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鬼器 魂靈

  哧.

  李長生手臂觸碰到畫像，仿若探手觸摸玄冰，凍人心魄的寒意湧現，指尖觸碰所在，一抹勘藍冰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向上蔓延。

  寒意侵蝕之處，氣血脈絡乾枯而竭。

  李長生卻是看也未看，目光凝視畫像。

  【鬼器：由殃皮鞣製而成，內蘊生死之氣，經由壽鬼蘊養百年煉製而成。】

  【註：其中存有壽鬼部分魂靈。】

  面板浮現瞬間，勘藍堅冰已經蔓延至修士手肘位置。

  「只是一件鬼器.」

  李長生眉頭皺了一瞬，左臂微抬，靈力凝作利刃，削去半邊臂膀，看了眼畫像中那道白毛黃皮子，緩緩退走。

  「汝不想得享長生嗎.」

  宏大意念在李長生腦海響起，卻不似之前斷斷續續，而是如老鬼那樣乾澀如指甲剮蹭枯木般的聲音。

  咔嚓

  聲音響起，那股干擾神魂的能量再度暴漲，李長生腦海中的奪神印記傳出輕微脆響，在其中央，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流轉的螢光驀然衰弱一截。

  李長生心中雜念入潮，亂像憑生。

  意識恍惚間。

  在他眼中的那副畫像仿佛活了過來，嵌入世間。

  李長生清晰看到。

  供台躺著的老者胸膛沒有起伏，喉嚨上下聳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既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而供台下方的數百小人也化作衣著襤褸，面黃肌瘦的青壯與老者。

  眾人連連叩首，目中流轉的狂熱讓李長生都忍不住有些心悸。

  其聲音斷斷續續傳入他耳邊，組成一道簡單樸實的話語。

  「拜白大仙，得陰壽長生.」

  供台之上。

  那身著雲鶴壽衣，瞳似點漆的白毛黃鼠狼毛髮無風而動，嘴角微揚，面容愈顯妖異。

  鋒銳指尖在供台老者額頭輕輕劃至咽喉，而後向下輕輕一按。

  老者皮肉翻滾，皮肉骨骼仿佛不再粘連，似那割開的豬肉般向著兩側緩緩淌下，似乎是因太過疼痛，老者瞳孔圓睜，緊閉的森白牙齒驀然張開。

  赫.仿佛漏風的破木風箱拉動般的聲音傳出。

  一團拇指大小，灰暗中夾雜一絲白氣游戈的氣團自老者口中吐出，徑直落入上首白毛黃皮子咧開的血盆大口。

  它眼睛微眯，面容似顯愉悅，屈指輕彈。

  一道淡薄流光進入老者屍身。

  下一刻。

  一道與之老者模樣一般無二的虛幻光影自其屍身飄起，對著上首白毛黃皮子拜了拜，轉身看向下方眾人。

  乾澀似指甲剮蹭枯木般的聲音響起。

  「老朽已得長生，餘下無用皮囊便相授於諸位同族.」

  「吾等共赴長生，老朽先走一步.」

  待那光影散去。

  「共赴長生！」

  眾人歡呼著，歡呼著架著供台上肉骨分離的屍身離開祠堂。

  李長生看到白毛黃皮子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笑容，而後便見它忽然轉頭，心中頓生悚然，其血口微張。

  乾澀似指甲剮蹭枯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爾可得長生」

  咔嚓

  李長生腦海奪神印記一瞬碎裂消失，與此同時，站在廣場上的幾修目中靈性散去，體表湧現刺目靈光。

  轟.轟.

  接連數道巨大轟鳴聲迴蕩枯木城，隨後屬於凝脈修士隕落的波動擴散而出。

  凡是感應到這股波動的修士神色變幻的同時，似也鬆了口氣，但無一人膽敢前去石碑廣場查看。

  位於枯木城不遠處的一座山巒頂上。

  兩團大若燈籠的幽光映照方寸空間，隱約可見一道身影盤膝坐在一塊青石之上。

  這時。

  一聲悶哼自身影傳出，下方兩團幽光驀然顫動數下，微微淺淡數分。

  「一件鬼器，壽鬼部分魂靈」

  李長生睜開眼，不由微微搖頭。

  他想要的可不是這個，而是可融合靈植師脈絡的媒介。

  「迎門八樓是什麼？難道是另外一隻鬼將的部分魂靈？」

  「小路後那處幻境空間中，位於山丘之上的青銅門是什麼.」

  李長生回想三修奪神印記傳來的記憶。

  三修在他控制下行至山丘頂部，便見一道長寬三丈的青銅門鑲嵌在地上，稍微靠近，便不知何因暴體而亡，奪神印記也因此泯滅。

  「幾人修為太低，連我一成神念都無法承載」

  李長生回想送往石樓那隻白毛黃皮子，微微皺眉，目光瞥向身後，淡漠道：「再去打探，這次要你也對付不得，或者勉強應對的修士。」

  吼.

  腐屍虎妖宛如人一般，虎頭上下晃動，嗚鳴一聲，四爪生黑風，一躍而下，竄入林中，幾個縱躍便消失不見。

  「到底是殘篇」

  李長生收回目光，輕嘆一聲，閉目凝神，恢復損耗的神魂之力。

  不知是不是他此番作為嚇到了枯木城眾修。

  半月過去。

  腐屍虎妖不僅沒有找到符合他要求的修士，餘下一些也竟是些窮困潦倒的練氣散修。

  山巒頂端。

  李長生站在青石之上，目光俯視遠處那座枯木搭建的城池，喃喃道：「再等下去卻是有些太耽誤時間」

  心念閃爍，他扭頭看向了青石下方趴伏的腐屍虎妖。

  李長生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邁步下了青石，拍了拍腐屍虎妖宛如皮包骨的腦袋，和善笑道：「此番還需麻煩你，若是此番不死，便放你一條生路.」

  言罷，也不理會它反應，掌心翻轉，縷縷黑紅流光如水流淌而出，凝作為一柄黝黑深邃遍布猩紅紋路的劍器。

  李長生輕撫劍身，收回劍器內屬於自身的精血神念，握著劍柄對準下方的腐屍虎妖脊背所在刺下。

  哧.

  吼.

  脊背傳來的陣陣腐蝕陣痛，讓腐屍虎妖凶性迭起，目光看向李長生，低聲咆哮，四肢黑風湧現，周圍陰寒氣息暴漲。

  而然下一刻。

  嘭.腐屍虎妖的身軀倒飛而出，狠狠砸落在下方山林，其腦海響起李長生淡漠聲音，「再呲牙就宰了你。」

  「去吧，事敗則死」

  嗚.

  做為積年老妖鬼的腐屍虎妖迅速認清與這強人的差距，哀鳴一聲，縱身躍入黑暗。

  李長生望著它的身影離去，周遭黑暗似潮湧動，淹沒了他的身形。

  枯木城。

  半月未出門獵殺妖鬼散修，三五成群的聚在城門，低聲談話的同時，目光不時看向城外。

  其中一人突然道：「真有大鬼欲要占據枯木城？」

  其他人目光均是看向了他。

  面對眾人目光，修士神色變了變，忙道：「在下的意思是，這都過去半月時間，若是那大鬼有意占據枯木城，早就進來了。」

  「說不得它就是試探下，見城中」

  修士話說一半，突然閉口不言。

  聽得他所言，其他人心中不由一動。

  是啊，若真是大鬼，枯木城中店鋪那幾位豈會無動於衷？

  更何況，枯木城本身也不是好惹的，不然怎麼可能會在愈發混亂的亂冥山立足？

  念頭閃爍間，其他人不由動了心思。

  煞地與靈地同屬，但不同的是，煞地吸引殘魂，易滋生鬼物，若是不能及時清理，再有特殊情況發生，那可就成了凶地。

  而就在這時。

  吼.

  眾人耳邊傳來一聲痛苦咆哮，目覆靈光看去，便見一隻龐大虎獸追著一個黑袍身影自山林而出。

  啊.

  在眾修注視下，那道身影竟直接被虎獸自胸口咬斷，悽厲慘嚎迴蕩。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獵殺妖鬼修行，死個人對於他們而言再平常不過。

  可隨著一聲暴喝在眾修耳邊響起，神色驀然大變。

  「跟我一起死吧，赤血靈劍給我動.」

  刺目紅光自腐屍虎妖脊背爆發，悽厲吼叫響起，眾修這才看到在它脊背插著一柄劍器。

  可紅光爆發一瞬便隨著那修士被虎獸吞食，散去靈光。

  遠遠望去，虎獸脊背因劍器爆發，裸露著陰沉脊骨，顫顫巍巍跑入山林。

  城門前。

  「靈器？」

  也不知誰說了那麼一句話。

  三道身影爆發屬於凝脈境後期的修為氣息，化作遁光直奔腐屍虎妖消失進入的那片山林所在。

  緊隨其後，十數道身影駕馭遁光直追而去。

  餘下眾修面面相覷，三五成群的走出了城門。

  待再無一人。

  守門人睜開眼睛，面露陰森笑意，抬手摸了摸眼角皺紋，喃喃道：「看來以後要存些鬼晶，不然再出現這種情況，壽元可不多了.」

  通過城中散修，它自然也知道有大鬼進城了。

  但它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有似它們這般存在，才了解枯木城到底有什麼。

  在守門人殷切期盼下。

  不過片刻光景。

  一道遁光自山林而出，徑直落在城門。

  守門人接過其扔來的鬼晶，疑惑一瞬，搖搖頭，拿起鬼晶打量幾息，強忍下吞食慾望，收入袖中。

  石碑廣場。

  一道面容陰鬱的中年修士來至迎門石樓，邁步走了進去。

  中年修士腳步頓止一瞬，旋即大步邁向通向二樓的石階。

  石樓內充斥的壓力仿佛對其沒有絲毫作用。

  一層.兩層三層

  直至中年修士來至第七層石階，其周身淹沒於滾滾黑煙，一道道狀若扭曲人面的煙氣在其中蜿蜒游戈，鬼哭狼嚎的聲響迴蕩樓閣。

  中年修士扛著重壓，一步步踏上石階，揮手推開八樓門扉，邁步走了進去。

  重壓驟然消散。

  李長生收斂法術，目光打量周圍。

  與送往石樓一般，迎門八樓空間不過丈許方圓，不同的是，樓閣內只有一張供桌。

  其上擺放著一尊黝黑泛藍，似由千百骨爪組成的印章。

  李長生沒有猶豫，邁步走至供桌前，抬手按了上去。

  轟.

  龐然重壓轟然落下，中年修士身軀傳出一陣細密爆裂聲響，鮮血自周身毛孔噴灑而出，屋內一瞬充斥濃郁的血腥氣。

  而在這時，李長生眼中浮現一道面板。

  【鬼器：由沉屍陰骨聚合而生，內蘊沉陰重水，經由溺死鬼蘊養百年而成。】

  【註：其中存有溺死鬼部分魂靈。】

  嘭.

  面板顯化一瞬，似水般的幽暗波紋自鬼器爆發，掃過中年修士時，其身軀一寸寸炸為血霧，湧入了那方似千百骨瓜組成的印章。

  枯木城外，一座山巒頂上。

  「鬼器，溺死鬼.」

  「只剩下那扇青銅門扉了.」

  李長生眉頭皺了一瞬，轉過身，十數道黑袍身影靜靜的矗立不動，來至其中一個面目蒼老陰鬱的老者身前，伸手點在其眉心。

  神念灌入他腦海中奪神印記，直至印記再無法承受。

  如此一般。

  接連走過十數人，以李長生磅礴神念，臉上也不免露出一抹疲累，抬手揮了揮。

  「去吧.」

  十數人沒有絲毫猶豫，盡皆化作遁光離去。

  李長生瞥了眼賴著未走的腐屍虎妖，來至青石，盤膝而坐，心神集中在十數名修士身上。

  趴伏在地的腐屍虎妖耳朵動了動，腦袋抬起看向一旁，一隻神俊血狼邁步走出，猩紅瞳孔淡淡看了它眼，來至李長生下方蹲坐不動。

  枯木城門。

  守門人看著前方聯袂而返的十多道遁光，不由輕「咦」一聲，眼睛微眯。

  然而這次卻未有人搭理它，徑直入了城門。

  守門臉色凝重，「鬼將級鬼物？」旋即它的身影消失不見。

  城中酒肆。

  守門人身形自地下浮出，也不在意店內客人驚駭目光，看向櫃檯內的圓胖掌柜，道：「郭掌柜的，有貴客進城了」

  話罷，身形再次消失不見。

  白樓，飯坊，客店皆是出現它的身影。

  隨著守門人的進出，一個個修士快步從中走出，頭也不回的離開。

  片刻後。

  守門人在石碑廣場邊緣顯身而出，目光看著街道上閉門未開的四座店鋪，臉上划過一抹兔死狐悲的哀色。

  沒有一會功夫。

  酒肆郭掌柜扶著能容水缸的大肚來至廣場。

  隨後一個仿佛行將就木的老者在一個身著喜衣的少年攙扶下走來，兩人身旁，一個不過米高的小娃娃抱著自家腦袋嘻嘻哈哈的圍著兩人跑動。

  白閣門扉大開，一個身姿皎若柳枝，面容秀美不似人間的女子舉著一把紅傘，攙扶著一個面黑清瘦，目光無神的中年男子走出。

  幾人來至廣場，也不言語，仿佛各自處於各自的世界。

  不過一會功夫。

  街道傳來沉重腳步，眾人抬頭看去。

  一個面黃肌瘦，看著高不過五尺的少年背著一座白花肉山走來，他的左手拿著一根巨大棒子，右手握著一把三尺長寬的殺豬刀。

  與他人不同，少年來至廣場，有些靦腆的對著幾人點了點頭。

  面對少年這般禮數，守門人神色卻是大變，慌忙退後數步。

  而酒肆郭掌柜，養著大閨女又白撿個大兒的王老頭，與娘子親密相擁蕭書生的原本麻木瞳孔皆是浮現一點光亮。

  目光在靦腆少年與白花肉山之間徘徊。

  王老頭顫巍的自腰間取出一支煙杆，待身旁紅衣少年裝好菸絲，手指捻過，火星亮起，用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籠罩在煙氣下的面容閃過一抹複雜，沙啞聲從中傳出，「真是個好孩子啊」

  守門鬼眉頭倏然皺起，剛想開口說話，卻猛地回頭看去。

  只見兩座石樓盡皆泛起洶湧靈光。

  迎門石樓上空，靈光顯化為一道百丈高的龐大黝黑泛藍骷髏虛影。

  送往石樓上空，靈光顯化為一道身著雲鶴壽衣，瞳孔幽綠的龐大白毛黃鼠狼。

  它們目光盡皆俯視看向石樓後方那塊平坦無物的地域。

  守門人驚駭道：「長老鬼靈復甦，那東西莫不是要出來了！」

  一旁酒肆郭掌柜，王老頭等人卻都未理會於他，目光看著石樓頂端凝聚的兩道龐然鬼物，神色敬畏中又透露著一抹掩藏不住的陰狠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