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你怎麼笑的出來的?

  夥計又與陳長生聊了許多關於劉大人的事情,言語裡毫不吝嗇那份敬意,如他自己所說一般,真話說出口來,便想要個問心無愧。

  過了巳時,茶樓里陸陸續續便來了人,陳長生便讓夥計先去招待客人,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等待著。

  待到人來的差不多的時候,說書先生便現身於茶樓台上。

  再到那醒目一拍。

  說書先生道了一句:「書接上回……」

  只此一句,便意味著茶樓最為熱鬧的時候要到了。

  陳長生喝著茶水,目光便看向了那台下。

  說書先生每每說到振奮人心的時候,台下便會響起一聲聲高呵,道上一聲好。

  若是碰上有錢的主,則是會賞上些許銀兩,犒勞台上的說書先生。

  茶樓里的茶香與檀木香交融相錯,僅是這般氛圍,便難以讓人回過神來。

  陳長生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

  他本是不喜歡喝茶的,但大概是因為喜歡這茶樓,所以對這茶水也多了幾分歡喜。

  所謂愛屋及烏,大概便是如此。

  頭頂的太陽西移,過了午時之後,茶樓便會散去些許人,待到下午時分,又會回來。

  夥計忙活了一個早上,總算是找到間隙休息了片刻。

  他上樓來,見先生仍舊一個人坐著,於是便道:「先生,茶涼了,小的去換一壺來。」

  陳長生搖頭道:「不必麻煩了,人應該也要來了,等他來到了再換吧。」

  夥計聽後答應了一聲,恰聽樓下有人在喊,與先生道了一句之後,便急匆匆的下樓去了。

  跑前堂的,一忙起來便不得歇息。

  陳長生繼續等著,直到茶樓里又陸續來人,依舊不見劉懷張的身影。

  他沒去算,但他知道,劉懷張應當是一個守時的,約定好的事定不會錯過。

  可一直到那烈陽淡去些許,陳長生卻還是沒能等到劉懷張。

  此刻,已至申時。

  陳長生輕嘆了一聲,大概猜到了劉懷張今日是不會來了。

  最終,他還是抬手算了一下。

  當他的手指停頓下來。

  陳長生心中不禁一頓。

  「真是……」

  陳長生搖頭嘆一聲,隨即便起身離開了茶樓。

  夥計見先生起身就要離去,於是便問道:「先生,劉大人今日不來了嗎?」

  陳長生點頭答應了一聲,說道:「應當是不來了。」

  「這……」

  夥計說道:「興許是劉大人碰上了什麼麻煩事,所以才……」

  「陳某知道的。」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今日多謝小兄弟贈的茶水。」

  夥計笑道:「先生客氣了。」

  陳長生點頭道了一聲,隨即便出了茶樓。

  夥計送其出門,瞧著那位先生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思索了起來。

  這位先生瞧著尤為不凡,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等身份,不過轉念一想,夥計便釋然了。

  既能與劉大人為友的,到底是何等身份便也就不重要了。

  ……

  離開茶樓之後,陳長生便朝著隆冬坊走去。

  隆冬坊亦在上京之下,又因此地坐擁礦山,官家設鐵器屬於此,每日鍛鐵燒煤,所以相對而言,此地瞧著便沒有別的坊富麗,甚至那半空之中,還有濃煙浮動。

  入了此坊過後,陳長生朝著隆冬坊的西面走去。

  劉懷張的家就在這裡。

  與陳長生當初想像的尤為不同。

  好歹也是上京縣令,但劉懷張住的卻是相當的不好,不是什麼大宅,也沒有什麼丫鬟管家,唯獨只有他一個人住在隆冬坊的小院內。

  小院有些破舊,甚至長了許多雜草。

  劉懷張似乎不怎麼打理這些,大抵是沒空打理這些東西。

  陳長生走進小院,來到門前敲了敲。

  「叩叩……」

  正在床上躺著的劉懷張顯得有些虛弱,他緩緩睜眼,道了一句:「誰啊?」

  「老人家怕不是忘了什麼?」陳長生道了一句。

  劉懷張聽到這聲音與稱呼,頓時便反應了過來。

  他緩緩起身,邁著蹣跚的步子前去開門。

  劉懷張無奈一笑,說道:「小兄弟怎麼找到這來了?」

  「來瞧瞧你。」陳長生笑道。

  劉懷張邀他進來,可他這家中,卻是簡陋無比,地也不平,一張桌子壞了一腳,拿了一塊石頭墊著,但依舊是斜著的。

  劉懷張說道:「家中簡陋,小兄弟莫要介意。」

  陳長生坐了下來,打量了他一眼。

  劉懷張的面色有些蒼白,似乎是生病了一般。

  陳長生問道:「病了?」

  劉懷張無奈一笑,說道:「鬱郁成疾,不是什麼大病。」

  陳長生打量了一眼屋子,說道:「我說,好歹你也是上京縣令,怎麼住的這般簡陋?」

  劉懷張聽後頓了一下,無奈笑道:「沒銀子啊。」

  陳長生接著問道:「病了不去看大夫也就算了,家中連個照料的人也沒有,你這若是一口氣下去了,怕是都沒人曉得吧。」

  劉懷張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能有什麼法子呢,我這老東西爛命一條,若是真的一口氣下去了,反而是一了百了。」

  陳長生不禁搖頭,說道:「這上京城的百姓都將你的命看得尤為之重,唯獨你自己全然不在意。」

  劉懷張搖了搖頭,笑的有些苦澀,又似在自嘲一般,但卻什麼都沒有說。

  陳長生看著他,問道:「你這朝見一趟便病倒了,如今又是暮年,恐怕不好再折騰下去了。」

  劉懷張聽後說道:「還是能再熬一段時間的。」

  陳長生忽的說道:「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吧。」

  劉懷張愣了一下,他抬起頭來對上陳長生的雙眸。

  他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劉懷張有些不明白,於是便問道:「有這麼明顯嗎?」

  「你覺得呢。」陳長生反問道。

  劉懷張沉吟片刻,開口說道:「雖說我也察覺到了,但是我覺得,興許還能熬到那個時候。」

  陳長生說道:「人似草芥,命如紙薄,你這心病不解,事情便會越發嚴重,你如今也只是憑著那一絲念想吊著自己,若再有一次,恐怕真就的一口氣下去了。」

  劉懷張沒有說話,他對陳長生笑了笑,像是個傻子一般,但眼中卻又明顯的有些侷促。

  像是被揭穿的無措。

  陳長生看著他,不禁開口道了一句。

  「你怎麼笑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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