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訂單？
方生心中稍感意外。
何坊主坐在對面，滿臉和氣：
「我們何家在坊市內，也有一處靈丹齋，最近極為缺少一種上等上品靈丹，名為火融丹……」
方生眼帘微動。
他知道這種丹藥，功效與火霄丹相仿，有助於鍊氣後期的火法修士修行。
就連煉製手法，都有相似之處。
何家無疑是在拉攏自己。
這筆訂單的潛在意思，就是鄭家能給的，何家也一樣能給……
忽然，何坊主抬眸，似乎才留意到方生周身散發的氣勢：
「青陽丹師，近日已經突破到鍊氣五層了？」
「嗯，僥倖突破。」
方生點點頭。
他向來沒有隱瞞自身境界的意思。
雖然有斂息異法，但那樣並不保險。
修仙界能人輩出，各種探測修為境界的秘法層出不窮。
瞞得了一時，不可能瞞得一世。
到時候，真實境界敗露，反倒說明其中存在貓膩。
想要隱瞞某個真相，真正高明的做法不是強行隱瞞一切。
而是真真假假，為事件編織一個合理的解釋，從而抹殺大眾對其他可能性的猜測。
以方生的處世經驗，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從突破鍊氣三層開始，他就一直在「編織」。
再加上，他待在紫煙谷足足二十年時間，幾乎從不外出。
到了修仙界以後，一切行程皆經得起推敲。
整個紫煙谷都是證人。
所以直到如今，從未有人懷疑他這個雜靈根的修行速度。
反倒讓不少人心生敬佩，被引為一時佳話。
何坊主似乎也是其中一員。
他感嘆一聲仙道艱難，特地起身，向著方生行了一禮：
「青陽丹師此等大毅力，實在讓我欽佩！」
「其實，我何家此前偶得一門中品丹方，極為適合鍊氣中期的火法修行，比之火靈丹，效果還要好上三分……」
對此。
方生只是淡淡一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偶爾才會插嘴，詢問兩句。
這反倒讓何坊主拿捏不定。
他拋出那副丹方，自然是為了繼續拉攏方生。
他斷定，方生如今很需要效果更好的修行丹藥。
只要方生願意投靠，他有把握說服家族讓出那一門中品丹方……
『但是，此人沉靜至極，仿佛深潭靜水，完全無法窺探其內心的真實想法。』
何坊主又試探了幾次，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恍惚之間，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面對一個三十來歲的小修士。
面前坐著的，其實是自家那位活了一百多歲的築基老祖。
自己的任何心思，都被輕易洞穿。
眼前的年輕人，好像在陪自己玩過家家。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極為不適，也對方生的心性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
悟性非凡的聰明人，屬實難以對付……
兩人繼續聊了一陣子，敲定一筆火融丹的訂單，數額為二十枚。
隨後，何坊主匆匆告辭離開。
……
之後一段時間。
何坊主又下了兩次相同數量的訂單。
方生全部照單收下，扣去丹藥成本，淨賺九百靈石。
算上鄭家那邊的訂單。
來到深湖坊市之後，僅僅半年時間，手裡的靈石就再次突破了兩千塊！
這還不算他手裡那些沒處理的中品火靈丹。
連這些也算上，他的身家已經突破三千靈石。
「丹師本來就賺錢，而我卻比尋常的上品丹師更賺錢……」
方生清點的時候，也不禁感嘆。
鄭家跟何家，兩家輪流給自己餵飯，其他上品丹師哪裡有這個待遇。
不對，他們根本沒這個資格。
方生很清楚，自己能夠在兩家之間遊走，全靠腰上掛著的行雲令牌。
相比劫修，這些大勢力明顯更忌憚道宮築基的威懾力。
劫修殺了人就跑，蹤跡難尋。
但各個勢力家大業大，要是敢明著針對自己，日後一抓一個準。
可惜的是，在下了三次訂單之後，何坊主那邊便沒了消息。
方生推測，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放棄鄭家的訂單，源源不斷地給鄭家丹坊輸血。
所以，何家索性放棄了拉攏自己的計劃。
他對此稍感惋惜，卻算不上在意。
有了靈石，自然要開始消費。
方生購入大量中品火靈丹的材料，繼續偽造自己依靠丹藥修行的痕跡。
而且，以後把這些藥材煉成丹藥，再暗中售出也是有賺頭的。
同時，方生還在八方道盟發布大量精血懸賞。
要求是蠻角犀以外的蠻骨妖獸，乃至是通靈精血。
日後青蓮晉升三品，同樣需要額外的二十盞蠻骨精血，以及一盞通靈精血。
他這是在早早做準備。
這一番動作，引起坊市內部一些熱議。
不過丹師需要妖獸精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即使是自己用不上的精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就像劍客追逐寶劍一樣天經地義。
其他修士，最多也就是猜測方生在練習某些丹方……
上品洞府。
修行靜室之中。
方生將道盟送來的朱鳶精血吸收。
望著已經漲到八十的進度，默默嘆了口氣。
「本以為離開鄭家之前，朱鳶道果能達到三重，結果卻是天不遂人願。」
『竹龍那傢伙早早事發了……』
方生也沒想到。
竹龍的朱鳶精血，居然是瞞著自家師傅偷偷抽的！
難怪他當初千里迢迢，特地拿到深湖坊市售賣。
之前，方生只是隱約奇怪。
御獸流向來將妖獸視作戰力，是要不斷往妖獸身上投入資源培養的……
養育妖獸，定時抽血割肉售賣，這是育獸流的做法。
比如桃雲山何家。
竹龍養的那五隻赤火朱鳶，被連續抽了幾年的血，養得病懨懨的。
道宮的定期抽查一來，竹龍的破事立馬就被查出。
「一年多以前，鳳雲竹龍兩個親傳被派去獵殺妖獸，或許就是道宮方面的懲罰……」
竹龍事發，受到最大影響的人，反而是方生。
他在心中盤算：
「四十一歲前，靈根道韻要達到二十一縷……」
「如今年近三十六，還有五縷差額。」
蠻角犀道果已經達到四重，後面應該還能提供一縷靈根。
接下來五年時間。
道盟那邊應該也能補上朱鳶精血的差額，增築出第三重朱鳶道果……
如此一來。
就只差三縷靈根，也就是三枚道果。
這個目標看起來容易，實則一點也不容易。
除去桃雲山何家養殖的蠻角犀。
想要大量獲取其他蠻骨妖獸的精血，很多時候只能聽天由命。
但是，方生更相信事在人為……
……
數日之後。
深夜，修行靜室。
方生緩緩收起功法，法術靈光漸漸散去，一對清眸仿若無底深譚，周身散發出渾厚的水法氣息。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陣眼。
當中十幾枚靈石，僅僅用去兩枚。
「遮掩陣法還能維持六七天時間。」
「在這段時間，可以放心外出尋找妖獸。」
修士升起洞府的遮掩陣法，往往意味著正在閉關。
期間，只要沒有出現生死存亡的大事，都不會有人強行衝撞。
否則便是有意結仇。
方生在靜室中留下一道大成假身，隱約散發出氣息，可以維持七八天時間。
隨後，他悄然離開洞府。
直到天明。
深湖坊市大門開啟。
方生早早換了一副面目，跟著其他修士一起離開。
早上離開坊市的修士，大半都是水法修士。
而且三三兩兩，散成一個個小團體。
當然，其中也不乏獨行之人。
方生便混在這些人里，一身水法氣息，絲毫不顯眼。
這些修士的目的，都是到深湖當中尋找靈地。
自從深湖秘境被發現，散修也隨之聚集，湖底的其他小型靈地陸續被發現。
每一處靈地都生長著多年積累的靈藥珍寶，全部采割下來，價值至少上千靈石。
這等利益，足以讓散修們陷入瘋狂。
近些年來，前往湖底探索靈地，已經形成了深湖地區特有的營生。
因此一夜暴富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只不過，如今容易探索的靈地已經基本挖掘完畢。
所以，部分水法修士又開始獵殺深湖當中的低階妖獸，從各種材料中獲利……
方生的目標，同樣是湖底的妖獸。
「不過，我要找的是蠻骨水妖。」
「與其在坊市坐等精血，不如我親自出擊。」
他的水法實力大概相當於鍊氣七層，再加上辟水神通，對上蠻骨水妖應該也有優勢……
方生曾經向滄水丹師打聽過。
知道在深湖當中，生活著一種蠻骨水妖，喚作紫電鮫。
雖僅半人身量，背鰭卻蘊藏雷霆之力。
瞬息間，便可引動水域風暴，放出萬鈞雷電，倚仗水勢能傳出十餘里方圓。
群聚之時，雷電威勢更為恐怖。
水法築基都要顧慮三分。
正因為如此，方生至今都沒能買到紫電鮫的精血，根本沒有水法修士能在水中抵抗這種妖獸……
方生本來打算放棄了。
直到滄水丹師提及一個信息：
這種紫電鮫在深湖之中，數量不少。
這個特點，瞬間吸收了方生的注意力。
這些年來，方生通過各種渠道收購了不少蠻骨精血，都被青蓮吸收，化作一道道未完成的蓮紋。
其中，不少精血的道果能力都很是不俗。
一種名為「鑽地龍」的妖獸，其道果甚至能夠加持土遁異法。
然而，增築一枚道果需要兩百份精血。
這些精血頗為珍稀，平時少量收購幾份，都已經十分勉強了。
要攢夠兩百份，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數量不少的紫電鮫，正好符合方生的需求！
……
深湖岸邊。
方生潛入水中，運起斂息異法，仿佛化作一塊石頭慢慢落到湖底。
「深湖當中，有多處水妖聚集的點位。」
「其中大多都是凡骨妖獸，紫電鮫的聚集點，目前還未探清，只能確定在深水之中。」
當然，也有可能已經探清，只不過各大勢力秘而不宣。
湖底水深有百丈不止，地形更是複雜多變，存在著許多深不見底的洞道。
周圍漆黑一片。
唯獨湖水隱約泛著紫色的光華，神秘而瑰麗，仿佛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心慌。
方生不是第一次來到深湖底下。
最近半年時間。
他已經來過好幾次，都是為了尋找紫電鮫的聚集點。
只是一直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遇見什麼危險……
方生繞開其他水法修士，獨自向著深湖更為中心的位置前進。
離岸越遠，能感應到的修士數量也越來越少。
直到無法再從水流中感應到任何一人。
方生知道，自己已經來到深湖的極深之地。
此處地形複雜，四處都是幽深洞道，仿佛一張張無底的巨口，要將經過的一切都吞入腹中。
平時少有修士敢探索到這裡。
方生運起辟水神通，在周圍小心探查。
每一條洞道裡面，或許都居住著水妖。
而深湖浩廣無垠，這等體量或許能養出一頭二階水妖。
若是以前，方生絕對不會過來。
現在卻是不同。
「風浪越大，魚越貴……」
他嘴裡小聲念叨，同時以辟水神通感知著周圍的水流。
在漆黑的水底繼續行走了幾里的距離。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異動。
嘶！
還未等反應過來。
周圍水中赫然升騰起暴烈的雷電之力！
只在眨眼時間，便已沿著水路，極速擴散出去數十丈！
「被發現了！」
「或者說，發現你了！」
方生此刻不驚反喜。
雷霆迅速蔓延，直到抵達方生身邊……
噗~
微弱聲響之後，紫色的雷電漸漸消散。
沒有傷到方生一根毫毛。
辟水神通可以辟除周圍湖水，製造出數丈方圓的乾燥區域。
這些雷電能輕鬆克制其他水法修士，卻拿方生無可奈何。
那頭紫電鮫似乎無法理解面前的局面。
它背鰭高張，綻放出刺眼的紫色光華——
嘶！
又一次雷霆激發。
方生趁此機會，迅速拉近了雙方距離。
紫電鮫此刻才反應過來，搖搖尾巴，想要逃離。
然後……
撲通！
一聲沉悶的聲響。
紫電鮫直接落在湖底，周圍的湖水悄然退去，就連湖底也迅速變得乾燥。
它奮力掙扎，卻始終無法回到水中，拳頭大小的瞳孔充滿了迷茫。
紫色的背鰭不斷發出紫色雷電，卻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瞬間傳出數十丈……
「去！」
不等紫電鮫繼續掙扎，方生放出青陽劍，直接將魚頭斬下。
噗嗤！
一股紫色的妖血瞬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