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東荒驚變

  正如季漢有季漢的浪漫，曹魏有曹魏的風骨，東吳有東吳的鼠輩一般。

  魔道和正道也有各自的規則。

  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和背棄盟約等等事情，放在魔道之人上那是平常無比，是極其正常的生存規則。

  只要你能夠一直贏下去，那麼採用什麼手段都無所謂。

  洪源劍身此前，便是這般行事。

  數十年前，他在南陽府和青陽府追擊青鹿道觀的李子陽的時候，從未想過什麼不要傷及無辜，他都是怎麼利益最大化怎麼來。

  因他而波及到了無辜家庭和百姓，不止萬千，說他一句畜生也不為過，這也正是洪源為什麼要在最後時刻對李子陽說自己劍身名為薄青的原因。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劍身被宗門聯盟的武聖們聯手群毆、逼上絕路時，洪源也沒有過多怨言。

  所謂魔道，就是不修善果，殺人放火。天地不容，舉世皆敵，還要縱情縱橫。

  這本就是魔道要走的路！

  倘若洪源劍身並未進入東荒學宮，並未與蝶劍武聖關係密切，並未成就大夢種子花夢煌的師傅，那麼就算洪源劍身此刻與大玄王朝撕破臉皮，一心聽調不聽宣，我行我素，那麼大玄王朝也不能催動得了他。

  可惜，他一心要劍身朝著人族天宮的高層發展，要入體制。

  於是乎，他在正道的路上，越走越遠。

  正道的名分大義，足以將他牽扯住！

  大玄王朝對他的救命之恩，他再也不能視作平常，假裝看不見。

  「曦兒，薄青回信了沒有！？」內閣中，大玄皇帝雙眸一凝，沉聲詢問。

  鳳公主唐曦心中清明寧靜，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凝重：「薄青說他已經啟程了，還需要五日才能夠返回。」

  「五日，五日，呵呵……」大玄皇帝聞言冷笑一聲，他不再理會唐曦，轉身向著閣老們道：「諸位說說，這觀海道人和白相玄將應該如何處理為好？」

  受了大玄皇帝的冷落，唐曦眼眸微微垂下，重新歸附在角落處，隱蔽起自己的身形。

  可她想要蟄伏起來，太子唐安世卻是不願意就這麼輕鬆的將此事揭過，不管怎樣，一個識人不明的帽子，定得要扣在唐曦頭上，唐安世才肯罷休。

  於一位帝皇而言，識人不明這一點，足以致命！

  「我的好妹妹，明日便是朝議，我看你怎麼度過這一關。」太子唐安世心中得意，嘴角微微翹起，低頭做事。

  這等難得的好機會，他可不會輕鬆放過。

  當然，他並不會親自出面，那樣只會讓大玄皇帝厭煩，他只需讓人敲敲邊角鼓便是了。

  ……

  東荒神洲的局勢一片混亂。

  然而這一切，都在謀亮大聖和帝子東至聖等天宮高層的掌控之中。

  倘若事態過度激化，那麼他們就會著手插入，強行中斷這一場戰爭。

  說到底，東荒神洲的混亂局勢，是他們特意為大夢種子們戰鬥所挑選的戰場。

  大夢種子們如蠱蟲，東荒神洲如蠱罐。活到最後的，那自然就是最強的「蠱王」！

  於一座靜謐的紫金大殿中，一幕幕光幕浮現其上。

  這些水幕上的景象，不僅有東荒神洲聖者級別的戰鬥，也有東荒神洲凡人軍團的廝殺。

  比起聖者級別那點到為止的戰鬥，凡人軍團中的廝殺更加的血腥與驚悚。

  白玉座椅上，東至聖坐直於此，他望著凡人軍團廝殺的水幕，眼眸微暗。

  「謀亮，那妖族的『萬域爭奪戰』是不是要比這還要更加血腥？」東至聖聲音略微有些嘶啞的詢問。

  謀亮大聖看著臉色有些枯槁的東至聖，心中輕嘆一聲，如果有得選，誰會採用這般極端的方式呢？

  他當即沉聲回答東至聖：

  「是的帝子，不僅如此，那玄光橋的四方霸主之路走得更加血腥。」

  「聽聞妖族的普通族群都被他和他的部下殺得十室九空，還是妖聖們開放自己妖境內的族群，無盡海域才慢慢恢復了活力…」

  「玄光橋，玄光橋……」東至聖緩緩合起了眼眸，心口好像在流血。

  作為龍陽大帝的嫡長子，他比誰都要更加明白龍陽大帝的仁厚寬愛。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倍感煎熬。

  可是下一刻，他猛地想到了弒魂魔帝主宰人族時，妖族的太陰聖尊給人族帶來的巨大傷害。

  咔嚓——

  東至聖霎時睜開了眼眸，紫金神芒在大殿中跳躍炸裂。

  「我不會，再讓悲劇重演的！」

  ……

  青天蒼穹。

  茫茫雲海。

  一頭由劍氣劍芒凝聚而成的藍色水龍翱翔天際，橫行霸道的穿透重重阻礙，逼得野生荒獸們望風而逃，驚駭不已。

  藍色水龍的龍首上，一道身影碩長瘦削，臉龐清雋，一身青袍，單手負立，渾身散發著清雅淡然之氣，毫無劍修鋒芒的俊逸身影傲立其上。

  劍身洪源！

  「催催催，有用嗎？」

  洪源捏住手中的形如鳳凰模樣的信道紙鳥，嘴中發出冷笑。

  倘若不是他有意走正道路線，向著成為天宮成員，甚至是人族領袖而努力，他洪源早就擱擔子不幹了。

  大玄王朝又不是沒有武聖，可偏偏就得他洪源歸來去應戰，這擺明了就是把他洪源當成消耗品。

  誠然，劍身是受了大玄王朝的恩澤，有救命之恩。

  可劍身，一開始是要走魔道路線的。出爾反爾，忘恩負義這等事情，只是平常。

  「再忍忍吧。」洪源收起了信道紙鳥，臉色恢復平常，暗道：「此間事了，我脫離大玄王朝自立門戶，想來旁人也說不得我什麼了。」

  正不正，魔不魔。

  他洪源就不該受到鉗制，他也討厭被人鉗制。

  但誰叫他對人族天宮勢力，對人族的領袖之位有所覬覦呢？

  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阻擋大夢帝尊出世，為了妖身能夠存活下去而做的努力。

  「砰砰…」

  「砰砰砰…」

  凌厲狂風吹刮而過，好似寒刃般鋒利。

  然而只是天河劍的劍鳴，便輕鬆將狂風隔絕於外，難以近身洪源。

  洪源就這樣站立在水道劍龍的龍首上，好似仙人臨世一般，排場極大。

  他與東荒神洲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

  ……

  東荒神洲上空的青天蒼穹。

  一處霜冬雷霆激盪不止的金色海洋，這一日，卻忽然多出了一些氣勢磅礴的身影。

  他們分為兩方，互相對峙，任由霜冬雷霆劈落，均都神情不變。

  這是極其可怕的事情。

  蓋因霜冬雷霆的雷霆之威不僅能輕鬆擊殺凶獸，甚至還能夠磨損聖者的道痕。

  可這些對峙著的聖者，依舊是對霜冬雷霆置之若聞。

  「呵呵，青火，多年沒見，你倒依舊是被白相玄將壓了一頭啊。」金色海洋的南面處，炎陽侯望著鳳溪宗的青火武聖，笑道。

  炎陽侯乃是鳳公主派系的領軍人物之一，更是大玄皇族之人。

  他的一手火法十分了得，曾有一招轟死一位同階妖修的偉績。

  由於洪源劍身遲遲未出，炎陽侯為了給鳳公主唐曦解圍，不得不主動出手，以身涉險。

  青火武聖臉色沉鬱，有些難看：「所以，這就是你向我這裡衝鋒的理由？」

  「炎陽，莫與他們再廢話了，遲則生變。」炎陽侯身旁的那位面色古板，好似一柄滲透著凌厲寒氣的刀一般的藍袍男子說著，其人為浪刀侯。

  浪刀侯，乃是太子派系的領軍人物之一！

  話音剛落，浪刀侯便一馬當先，向著青火武聖衝鋒。

  炎陽侯臉色有些陰沉，冷哼一聲後便帶著身旁的武聖跟上。

  大戰，一觸即發。

  一日後。

  天地哀嚎，血雨飄落。

  有聖者死了！

  「浪刀侯，你……」炎陽侯一臉震驚的看著痛下殺手的浪刀侯，心中憤怒情緒和懊悔情緒均有。

  浪刀侯也是有些呆滯，茫然的看著失去聲息，化作光斑血雨的青火武聖。

  剛剛的那一刻，他明明都沒有打算下毒手的，可不知為何，青火武聖居然離奇的沒有出手抵擋，讓他一時失手。

  此刻，場中眾聖都明白，要出大事情了！

  這是破天荒的前例，因為此前聖者之間的對決都是點到為止，勉強保留了一兩分體面。

  潘多拉的魔盒，徹底打開了。

  事情的走向，再也難以控制——

  「青火！！！」青鹿道觀的風森道人雙眼欲裂，厲聲嘶鳴。

  他與青火武聖乃是多年的好友，雖身處不同的宗門、道觀，但兩者之間的情誼渾厚無比，堪稱得上是一句生死之交了。

  眾聖都清楚他們之間的情誼，聞言，不禁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伴隨著青火武聖的死去，場中的戰鬥烈度突然直升數個層次，招招致命。

  遙遠的南疆神洲，一直在把握著全局的謀亮大聖也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這一境況。

  他的視線飛快地從水幕上偏移，猛然轉頭望向帝子東至聖，卻看到帝子東至聖下意識地緊握白玉座椅的把手，顯然是生氣極了。

  「妖聖！？」東至聖眼眸冰冷，死死的盯著青鹿道觀的風森道人。

  這些年來，人族天宮會對妖族投入間諜到無盡海域。同理，妖族妖庭也會派遣間諜到五大神洲。

  當初妖族的萬域爭奪戰中，也有人族間諜暗中出力，讓「玄光橋」的四方霸主之路變得更加坎坷。

  而如今，風森道人能夠欺騙得了別人，但絕對欺騙不了他東至聖。

  因為他東至聖乃是真龍之子，既是人族，也是妖族！

  ……

  青火武聖等武聖身死道亡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宗門聯盟和大玄王朝的高層，霎時間，風聲鶴鳴，一片肅靜。

  鳳溪宗白布遍野，將要杜絕禮樂三日，哪怕是鳳河鎮等地也是如此。

  「柳滿堂的師尊青火武聖徹底死了！？」

  鳳河鎮的一間偏僻小院，變化了模樣的力道洪源昂首望天。

  天空昏暗，滴滴答答的雨水開始降落，微風漸起。

  繼而，兩者擴大，狂風暴雨，粗魯的敲擊著大地。

  力道洪源就這樣靜靜的立在屋檐下，觀看瓢潑大雨降落。

  事情的變化遠遠超出他的想像，已經有些脫離掌控。

  現如今，他難以保證劍道化身能不能安穩著陸，活著走出這片東荒神洲內亂的戰場。

  「生命，真是脆弱啊。看來身外化身之術，也不是誰都能玩得通的。」洪源暗感一聲，伸手感受雨水的冰冷。

  此時的他已經有了將聖器天河劍轉移的想法了。

  聖器唯一，且天河劍寄託了劍身的道與法。

  縱然劍身被毀滅，倘若天河劍尚存，洪源依舊能夠利用九尾蠱再造一個劍身，左右不過是多耗費些仙元石。

  可倘若天河劍連同劍身一齊被毀滅，那麼洪源再造的劍身，也就不能再稱之為「薄青」了。

  種種想法在洪源心間飛快流淌，他眼眸中的幽芒跳轉不停。

  這一次東荒神洲爆發的內戰，太過突然了，讓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來籌劃，嚴重打亂了他的安排。

  原本他的安排相當完美：「本體修行夢道，力身接收資源，妖身蟄伏成長，劍身覬覦大夢種子身上的夢道奧義。」

  假如一切順利的話，那麼他洪源定然能夠成就夢道流派的無上大宗師之境，一舉破滅大夢帝尊的出世。

  可是如今，卻是橫生變故，擾亂了他那完美到不行的計劃安排。

  「妖族天命與人族天命爭鬥的過程，就像是往天地間添加了兩份成效極快的催化劑。」

  「這就能夠使得天地飛快的自我革命，不斷推進各大流派的繁榮發展，促進天地朝著更完美的方向蛻變。」

  「不管雙方天命哪一邊占據優勢，假如是一邊倒的局勢，那就不利於推動天地發展，向著更完美的方向蛻變。」

  「所以，是至高無上的『你』出手了嗎？！」

  洪源抬頭注視天穹，目光像是要透過烏雲，直穿九天，抵達白天蒼穹。

  白天蒼穹，那是傳說中天地意志所在的地方，蘊含成帝之機，永生之密。

  宿命，果然不是那麼好更改的。

  而大夢帝尊的出世，也看似是不可阻擋。

  但洪源，卻是燃起了熊熊鬥志，眼眸中亮光漸起。

  「過程越是艱難，那我最終收穫到的果實也就越甜美。」

  「擁有長生武道的我，早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了。那就讓這場風波，來得更加猛烈些吧！」

  於是乎。

  在一個月光依稀，群星寂寥的夜晚。

  洪源劍身腰胯聖器天河劍，大步走入大玄王朝的京城，向著王宮而去。

  天河劍，渴望嗜血，不分敵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