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線生機
接下來無論林山如何解釋,裴真人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什麼也不肯道心起誓了。
先不說你小子惹了天大的麻煩,換成誰也擋不住乾雲閣的怒火,更關鍵的是,我實在是不敢收留你這個災星啊!
到處惹禍就算了,事後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你這心是得有多大啊!
惹不起惹不起。
林山則苦著臉表示:首先,我沒有主動招惹任何人。
全都是被動接盤,我也沒辦法啊。
其次,很多後果都是事後連鎖反應,我壓根就不知情,實在沒有故意騙您老啊。
裴真人雖然很好說話,當然也不排除是如今寄人籬下的緣故,仍舊是不住嘆息道:
「伱小子沒救了,這輩子別想洗白了,反正債多不壓身,索性跟著魔道一條路走到黑吧!」
林山目泛淚花,連連作揖:「真人救我!」
裴真人面露不忍之色,伸出老枯樹般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你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這時,武教頭恰好路過這裡,看到有人不好好練功偷小差,驀然大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林山和裴真人都嚇了一跳,連忙各自站好,一個敢教一個敢學,還真就比劃地有模有樣。
武教頭駐足觀看了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轉身又去下一個隊巡視。
之後的時間,林山也沒有因為裴真人打退堂鼓就撂挑子,反而盡職盡責教導他武學。裴真人也是學習十分認真,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
時間來到正午,一輪大日高懸。
眾人練得渾身虛脫,兩眼發昏,站都站不穩了。
終於,隨著時間到點,赤袍青年「武教頭」渾身一震,下一刻氣質大變。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汝等現在不刻苦讀書,日後如何能封妻蔭子,登王拜相!」
「???」
「???」
「???」
眾人全都傻眼了,聽著這蒼老的念叨,恍惚間又有了印象,因為這聲音在先前兩天兩夜中,和另外兩個聲音出現次數最多,其中一人便是先前的「武教頭」,而這位他們也不陌生。
岑夫子,
某私塾別院的教書先生。
這位最愛嘮叨,其聒噪程度比和尚念經還要恐怖,總喜歡動不動就講長篇的大道理,簡直煩不勝煩。
魔道中人齊齊哀嘆,這下完了,先前有「武教頭」在,倘若遇到正道援軍,說不定還能保護他們。現在換成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夫子,屆時豈不是束手就擒?
正道中人眉開眼笑,念書就念書,我們最不怕的就是拖時間,等在這裡悠閒度日,自然會有正道高人前來救援。
新登場的「岑夫子」卻不管這些,直接命令在場眾人,就地盤膝坐下,開始上課。
而他本人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本古籍來,開始照本宣科。
「魔化黑天,休死如夜,羅喉降世,天崩地裂,聚煞集穢,血祭成劫.」
「啐,什麼歪理邪說!」
這似乎是本魔道典籍,原本躺在護教法王的儲物空間中,被岑夫子拿出來誤以為是教材。
岑夫子臉上有點掛不住,心中有些慌亂,連忙繼續左翻右翻,在另一個儲物空間中又掏出一本典籍,搖頭晃腦念了起來。
「玉露還丹,乾頂金液,珠落黃庭,凝神入定,元神寂照,氣息綿綿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似乎是本道家典籍,在講解如何衝擊金丹期瓶頸的要訣,原本靜靜躺在紫霄宗真傳雷銀子的儲物空間中,被岑夫子誤以為是教材。
這下老夫子更加慌了,似乎胸中並沒有多少墨水,離了書本難以為繼,趕忙繼續翻找,找了半天終於再度掏出一本書冊。
這本冊子鎏金渡邊,古樸盎然,書香濃郁,年代久遠,封面上「周公禮法」四個大字清晰可見,似乎蘊含著古代先賢的灼灼智慧。
岑夫子這下心中大定,終於找到一本禮教經典,可以好好給這幫「學生們」上一課!
「陰陽交合,天地至理,男子元陽,熾熱如火,女子元陰,寒柔似水,水乳交融,陰陽和泰,此為造化證道大歡喜法是也啊呸!」
「什麼玩意兒!」
岑夫子勃然大怒,一蹦三尺高,狠狠把此書擲在地上,封面四個大字「周公禮法」看著實在燙眼。
「虎狼之詞,靡靡之音,晦氣!」
下方一幫「學生」看著夫子怒不可遏,也急忙附和,只是眼神飄忽不定,都在悄悄偷瞄地上那本「大歡喜法」,心裡奇癢難耐,恨不得一睹究竟。
「也不知道是護教法王還是道門雷銀子的珍藏,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嘖嘖嘖~」
眾人暗中八卦翻湧,猜測兩個死人生前的故事。
可前方岑夫子卻是騎虎難下,心中一團亂麻。
這位老學究生前,雖然是鄉里私塾先生,但其實並沒有太多文采,平日裡也不過仗著識字,給十里八村的鄉民孩童讀讀啟蒙教材,真要讓他闡述高深的治國道理,他也是兩眼一抹黑。
如今看著下方五六百人齊刷刷盯著自己,腦子裡一團漿糊,四書五經怎麼也背不出來,這可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不過恰在此時,似乎是因緣際會,剛好又有一波修士路過沂蒙山。
正道眾人瞬間大喜,援軍終於來了,這下我們可算得救了。
但接下來他們就笑不出了。
因為這次路過的不是正道部隊,而是魔道敗兵,領頭的是一位面容陰翳的中年男子,竟然也是位金丹期真人。
這位魔道金丹期護法一看到這場景,也是不由得一愣,沒來由感覺一陣荒謬。
正魔兩方五六百人聚在一起,正在上課聽講就算了。
講台上的教書先生,竟然還只是個赤袍青年。
嗯?
此人端得眼熟?
魔道金丹期護法多看了兩眼,雖然赤袍青年如今氣質大變,但還是被他認出來了。
這不是我的當年前線的老對手,紫霄宗元嬰種子「雷銀子」嗎?
好小子,竟然堂而皇之在青州要道堵我,還順手擒下一幫魔道修士,在這裡裝神弄鬼,舞文弄墨!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雷銀子,可還記得血河殿殷無明否?」
天上一聲爆喝,地上的魔道修士紛紛認出了來人,血河殿殷無明在魔道陣營也是聲名赫赫。
魔道三派聯合執法偵緝隊首領,當年在東海負責追捕逃犯,先後拿下惠山老鬼,擊殺章台三怪,驅逐龜真人,兇猛地一塌糊塗。
後來進攻大宋時又屢立奇功,曾經與紫霄宗元嬰種子「雷銀子」大戰過數場,二人不分勝負,是正魔大戰中的幾大新星之一。
只不過後來魔道勢頹,採取防禦策略後,東部腹地被正道修士滲透地厲害,所以重新組建聯合執法偵緝隊,再次啟用殷無明四處搜剿奸細。
前線雪崩之後,殷無明血洗了幾個修真世家和宗門,發現對大局無濟於事,只能被迫向東海撤離。
而紫霄宗「雷銀子」這邊,也因為被「護教法王」元嬰奪舍後,整天深入淺出,所以再沒有和殷無明碰過面。
現如今二人在這種情況下相遇,殷無明以為是老對手堵路,所以打算一鼓作氣殺來。
只見天上霎時凝聚一個血色大手印,猛然籠罩下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瀰漫四周,看其覆蓋範圍,不光指向赤袍青年,連同下方所有正道修士也包括在內!
正道眾人全都慌了,裴真人更是老臉慘澹手腳冰涼,別說他現在修為被封,就算是全盛時期也難逃毒手,血河殿殷無明誰人不知?死在他手裡的正道修士數之不盡,簡直就是臭名昭著。
魔道眾人則是眉開眼笑,歡欣鼓舞,沒想到正道援軍還沒來,魔道敗兵.不是,魔道援軍先趕回來了,這可真的太是時候了。
恰好「武教頭」沉寂,「岑夫子」露頭,如何抵擋殷無明這種大高手?
只可惜,
想像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岑夫子雖然以前是凡人,但是也分食過「護教法王」一生海量的鬥法經驗,同樣不缺戰鬥本能。
不到一會兒功夫,魔道金丹期護法連同手下,也被當場擒下。
殷無明鼻青臉腫地盤坐在林間草地上,對面的裴真人正在和他大眼瞪小眼,二人相視無語。
岑夫子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本可堪一念的「讀物」。
於是又開始搖頭晃腦念了起來,正魔兩方修士都耷拉個腦袋,渾渾噩噩昏昏欲睡,沒有人對上課感興趣。
這位老學究也是個實在人,深信教書育人一定是嚴師出高徒,一旦發現有人聽講不認真,直接掏出一桿戒尺打手心,搞得眾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
尤其是黑骷魔君,數它挨打最多。
誰讓它雙眼無神,兩個眼眶黑洞洞的,只有顱內魂火偶爾顯露,老學究不打它打誰?
黑骷魔君看著稀碎的骨手欲哭無淚,為啥受傷的總是我?
老子想回地獄世界!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它可是一具有夢想的骷髏。
為了先天靈寶,我忍!
……
這一通下來,天色漸漸變黑。
岑夫子依舊興致勃勃,偶然讀到書中精妙之處,忍不住擊節讚嘆,眾人已經見怪不怪,只能配合表演。
戌時,夜晚降臨。
赤袍青年渾身一顫,「岑夫子」面帶不舍地下線,一位新人物粉墨登場。
「天不生我馬元覺,劍道萬古如長夜!」
「.」
「.」
「.」
這此換人就略顯冷場,大家都沉默不語靜靜看著他。
此人的身份大部分人也能猜的出,經歷過之前兩天兩夜的那幫正魔修士們,也知道此人之前出現頻率最高,估計和「武教頭」「岑夫子」一人三面。
這應該是最後一面人格了。
馬元覺,一位浪跡天涯的江湖劍客,曾被時人稱之為「劍聖」。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上線之後地第一件事,既不是聚攏他們練武,又不是督促他們學習,而是把地上的那本《周公禮法》撿到手中,然後一個人自顧自看了起來。
看得還津津有味,時不時點頭會心一笑。
眾人一看這場面,心思又不禁活絡起來。
這位,似乎看起來沒什麼掌控欲啊。
那我們,要不要逃一下試試呢?
魔道修士大多都心急如焚,實在是怕正道援軍下一刻就趕來,要知道留在這裡肯定不是辦法,赤袍青年再厲害,難道能敵得過正道的元嬰期老怪?
血河殿護法殷無明這時候,給身邊幾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這幾人跟隨多年,自然明白護法大人的意思,紛紛起身打算以身試探。
不過還沒走出幾步
「咻咻咻~」
三道劍氣頃刻趕至,這幾人都被封住了一身修為,根本沒法抵擋,直接橫屍當場!
「嘶~」
所有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最後一位人格,竟然會動手殺人!
因為先前經歷過武教頭和岑夫子,不管做什麼頂多就是就是小懲大誡,哪怕金丹期真人對其下死手,這二位都只是拘過來封住修為,一視同仁有教無類。
可這最後一人,卻不按常理出牌。
赤袍青年「馬劍聖」淡淡開口,似是在跟場上所有人解釋。
「你們既然是那二人的學生,我自然不可能放你們走,不然明天白天他們出來了,發現自家學生都跑的沒影了,我拿什麼跟他二人交代?」
眾人聽了不由心中紛紛吐槽,人跑了沒法交代,殺了就有交代了?
馬劍聖不置可否合上了《周公禮法》,隨手將其扔在一邊:「剛才不過殺雞儆猴罷了,你們只要不逃跑,暫時先別給我添麻煩,我也懶得出手。」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面對眾人負手而立。
「我不比那兩個執拗的傢伙,我對廢物不感興趣,要收只收精英,而且」
「我只收一名親傳弟子!」
這位江湖劍客眸光爍爍,神采飛揚,那是對自己骨子裡的自信。
「過兩天等我打敗了那兩個傢伙,完全壓制他們的人格,徹底獨立自主後,便會攜帶弟子浪跡江湖,逍遙天地之間」
「嗯看樣子應該後天便能見分曉了。」
此話一出,正道修士們興致缺缺,但是魔道修士們全都呼吸急促起來,立馬找到了一線生機。
只要成為這位的親傳弟子,就有機會帶他們遠走高飛!
屆時有這等大能庇護,逃出正道地盤易如反掌,不必留下來乖乖等死,但是名額只有一人。
也就是說,在場的三百魔道修士,只能活一人!
其他人被封住修為根本跑不掉,結局已然註定。
不光魔道這幫人想通了其中關節,正道中聰明人也有不少,紛紛若有所思。
不過正道眾人對此沒啥看法,他們只要安安穩穩在這裡等宗門救援就好了,何必要和一幫魔道兇徒爭這個名額?
萬一到時候真的成了赤袍青年的弟子,說不定還會被正道陣營當成魔道同夥。
何況,這個名額多半沒有懸念,要知道在場這麼多人中。
誰能爭得過血河殿護法殷無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