮黑白相接,這些年忙著商行的事,在加上久久的思念,難免白髮就多了起來。

  芸香嘆了口氣,說道:「已經是老太婆了。」

  這般年紀,卻是已經是老婆婆了,眼角皺紋,話語之間也多了些許沙啞,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陳長生道:「相比起來,陳某才是個老東西。」

  芸香聽後問道:「先生有算過自己有多少歲嗎?」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按照人間的歲壽,大概有百十餘歲吧。」

  芸香聽後愣了一下,說道:「我以為先生都幾百上千歲了呢。」

  「倒也沒有這麼老。」陳長生笑道。

  芸香噗嗤一笑,隨即給先生倒酒。

  「先生啊。」

  「嗯?」

  「芸香真的老了。」

  她的話語是平靜的。

  但在那平靜的話語之中,卻有著萬分的不舍。

  陳長生也不禁一怔,他看著芸香,想要說些什麼。

  芸香卻是沒讓他開口,而是笑著道了一句:「沒事。」

  「我敬先生一杯。」

  芸香仰頭將那杯中的酒喝完。

  陳長生看著她,說道:「世有妙法,一粒金丹入腹,可成神仙佛陀……」

  芸香搖頭道:「不要了。」

  她嘆了一聲,目光始終都望著陳長生。

  不知怎的,陳長生心中卻有些焦急,他說道:「要不了多久,陳某便能落地生根,無需再四處遊蕩……」

  芸香依舊搖頭,卻還是笑著說道:「先生不必如此,這是命數,芸香上輩子命薄,沒能等到先生,這一輩子,能被先生惦記,已是芸香的福氣。」

  陳長生聽後愣了愣。

  他看著面前的芸香,卻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陳長生頓了一下。

  芸香卻是道了一句:「先生,我是芸香啊。」

  良久過後,那院中傳來一聲長嘆。

  情之一字,真是一種折磨。

  .

  .

  久未住人的院子依舊是乾淨整潔的。

  芸香時常派人來打掃院子,故而整潔。

  夜已深了。

  頭頂一輪明月,星河點點。

  魚紅錦存著的好酒最終都落進了陳長生的腹中。

  這一晚上,陳長生再一次的喝醉了。

  他就這麼坐在院裡的搖椅上,目光凝望著那星河明月,沒有吵鬧,反而很是平靜。

  陳長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寫什麼。

  大抵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或許是回憶自己這一路所經歷的一切。

  「我到底……」

  「在做什麼啊。」

  陳長生的口中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幾聲長嘆,幾聲無奈。

  上輩子錯的很多,這輩子一樣錯的很多。

  人生幾多無奈,看似都有解決之法,但臨至關頭,卻又會無奈的做了錯的決定。

  他在那院中沉沉的睡去,手中的酒也灑在了地上,化作細流落入了土地之中。

  他分不清了。

  分不清哪個是竹柒,那個又是芸香。

  更分不清他自己又是誰了。

  太多太多的事情,讓人不明白了。

  ……

  青山城的早晨總有霧起。

  大霧散在城中,有些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但這個時候,市井之間的商販卻已經趕著大早擺好了攤子。

  隨著那霧氣逐漸散去,吆喝聲也逐漸響起。

  茶樓里的說書先生趕著時辰到了茶樓。

  「諸位抱歉,諸位抱歉。」

  這位說書先生,曾是曹先生的弟子,曹先生去了上京之後,便是他來接的班,這些年也一直在此。

  茶樓里的客人喝著茶,吃著小食,靜靜的聽著,聽到好處不禁讚嘆一聲,賞錢不斷。

  在那台下,坐著兩位先生。

  一人白髮蒼蒼,面色發白。

  如今青山城中,卻已經少有人記得他了。

  當年那個名滿青山城的曹先生,不過幾年之間,便成了這般蒼老的模樣。

  而在曹發身邊,卻還坐著一人。

  這位瞧著卻是年輕了許多,穿著的很是樸素,留著鬍子,目光之中卻透著一股滄桑。

  這也是許久之前的『熟人』了。

  金三爺喝了口茶水,平靜的說道:「你這徒弟有幾分本事的。」

  曹發笑了一下,說道:「我又沒教他什麼。」

  金三爺搖了搖頭,問道:「那當年陳先生又教了你什麼嗎?」

  曹發聽後微微一愣,隨即卻又笑了起來。

  好像陳先生是沒教他什麼。

  但他卻永遠都忘不了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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