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以為的是,酒里可能會聊一些西銘城有趣的事。
可聊著聊著,事情就變了味了。
隆中正的口中除了苦,便再也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了。
活著的壓力已經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他變得簡單了許多,年雲跟他遇見的時候,他的口中還在說著大景,如今就只有怎麼活下去。
世道變了。
變得讓陳長生感到陌生了。
他長嘆了一聲。
那抬起頭看向頭頂的一輪圓月時,心中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經常是突然間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好像世間的事情總是會有規律的,自己也不應該去摻和這些事情。
但又好像……
從前的自己卻不是這樣的。
「想什麼呢?」隆中正問道。
「我在想要不要做點什麼?」
「做什麼?」
「對這世道。」
隆中正聽後笑了一下道:「你怕是喝多了,世道怎麼樣,哪裡是我們能決定的。」
「那也說不準呢。」
陳長生笑著說道:「世道是怎麼樣的,最終還不是人定的,改變這些的不也是人嗎?我不是人嗎?你不是人嗎?」
隆中正頓了一下,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連自己都罵?」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陳長生笑道。
隆中正擺了擺手,說道:「下次換個說法,不過吧聽你其實你真像是喝多了,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咱們現在想的就是能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我有這個本事呢?」陳長生問道。
隆中正笑了一下,玩笑道:「你有這個本事的話,那你就去試試唄,我也希望這個世道變回來,那樣子我就不用擔心這些擔心那些了,所以你幹什麼不快點去呢?還在這問我?」
他也沒把陳長生的話當真,只是覺得這是平常里的大話罷了。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我以前也有想去做過這樣的事,但後來發現好像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其實並不值得,就好比說,你想讓這個世道變好,但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卻不想這個世道變回從前,他們需要的是混亂,就算你再怎麼努力都會被他們給再度攪亂。」
「也是因此,一些事情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你真是喝醉了。」隆中正搖頭道。
陳長生笑著說道:「陳某沒醉,這不是正和你說正事的嗎。」
「好好好,我就當你沒醉。」隆中正抬起頭看向他,隨即問道:「所以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呢?」
陳長生聽他這麼問起,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所以問題出在了哪裡呢?
是人性的貪婪,是那些人對皇權的渴望,是對生命的淡然,對道德的蔑視……
陳長生回過神來,看向隆中正道:「思想!」
「嗯?」
隆中正看向他的眸子,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陳長生的目光好像尤為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喝醉了在開玩笑。
陳長生站起了身來,他笑了一下,看向隆中正道:「多謝。」
「嗯?」
隆中正又嗯了一聲,拿著酒碗有些不解的看向陳長生。
陳長生舉起了酒碗,遞上去示意。
隆中正不明白陳長生到底想到了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舉起了酒碗與之相碰。
隨即便見陳長生仰起頭來,將那碗裡的酒一飲而盡。
隆中正見此也將酒給喝了個乾淨。
隨即他道:「還要發什麼瘋,一併發了。」
陳長生笑道:「不發瘋了。」
兩壺酒也喝了個乾淨,桌上準備的吃著也見底。
隆中正給陳長生收拾出了屋子,就讓他在這裡住下,陳長生也沒有推辭,道了句多謝後便安心住下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銘城的夜晚尤為寧靜。
這樣的寧靜,反倒是令人不安的。
太過安靜了。
好像成了一座死城一般。
這裡至來都是這樣。
……
早晨醒來的時候,城門口的地方又多出了幾具屍體,陳長生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其中一位還是他昨日見過的。
那時候此人就擋在他的面前。
這裡的晝夜溫差極大,興許是在這冷風中被活活凍死餓死的。
見了過後,陳長生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他卻又做不了什麼,救得了一個人,但卻救不了千百人。
人力終有窮盡時。
隆中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可憐他們,不如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自己。」
陳長生無奈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西銘城街上的許多商鋪都是空著的,現在這個世道,做生意可是一件難事,雜七雜八的稅收個沒完,一年下來不僅沒得賺,還要倒虧進去許多,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什麼商鋪還開了。
現如今還在開門的鋪子,多數都是有背景在的。
陳長生的目光最終停留到了一家賣筆墨紙張的鋪子。
他在此停留了一下。
「陳某買些東西。」
「嗯嗯。」
陳長生買了幾頁紙一支筆,還有幾本空白書。
隆中正見他買這些,不禁問道:「你還做學問啊?」
「平日裡寫寫字,打發時間。」
「那就還好。」
「怎麼,現在做學問很掉價嗎?」
「現在這個世道,做學問還有什麼用?」
「也不至於沒用吧?」
隆中正搖頭笑道:「你是不知道,現在上頭的那些人將書全部都收了起來,讀書人沒有書讀,那還讀個屁書啊。」
陳長生聽後皺起了眉頭,說道:「我記得當初西蕭的時候,西蕭王大興教育,書本也不曾落下。」
「全都燒了。」
隆中正說道:「當年西北的許多讀書人痛批康王不顧民生,罵的尤為之狠,康王一怒之下,命人逐家逐戶的收書,收到一本就燒一本,只要是民間的書全部都燒掉,不管是戲本還是什麼雜談,讀書人沒了書,道理也就斷絕了,自然就只能被人掌控。」
「何至於這樣不留餘地……」陳長生嘆道。
隆中正說道:「這不顯而易見的嗎,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沒什麼人性可言,除了權利跟銀子,他們什麼都不在乎。」
「讀書人喜歡罵我,那好,我就把他的書全燒了,直接從根本上斬斷路子,然後一個個的殺頭,殺到他們不敢說話為止。」
「相當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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