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道理也對,但也錯

  「當朝第一文相?」

  如意頓了一下,說道:「為什麼我沒聽說過……」

  魚妖開口道:「柳相被陛下賜下一杯毒酒後,天下間便少有其名了。」

  平安說道:「當年柳相為人道昌隆,尋求變法,只是太過著急,才引了殺生之禍。」

  魚妖說道:「而非是著急,只是柳相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柳相有文氣傍身,他早便察覺自己大限將至,不免步伐跨的大了一些。」

  他輕嘆一聲,說道:「雖能平此朝堂,但說到底,君是君,臣是臣,逾越規矩,才落得如此。」

  柳知元為何能在朝堂之上有這樣大的話語,全都是憑藉趙貞在時對朝堂的看管不嚴,但當燕如初上位之時,事情就不一樣了,可以說是情轉直下也不為過。

  也是因為柳知元在朝堂有了太大的話語權,故而才導致燕如初在登基的頭一天,就對他起了殺心。

  陳長生道:「陳某此前曾幾次聽聞過這位文相,不曾想如今卻又知曉了這樣一翻淵源。」

  魚妖低頭道:「全憑柳相贈我這一場緣法,才有了如今。」

  「另外,小妖現身,則是為我這湖中魚兒求情,龍君可否念在他開智不易,繞過他一命,小妖可以一副文氣墨寶作償。」

  墨淵看了一眼那岸邊精疲力盡的大魚,他頓了一下,說道:「我聽陳先生的。」

  陳長生說道:「何必看我,諸多事情,該你自己決定。」

  墨淵頓了一下,看向那魚妖道。

  「說來,其實一副墨寶對我而言連一根毛都比不上,但念在你於先生相識,也敬我家先生,那我便饒他一命,不過,墨寶,你一樣也得給。」

  魚妖鬆了口氣,拱手俯身道:「謝過龍君。」

  墨淵取下魚鉤,隨即便見那魚兒翻騰了幾下,隨即游到了那魚妖身旁。

  魚妖低頭,開口道了一句:「還不快回去!」

  那魚兒饒了一圈,隨即便潛進了湖裡。

  長了教訓,往後該是不敢再亂咬東西了。

  魚妖隨即抬手,從懷中取出一副墨寶,乃是柳相親筆,後被它尋得,一直藏於身上。

  「這是墨寶,請龍君收下。」

  墨淵也不含糊,接過手中一觀。

  【吾欲見天下人,腹不飢、身不寒,心安寧、口言善、命不枉,八方太平,天下人安,吾之即安。】

  是個好志向。

  卻不知真假。

  平安頓了一下,開口道:「我可否,看看這墨寶?」

  墨淵見他好奇,便遞了上去。

  平安雙手接過,不敢怠慢。

  他翻開那墨寶,見其上字跡,四平八穩,隱約之間,卻似能見到那高遠之志。

  平安舒了口氣,說道:「史書有記載,柳相在任之時,曾屢次勸言天下農桑,求得農桑之令,減免賦稅,又曾視察四方,為百姓做主,於那京府衙門開平冤鼓,使無數多冤案得以平反。」

  「平生所行,就如此筆墨。」

  魚妖見此開口道:「柳相平生為國為民,未有差池。」

  「可惜了……」

  平安合上捲軸,他長嘆一聲。

  當年柳相提出的一些想法標新立異,且對國家大有益處,可惜時也命也,最終許多都沒能實現。

  墨淵說道:「這樣的一個人,又怎能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興許他早便知曉自己會有這樣一天,但他還是去做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見其破釜沉舟之心,可惜世道不同於他。」

  如意聽著這些話,卻有些不明白,說道:「不對吧,這麼說來,這位柳相是位好官咯,雖然已經離世,但多少還是會有人說起吧,我卻是一點都沒聽說過。」

  平安無奈一笑,說道:「朝中有令,不得談及柳相之事。」

  如意皺起了眉頭,「何至於此?」

  陳長生道:「或許是怕吧。」

  「怕?」如意愣了一下。

  陳長生點頭道:「其實相比起來,柳相積累起來的勢力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思想,革新對於朝堂乃至於整個天下的影響都是巨大的,官家不希望再出現一個柳知元,索性將其的諸多功績抹去,同時也斬斷了後來人的路。」

  「這不是……」

  如意話語頓了一下,說道:「趕盡殺絕!」

  墨淵說道:「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如意問道:「難道就沒有人給他平反嗎。」

  魚妖嘆了口氣,「很難。」

  「柳相是以謀逆之罪賜下的毒酒,難有平反之機。」

  「謀逆……」

  如意心中微頓,她張了張口,問道:「官家就這樣無情?那這位文相之前做過的事呢,他莫不是全都忘了?」

  平安輕撫如意的背,說道:「阿姐,陛下他也是萬不得已。」

  如意張了張口,她看向平安,有些擔憂道:「有此前車之鑑,那你往後呢?若是落得如此下場,又該如何?」

  平安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

  如意嘴唇微張,她想說些什麼,但話語卻在喉間說不出來。

  她聽了那麼多。

  其實也能理解,也能明白為什麼官家下此狠手,道理她也明白,但心裏面就是有些過不去。

  這樣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為什麼就落得如此下場。

  她擔心有朝一日,平安也會這樣。

  如意沉默了下來,她也沒有再破口大罵,只是沉默。

  陳長生伸出手來,摸了摸如意的頭髮,當是安慰,卻是一語不發。

  因為這樣事,陳長生也說不出什麼藉口來。

  這本就是,一件過不去,卻又說得通的事。

  有道理,但道理又不對。

  又如何去說呢。

  魚妖說道:「姑娘且安,柳相走時曾與在下直言,他這一生狂妄無理,在那君臣之間試探多次,雖也冒險,但卻做成了許多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十之有二所成,此生便已知足。」

  如意問道:「身後留下污名,他也不在意嗎?」

  魚妖說道:「柳相不曾在意,他之心念,不在名聲。」

  如意抬眼看向了湖面。

  她有時候真的難以理解,這些做官的人到底是怎樣想的。

  「平安。」

  「阿姐。」

  「像你們這樣當官的,都這樣蠢嗎。」

  平安聽後卻只是笑了笑,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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