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沒過兩天就宮變了!

  話語點到為止。

  二人也沒再往更深的地方去說,反而是說起了一些閒談之語。

  陳長生問道:「陳某記得當初於船上初遇季大人之時,季大人好像是任五品監理,從事與輿圖相關之事,不曾想一眨眼季大人已然是戶部尚書了。」

  「運氣好罷了。」季興生笑道。

  陳長生聽後笑道:「當年問起你年紀輕輕就是五品官員時,你也是說運氣好,與如今一般隨意。」

  季興生卻是有些記不太清這些小事了,不禁說道:「先生當真是好記性,季某好些都忘了。」

  陳長生說道:「季大人定然是有大本事的人,朝堂更替,景滅襄立,歷三位君王,季大人卻任得重用,可見非凡。」

  這倒不是在吹噓這位季大人。

  要知道,一個朝代滅亡後被取代,那些舊部官員能活下來都算不錯了,大概是此生都難以再進入官場了。

  季興生舒了口氣,道:「當年太祖立襄,季某身為舊景官員,本該被處死,但後來太祖卻饒了我們一命,關押了我們五載歲月,後大赦天下,才有了機會出來。」

  「大赦天下?」陳長生道:「這可不像是趙貞的行事風格。」

  季興生說道:「先生想的不錯,太祖的確不是一個仁慈的君王,而大赦天下,也是太祖心中的狂傲,那時的大襄世道,我等前朝餘孽,幾乎是不會有任何機會作浪了,所以這也並非是太祖自負,而是自信。」

  「數年牢獄,季某出來過後也無心官場,後遠走山野,搭了一座木屋,開了一處農田,過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

  季興生舒了口氣,說道:「起初以為能過一輩子,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隱居山林的確是一件值得嚮往之事,但真正辦到過後,住了些許歲月過後,就會覺得膩了,到底不是無念無緒的木頭,心中偶爾也會有些許衝動,想再試試。」

  「當年之時我之嚮往,便是希望能成為劉大人,范師以及少卿那樣流芳百世之官員,可還未做到,朝堂便換了主人。」

  「這是我之遺憾,始終刻在心裡。」

  季興生如今說起這些的時候很是平靜。

  這就好像是老人言一般,說起從前種種,當初如何如何,回顧一下這一路的辛酸過往。

  面色平和,極具逼格。

  很符合一個過來人的形象。

  陳長生覺得很有意思,他很想繼續聽下去。

  季大人道:「於是某天我心思一起,便一把火燒了山裡的木屋!」

  「我自覺一身本領,於是再進春闈。」

  「不出意外,一張卷面十行,我連三行都沒答出來。」

  陳長生聽後啞然失笑,說道:「季大人如今說起這些,反而讓人覺得頗為有趣。」

  季興生點頭笑道:「季某也這麼覺得。」

  「我那個時候蠢啊。」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春闈沒成,那我就只能再等一年,這可不妙,我連房子都燒了!身上也沒了銀錢!儼然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陳長生聽後問道:「季大人之前的親眷呢?」

  季興生搖頭道:「可不敢回去,我一個前朝的官員再回家裡,豈不是給家裡人招難嗎。」

  「季大人你這……」

  有些慘啊。

  季興生唉了一聲,說道:「我也沒辦法,左右過不去,罵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不過後來好在是運氣好,尋到了一份抄書活兒,雖然掙不到幾個錢,但到底也夠吃喝,於是便一邊抄書,一邊溫習準備來年考試。」

  「一年的沉澱,再進春闈!」

  「這一次有驚無險,杏榜榜眼。」季興生笑道:「不減當年之勇。」

  陳長生道:「陳某倒是很喜歡季大人這樣先抑後揚的說話方式。」

  季興生笑了笑,說道:「總是有些頑心的嘛。」

  陳長生問道:「所以後來殿試如何?」

  季興生道:「吹了。」

  「昂?」

  「吹了。」

  季興生說道:「只因我是景人,所以那日殿試,我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朝堂總說景襄相親,但實際上卻是區別巨大,景人襄人是都可以進春闈秋闈不假,但到了殿試,便再無景人之身影,真正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官員,無一例外,都是襄人,那偌大的殿堂,好像寫著景人不得入內一般。」

  陳長生對此也有些了解。

  但段時間,景人與襄人之間的矛盾的卻厲害,後來還有許多義軍興起,後被趙貞鎮壓。

  此事人盡皆知,史書上也記載的清清楚楚,從未被抹去。

  季興生搖頭道:「可惜了,不然以我之才能,當時非得取給狀元不可。」

  與他自己說的一般,的確有些頑心。

  「那季大人又是如何應對的呢。」

  誰料季大人雙手一攤,說道:「無法應對。」

  擺了!

  「在季某看來,那時就是天時不好,不讓殿試,便相當於是機會都沒有,我一介白身,還是前朝官員,在本朝當官,基本上是沒可能。」

  「除非天時有變。」

  季興生道:「這一等,又是好多年……」

  「一直到太祖掃平西蕭,天下一合,我才有了機會。」

  也是從那時開始,殿試才為景人張開了大門。

  趙貞兌現了他的諾言,那一年殿試過後,朝堂之上終於有了景人的聲音。

  誰料季興生話音一轉。

  「天時地利都有了,但人和卻沒了……」

  季興生無奈笑道:「論做學問上,我季興生的確不差,但這麼多年裡,我不僅要為自己掙一口飯吃,而且,那時事態嚴峻到,景人甚至都買不到書和紙,我也只能堪堪做到讓自己活著。」

  對於那時的世道而言,簡直難上加難。

  「久了過後,便像放久的鋤頭一般生了鏽,再也不鋒利了。」

  而且那時的他,也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不管是記憶力還是體力都大打折扣,不復從前了。

  「落榜了?」陳長生問道。

  季興生點頭道:「不僅落榜,還落了三次。」

  他考了三年,都未入榜。

  一切的一切都付之東流了。

  季興生嘆了口氣,說道:「時也命也,我便認了。」

  「想著老老實實的做個市井小民,正好這麼多年攢下了一些積蓄,便開了個小鋪子,保我後半輩子。」

  「誰料沒過幾天就宮變了!」

  「陛下登基後查閱殿試名單,朝堂上正缺人,我正好差了一名上榜,就被提了上去。」

  「你說這,你說這……」

  陳長生看著他,卻是好一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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