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虛實兩界

  第509章 虛實兩界

  白雲悠悠,飛鳥翩翩,千古空流。♔✌ 69รħuЖ.Ⓒㄖ𝔪 💢🍮

  在山中清潭青石上的曹魏,望雲海師祖遠去的身影不禁嘆笑了一聲,而後取酒獨酌了起來。

  過了片刻後,他在潭中的倒影忽然無風而泛起了漣漪,只見一團幽森氣息升騰而起,化作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

  「你這位吞冥,也會感到著急嗎?看來並不是沒有七情六慾啊,著實讓人失望!」曹魏語氣淡然地問道。

  此話一落,只見這黑袍人施施然盤膝而坐,懸於水面三尺處。

  而後笑道:「這點你倒是想錯了,我們吞冥本就是誕生於萬族生靈的三魂情慾之中,心中所擁有的情感,其實最是濃烈。」

  「原來如此,同飲一杯否?」曹魏將酒壺遞了過去。

  「心領了,我無實體,飲不了。」吞冥輕搖了下頭。

  「可惜啊,無酒難得歡顏,人生可就少了幾分滋味了。」曹魏嘆道。

  「酒亂人心,向來好此杯中物之輩,多有心事,難以對外言說,因而只能藉此麻醉自己,逃避現實。剛才我感覺到你的心,好像有些亂了,這種現象在你身上可真是少見啊,看來雲海的話,著實是觸動了你!」吞冥緩聲說道。

  「亂倒還不至於,只能說有些感慨罷了。說來,我還不曾問過你可有名字,真是失禮了。」曹魏緩聲說道。

  此話一落,吞冥沉默了片刻,而後朗聲大笑了起來:「玄鴻,你這個人可真是有趣啊,我來此世間已有兩千餘載,也曾附身過許多修士,你可是第一個問過我姓名的人!」

  言罷,它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我等吞冥並沒有姓名,不過伱若是非要問,可喚我為『玄』,也可叫我為『鴻』。」

  聞言,曹魏緩聲說道:「看來你是賴定我了啊!」

  「因為你有這個價值,值得我去等待!」吞冥笑道。

  「你既無實體,那我便稱呼你為『虛』吧。」曹魏說道。

  待此話一落,吞冥說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叫什麼都可以。不過玄鴻,你這話中有話啊!」

  言罷,它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隨著黑霧斂去,露出了與曹魏一般無二的面容來。

  「傳言在上古之時,孟極一族老祖領悟了虛實之道,最是擅長能挑動修士心中最深處的欲望,不是天魔卻更勝天魔。只不過聽說這位大能勾結了青丘九尾天狐,欲圖迷惑大荒神朝尊主,後因事情敗露,潛逃於虛界之中,最終仍難逃一死,連全屍都沒保住!這位大能肉身被大荒神朝煉成了一枚後天玄天之寶級數的識界珠。虛,你說此事是真還是假?」曹魏娓娓道來。

  如今下玄界修士對於諸般寶物的劃分,其實仍沿用大荒神朝時期的習慣,大體相同,只不過更加細分了一些。

  諸如器物,最基礎的便是法器,通常是鍊氣、築基修士所用,往上則是大部分金丹修士所用的法寶。

  而元嬰、化神使用的則是靈寶,只不過有品階之分罷了。

  在大荒神朝時期比如今靈機更為盎然,通常化神修士蘊養自身本命之物兩三千年,便能將本命靈寶再次蛻變。

  只是從此開始,因個人修行的緣故,所蛻變的本命靈寶也有所不同。

  若是修士修行到了洞虛期時,想要選擇凝聚內景秘境,那就得提前規劃,因此所蛻變的本命之物,喚作洞天之寶。

  而若是並不打算如此之早顯化內景秘境,那本命之物便朝著玄寶方向蛻變。

  不過到了最後,其實二者殊途同歸,本命之物再度蛻變,則到了通天之寶層次。

  通常到了這一步,那修士便至少是渡劫期修為了。

  而那些參透了元會之謎的大乘修士,祂們所用的寶物則喚作玄天之寶。

  不過這玄天之寶又有先天後天之分,先天之物顧名思義乃是天地開闢初期所誕生寶物,而後天則是修士以各般方法所煉就。

  此二者跟腳不同,雖有高低,但威能如何,還得看到底是執掌在哪位大能手中!

  而聽曹魏如此問道,虛輕搖了下頭:「你也說那是在上古之時了,我又如何知曉?玄鴻,你也不必試探了,吞冥自有壽元所限,可卻不同於爾等這些實界生靈。我等虛界生靈,終其一生,或有三次,或有六次,或有九次機會,可選擇附身在你們實界生靈身上,共同成長。每一次附身,我等修為也好,壽元也罷,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爾等吞冥真是玄妙啊,能保留住記憶重修多次,著實讓人羨慕。只不過你確定不是寄生?」曹魏笑道。

  「你若願意放開內心,讓我入駐其中,那自然能明白我並無半句假話!有我在,可助你壯大神魂,內景凝練,事半功倍!」虛緩聲說道。

  「代價呢?」曹魏不急不緩地問道。

  「既是共生,又何來的代價?你若是真能走到那一步,那我也能藉此乘風上青天。」虛反問道。

  聞言,曹魏輕笑了一聲,不做反駁之語,轉而問道:「你說已來此世間兩千餘載,到底附了幾人了?」

  「總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虛開口笑道。

  「玄悲、刑棣、無咎還有我,前後已經四個了。在玄悲之前,應該至少還有一個,如此說來,你這少說已經是第五次了。」曹魏緩聲說道。

  「起碼還有一次機會,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這世間是公平的,我等吞冥雖有多次重來的機會,可一旦失敗,那就真的寂滅了,可你們卻還有輪迴的機會。」虛輕點了下頭。

  「一入輪迴,轉世之後記憶不在,那我還是我自己嗎?」曹魏緩聲說道。

  「這就不是我所能知曉的了。不過爾等實界修士,有的修一世,有的修來世,各有論定,不到最後誰也說不出個高低!」虛輕搖了下頭。

  「虛實之說,又是從何而來?」問及此處,曹魏飲了一口酒。

  「這只不過是彼此之間所共認的一種概念罷了,說起來又有誰能真的肯定自己生活在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玄鴻,你不覺得這世界有太多的碰巧了嗎?如我等虛界生靈,附身次數不是三、便是六,最多為九,而你們實界生靈,壽元大限為元會之數。此界之中日月更替,斗轉星移,四季輪迴乃至五行六道,此中規律各有其法,實在太過於精妙了。」虛嘆聲說道。

  一聽此話,曹魏輕搖了下頭,順著對方之意,開口問道:「如你所說的四季輪迴、五行六道,不是傳言是氏族先祖所倫定下來的嗎?」

  數百年前,他在太靈山中煉化蓐收精血之時,可好似魂回莽荒,看到了五大氏族先祖開闢清濁的場景。

  其實曹魏心中明了這傢伙,欲圖以言語來動搖他的心志。

  在這世間活了五百餘載,他享受過太多風花雪月之事了,可不會因區區女色便昏了頭,亂了心神。

  至於那生離死別,哪個元嬰修士又不曾經歷過?

  不過對於修士而言,他們活的越久,思考會越多,最後便會歸於這世間最是沒有答案的一些問題。

  如『我從何處來,將往何處去,又為何而來』,有此三問,最是容易引發個人的心中最深處的思考,以至於會產生生死真假、黑白是非、對錯好壞,因果業報等等種種疑惑。

  「四季輪迴、五行六道皆可後天所定,那這一方世界或許也是如此!」虛緩聲說道。

  「所以呢?」曹魏輕笑了一聲,心無波瀾。

  他明白對方打算徐徐圖之,先給自己種下一顆疑惑的種子。

  而後耐心等這種子發芽長大了,就是吞冥最好的時機。

  正如一念生,便是心動;心一動,如眼前此清潭,因風而起漣漪,水中的倒影便不再是自己模樣了。

  因而玄悲所留之法,乃是正念為上,以致般若正定。

  不過這位高僧大德所悟的這門妙法,在曹魏看來乃是慈悲之法,並不是為了直接滅殺吞冥,而是從內求玄,使得自身內心光明澄淨。

  如此一來,吞冥無所依附,唯有選擇離去。

  不過這些吞冥一旦脫身而去,便一定又會去尋其他修士。

  在師祖所凝現的光影之中,他覺得玄悲或許正是因此,這才將這一十八頭吞冥強行束縛在自己身上。

  可玄悲又覺得對它們不住,最後選擇以命相賠,與之同歸陰山五嶽。

  「沒有所以,我等如此潭中魚蝦,它們在水中,我們在圈中,如何知曉邊界之外,到底是真與假?」虛輕搖了下頭。

  一聽此話,曹魏反過來勸道:「你也莫急,若是有朝一日,你我能觸及到此世邊界,跳出去,再來說真與假!」

  言罷,他將壺中酒一飲而盡,面露笑意。

  「玄鴻,在兩千餘載來,我也算是見識過許多人,你果真最是不同。縱然是玄悲,也不如你這般淡然。」虛又再度輕嘆了一聲。

  「俱是生靈,無非是存在的形式不同罷了,沒有什麼分別!」曹魏緩聲說道。

  「難道你不怕?」虛沉聲問道。

  「你不是說吞冥乃是誕生於萬族生靈的三魂情慾,可若是論起欲望,你覺得我會比你少嗎?論惡,你又惡的過我嗎?」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一聽此話,吞冥沉默了一下,重新化作了一陣黑煙,沒入了他身軀之中。

  而隨著此刻風消,曹魏眼前的這處清潭,水面漣漪散去,又恢復了平靜,照清了他的倒影。

  「啪、啪、啪……」

  忽然間,在潭邊松柏之後傳來了一陣撫掌聲。

  「我還以為你不肯出來了呢?」曹魏緩聲說道。

  此話一落,白雲緩步走出,問道:「難道曹兄不怕小僧將此事說出去?」

  「你我情況差不多,那我又有何好怕的?請坐吧,尊師大德,令人欽佩」曹魏說道。

  據玄悲臨終所說,白雲因常年伴於膝下,在不知不覺間心性受吞冥所影響。

  也正是因此,當時玄悲這才沒有將白雲帶回無念寺,甚至也不曾教導過他修行之法。

  不過玄悲最後又囑託無相、月玄等人,想必是知道他這位徒弟在暗中修行了。

  聞言,白雲來到了他身邊,盤膝坐下:「可人死萬事休啊!」

  「白雲兄,令師坐化前,可還想著你啊!只要你還記得他,那玄悲大師便不算真的死去。」曹魏開導了一聲。

  人有三種死亡,最開始是肉體上的死亡,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這世道前前後後不知過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個修士踏足長生路,可參透元會之謎,永生不死者想必也不會太多。

  死亡才是常態,永生則是一種極其偶然的情況。

  其次的死亡,便是社會上的死亡,一切關係會隨著肉體上的死亡,漸漸地人情薄涼,直至煙消雲散。

  最後則是被這方世界完全遺忘,沒有留下任何文字或是其他東西,找不到半點痕跡,好似從沒有來過一般。

  「謝了。」白雲說道。

  言語之間,他取出了一壺酒,獨酌了起來。

  只見他一邊喝,一邊說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心中有恨,恨我那師尊不教我修行之法,恨他為何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留下我一人在這世上。不過如今一晃眼,人也走了五百年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輪迴轉世了?」

  曹魏並沒有開口,也不需要去多說什麼。

  對於白雲這般人,他並不是需要他人給自己一個答案,而僅僅是需要一個傾聽者罷了。

  至於這個人,如今恰好是自己而已。

  白雲就這般說了好一會兒,而後便起身告辭了。

  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曹魏也站了起來,朝著靈衍宗諸位金丹所在疾馳而去。

  其實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曹魏還是挺樂意和白雲這傢伙做個朋友的。

  不過要是一旦因利益糾葛,而起了衝突,那他也不會有半點手下留情。

  正如秉正此人,那童叟無欺最常掛在嘴邊,也曾笑說過『你想要殺我,那沒事。不過你要是殺不了我,而往後還有機會,那我們依舊可以合作。』

  說起來,他們這些人其實越到最後,朋友會越來越少,直至再也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