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不殺生便殺我吧

  宋孤刀前腳出了陳長生的院子,後腳便去找了狗兒。

  院子相鄰,不過半個時辰,宋孤刀便走了,也不知道跟狗兒說了些什麼。

  只是那天的狗兒,再一次敲響了陳先生的院門。

  他想聽一聽陳先生的意見。

  「宋孤刀剛才找你過吧。」

  「嗯……」

  狗兒低著頭,說道:「說了一件事情。」

  陳長生問道:「你答應了嗎?」

  「還在猶豫。」

  狗兒頓了一下,說道:「陳先生是知道這件事嗎?」

  陳長生說道:「他來的時候先來問了我,隨後就去找了你。」

  狗兒抿了抿唇,說道:「那在先生看來,我應不應該去呢,我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這樣九死一生的事只有你自己才能做決定。」

  狗兒沉默了下來。

  他拿不定主意。

  「先生說讓我將目光放長遠一點,可是先生也沒有解釋佛是什麼,我聽宋魁首說,先生喚我小和尚,小和尚又是什麼意思……」

  狗兒說著,卻又稀里糊塗的說起了別的東西,他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該如何決斷。

  狗兒抬起頭來,說道:「在人間的時候,陳先生說我應該做個殺才而不是佛,以前不明白先生說的殺才是什麼意思,現在明白了,就是這個佛……」

  陳長生解釋道:「所謂佛,實則是一種境界,將一切世俗的雜念、貪痴放下,能夠將一切欲望、痛苦、得失看淡、看開,從而能夠解脫釋懷,發到一種超脫的境界,用一顆平常之心來面對世間一切不平常之事,隨緣而行,隨遇而安,這就是佛。」

  「放下,看淡……」

  狗兒口中呢喃著,他想著自己所經歷的種種。

  大水天災,城台下的爭搶,數萬人的拼殺,所有的一切都化作雲煙飛灰,一幕幕似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之中浮現。

  苦難、貪慾、殺念、生死……

  若說隨緣而行,隨遇而安,他卻是從未做到過,每每看到他都想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但卻又無力改變。

  狗兒抬頭道:「如果這樣說的話,好像我也差的太遠了吧……」

  陳長生說道:「只是走上了這條路而已。」

  狗兒抬起頭,問道:「那先生認為的殺才呢?」

  陳長生說道:「宋孤刀便是一個合格的殺才。」

  「宋魁首……」

  狗兒張了張口,他回想起宋孤刀的面孔,與他所認為的並無不同,他也覺得,宋魁首才算得上殺才之名。

  狗兒問起了自己來。

  那自己算是什麼?

  佛也不是,殺才也不是,徘徊在這二者之間,始終都沒有決斷。

  狗兒自覺平淡,平凡到塵埃里,落進人群里都難以被人發現的那種。

  但為什麼,好像許多人都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先生是,宋魁首也是,還有在凡間救過的那個人……

  可他自己自始至終都不承想過殺人。

  不僅是下不去手,更重要的是,他心存慈悲之心,對於大多數的事都抱有別樣的看法。

  可當狗兒見了那遍地屍骸,又見了這神域過後,他又發現自己徹徹底底的錯了。

  在經歷了幾次麻木過後,他徹徹底底忘記了自己所念所想的是什麼。

  狗兒抬起頭來,說道:「陳先生,如果我去了,有幾成能回來?」

  陳長生說道:「一成不到。」

  「這樣嗎……」

  狗兒沉思著,卻仍舊有些下不定心思。

  「多謝陳先生解惑。」

  狗兒起身拜了一拜,隨後便與先生辭別。

  他走出了院子過後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了上來。

  陳長生也收回了目光,隨後便將那杯中最後一口濁酒飲下。

  往後的幾日裡,狗兒將自己關在了院子裡,入夜過後都是靜悄悄的,半點聲響都聽不見。

  .

  .

  陳長生再一次來到酒肆的時候,明顯見喝酒的人多了些許。

  大多都是一些生面孔。

  宋孤刀竟也閒了下來,正在櫃檯前與杜阿娘吵嚷著。

  「老寡婦,你這人是挺好的,就是長了張嘴,你那上一個估計都是被你氣死的。」

  「怎麼?你也想跟老娘湊合一下,讓我給你守寡啊?」

  「我能瞧得上你!?」

  「老娘還瞧不上你呢!」

  兩人拌著嘴,酒肆里喝酒的人卻是都不在意,好似是習以為常了一般。

  「真是……」

  宋孤刀一轉頭便見到了走進酒肆的陳長生。

  「前輩。」宋孤刀招呼了一聲。

  陳長生走上前道:「近來是閒下來了?」

  「倒也沒有。」

  宋孤刀點頭道:「只是偷個懶罷了。」

  杜阿娘說道:「他啊,一刻鐘偷兩刻懶,眨眼一天就過去了。」

  宋孤刀眼眸一瞪,說道:「你就不能說我兩句好話嗎?」

  「你有什麼好嗎?」

  「……」

  宋孤刀想了想,最終只能冷哼一聲,說道:「不與女斗。」

  杜阿娘笑了一聲,說道:「慫包。」

  宋孤刀倒也不惱,二人之間,一直都是這樣的。

  隨後杜阿娘去打了酒,陳長生和宋孤刀也上了桌。

  「那個誰去找過你了嗎?」宋孤刀眨眼問道。

  陳長生說道:「你走後他便來了。」

  「哦?」

  宋孤刀抬頭道:「他有說要去嗎?我看他最近都把自己關院子裡,就沒出來過。」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是在猶豫吧。」

  「是嗎……」

  宋孤刀摸了摸下巴,已然有了心思。

  「再等三日吧。」陳長生說道。

  宋孤刀聽後也放下了心思,說道:「那便聽前輩的。」

  陳長生點了點頭,兩人喝完了酒便在酒肆門口分道揚鑣了。

  陳長生往住處走去,就要到的時候卻是見到等待在門口狗兒。

  狗兒轉過身望著陳先生,好似已經有了決斷。

  陳長生問道:「站在這裡做什麼?」

  狗兒說道:「先生,我想做個先生口中的殺才,但好像又不是宋魁首那樣的人。」

  陳長生站在門口看著他。

  狗兒接著說道:「我做不了殺才,也成不了佛。」

  他的心中沒有殺念。

  狗兒的話音一轉,卻又說道:「但如果,如果說,死我一人……」

  「可救千萬人嗎?」

  他目光望著先生,好似在期盼著一個答案。

  陳長生沉吟了片刻,告訴他道。

  「只是或許。」

  狗兒的目光之中忽的有了光亮。

  在那片刻的沉默過後。

  狗兒往後退了兩步,隨後他便如那次在湖邊一般,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狗兒謝過先生解惑之恩!」

  無論是殺一人而救千萬人,還是殺千萬人而救一人,他都做不到。

  既然心念不曾想他殺生。

  那便殺自己吧。

  這樣,便就不算殺生了吧。

  狗兒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陳先生後便回過頭往外面走去,再沒回頭看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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