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不可說,不可說

  張老頭想了一下,將那碗酒端了起來。

  他又看了一眼先生,然後才將那碗裡的酒水灌下,喝了一小口後本想放下。

  卻忽的聽到先生說道:「全喝了。」

  張老頭見狀一咬牙,將那碗裡的酒全都給灌了下去。

  小六張了張口,轉頭又看向陳先生。

  他有些想不明白。

  「呼。」

  一碗酒下肚,張老頭的長舒了一口氣,他眼眶有些發紅,似乎是被酒給辣到了。

  「這陳釀,當真是烈啊。」張老頭抹了一把臉,清醒了一下。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烈酒入喉,可壯膽,可熱五臟,但也僅此一碗。」

  「先生說的在理,可惜我怕是喝不了幾碗咯。」

  「那可不一定。」

  陳長生說道:「往後的事,誰又說的准呢。」

  站在一邊的小六心中一嘆。

  他不明白為什麼先生要勸掌柜的喝下這碗酒。

  如今他也不好多言,等到先生走後,他定是要帶掌柜去的童大夫那裡一趟的。

  接著先生與掌柜一直聊到了申時,頭頂的太陽西移,一片陰影也壓在了酒肆的門口。

  陳長生見時候不早了,於是便起身告辭。

  「時候不早了,陳某也該走了。」

  「先生慢走,我送送您。」

  張老頭起身就將陳長生送至門口。

  小六見掌柜起身之後沒有半點遲鈍,甚至走起路來都跟常人無異。

  「掌……」

  他不禁愣了一下,連忙追上前去。

  陳長生行至酒肆門口,抬手道:「就送到這吧。」

  張老頭點了點頭,說道:「等先生下次再來,我多留幾壇秋月釀。」

  陳長生笑了一下,點頭道:「那感情好。」

  「先生慢走。」

  「走了。」

  在張老頭的眼中,先生一襲青衫,走的好不瀟灑。

  想來也是,先生並非常人,游於人間,卻又不染紅塵,本該瀟灑才是。

  先生能跟他這樣俗的不能再俗的人聊在一起,何嘗不是他這個糟老頭子的幸事呢。

  「掌柜的……」

  小六有些呆滯的開口,看著他道:「您的腿……」

  「昂?」

  張老頭頓了一下,問道:「我的腿?」

  小六抿了抿唇,說道:「掌柜你再走兩步看看。」

  張老頭猛的反應了過來,他連忙邁開步子,走了兩步,腿上的刺痛完全消去了,那股僵硬感也蕩然無存。

  「掌柜,你的腿好了?」小六驚呼道。

  張老頭眼眸瞪大,他目光朝著遠處看去。

  然而,那位先生的身影卻是早已消失在了他的目光之中。

  他長舒了一口氣,全都明白了過來。

  「原來如此……」

  張老頭無奈一笑,他就說先生怎會故意讓他喝下那碗烈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張老頭笑著,露出了他那漏風的門牙,他眼中卻又忽的有些泛紅。

  一言一語,說不清他心中的感激。

  小六則是站在一旁,他心中有太多疑惑了。

  掌柜的腿疾真的好了?

  那又是怎麼好的?

  他感覺這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實。

  再看掌柜的神情,小六便明白,定是有什麼他不曾知曉的事。

  「回去吧。」

  張老頭笑的很是開心,擺了擺手後便走進了酒肆里。

  小六追上掌柜的步伐,說道:「掌柜的,您的腿到底好了沒有?」

  張老頭笑著搖頭,說道:「不可說,不可說……」

  「啊?」

  小六頓在原地,他見掌柜的大笑著走進了後院。

  他不禁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

  ……

  陳長生從橋上走了下去。

  他打算在秋月坊里逛逛,昨夜在書閣的時候他就想到過一件事。

  自己時常拔頭髮實在是太麻煩了,而且還不好保存,搞不好還會容易丟了。

  所以他想找個地方看看有沒有能夠幫他儲存頭髮的東西,最好是方便一些的。

  同濟堂坐落在秋月坊西橋走廊一旁。

  醫館裡的童知喚已然褪去了稚嫩,他嫻熟的抓著藥,按分量稱號,再用油紙包好,打包起來。

  這些藥是明天病人要來拿的。

  「呼……」

  童知喚舒了口氣,「總算弄完了。」

  他走出醫館,打算在門口吹吹風休息一會。

  但一抬頭,卻是在那橋上看到一道身影。

  「那是……」

  童知喚愣了一下,他的瞳孔猛縮,雙眸盯著那位橋上走下來的先生眨也不眨一下。

  他猛的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了醫館裡正在看著醫術的阿爹。

  「阿爹,我出去一趟!」

  童才正聽後點頭答應了一聲,說道:「天黑之前回來。」

  「好。」

  童知喚跑出了門。

  他一路小跑,來到了橋頭的位置。

  喘了口氣後他便四處張望了起來,尋找著那位先生的身影。

  「去哪了……」

  童知喚嘀咕了一聲,他正打算邁開步子往前繼續尋找。

  卻忽的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又是你啊。」

  童知喚驚了一下,他猛的回頭,見到那位先生的面容之後,一段回憶浮上心頭。

  是他!真的是他!

  陳長生看著面前的童知喚,說起來,已經是第二次遇見這個孩子了。

  童知喚連忙後退了兩步,低頭拱手道:「神仙老爺,小,小子並非有意冒犯,只是,只是……」

  他額頭上流下了冷汗,怎麼也沒想到,這次還能撞上這位先生。

  他自認為已經很小心了。

  「昂?」陳長生有些意外,不禁笑道:「你什麼時候冒犯我了?」

  童知喚聽到這話也是一愣,抬起頭來,他的目光之中是不解的。

  「沒,沒有嗎?」童知喚楞楞的說道。

  「陳某不覺得有。」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話說,你為什麼叫我神仙老爺?」

  童知喚張了張口,然後便解釋了起來。

  他說起了前些年聽牆角的事,又說起了後來城隍託夢的事情。

  「這樣嗎……」陳長生點頭道:「難怪你會這麼怕我。」

  童知喚抿了抿唇,然後說道:「神仙老爺,小子當初年紀尚小,不懂規矩,所以才冒犯了您,並非是有意為之,還望神仙老爺開恩,饒過小子吧。」

  陳長生見他說著說著都快哭了。

  他不禁問道:「我說,老城隍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

  「城隍老爺他……」

  童知喚連忙說道:「不,不關城隍老爺的事。」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行了,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嚴重,我不僅不要你命,也不會為難你什麼,陳某還不至於這般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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