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從來都只是相對的。」
江清月開口道：「正如你所救世、救人，你高義，你仁愛。可是對於那些沒有被你所救的人，公平嗎？」
「或許在你眼裡，殺一人而救萬人，同樣有罪。可是，你怎麼能在不殺一人的情況下去救萬人？這，沒有第三個選擇。」
「你能在蕭封、紅月仙，和我之間，遊刃有餘，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對你而言，都該殺。你權衡利弊，無非是誰先死誰後死而已。」
「如果這其中有人不該死，那麼，你還能像現在這般從容麼？」
「假如，這其中有東方蘭，你，又該如何應對？」
長青沉默良久，遲遲沒有說話。
他看著決鬥場上，隆重的潛龍大會落幕，看著每一名修士滿是各種情緒的臉龐。
他想到了無月天的月魔族、月魂族、無月族。
他想到了紅月中，那一道道撕扯煎熬的神念。
「只是一個青蒼神鼓而已。」長青聲音低沉。
「青蒼神鼓，戰鼓，極品仙寶，萬年前諸天競技的唯一勝者所有，勝出後他離奇失蹤，疑似隕落。此鼓輾轉多手，終被多寶仙帝所得，並且收藏。」江清月道。
說著，江清月繼續補充：「他也有救世之心，他殺死了諸天競技的所有參賽者，所有天界代表，無一存活，哪怕是當時與他聯手的兄弟，他戰鬥中所遇的摯愛，也沒倖免。他想要改變規則，想要通過此舉來為諸多天界搏一個公道。只不過，萬年前的諸天競技，牽引投放無序的天界選擇，最終按照他殺人的順序排名。最先被他殺死的人，所在的天界被選中。想來，他應該是因為此事而道心崩潰。被選中的天界，你知道，無月天。」
「萬年一次的諸天競技，時間跨度如此之久，這規則……」長青問了一半。
「現在的你，已經開始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了嗎？」江清月反問。
頓了一下，江清月道：「諸天競技的規則，不會更改。仙帝的壽命，有百萬年之多，一萬年，這種時間跨度，甚至都不如潛龍大會來的久。彼此相連的潛龍大會，會突然改變規則嗎？如果改，因誰而改？」
「你怎麼能肯定這諸天競技的規則……」
「因為萬年前的諸天競技，是我主持的。」
「……」
江清月看著結束的潛龍大會，主持的東方蘭朝這邊張望卻並沒有過來，而是返回了流雲仙宗的包間，靜靜等待。
江清月開口道：「以你的歲數，經歷，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也自愧不如。我知道你為何想殺我，這同樣也是我想殺你的理由。」
「我不是因為你想殺我，才想殺你，我是因為，你的道心，太堅定了，但你的品性，又太過良善。你比青雲仙，更加極端。」
「青雲仙傳聞她死無葬身之地，你的下場若是不比她還慘，那麼你將會成為萬界的夢魘。」
「萬界下場，將遠比這一百年，被你的鏡像所碾壓的當代天驕，更加絕望。」
「你有兩個前車之鑑，一者東……青雲仙，二者姜田。」
「前者下場，帝雲也該告訴過你。蕭封能得到鎮天黑尺劍，便可見一斑。」
「後者，便是萬年前諸天競技的唯一勝者，一個後悔離開了小村子，只想回去種地的農夫。」
「前者無能為力，後者，道心崩潰。」
「可恰恰因為你的極端，無能為力的結果，和你道心崩潰的結果，都一樣。你不會死，那麼死的，便只有萬界。」
江清月靜靜說著：「我本想在天外天殺你之時，再告訴你這些。可惜，多寶仙帝扔下來了一個……青蒼神鼓。」
突然，江清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連連搖頭，接著笑聲越來越大。
潛龍大會還未離去的觀眾們，頻頻側目。
「蕭封，東方蘭，黑尺劍，竊天寶鏡，青蒼神鼓，仙寶畫卷……」
「哦對了，還有歷千帆的那把黑劍。」
江清月現在的修為所不能映照的，當然不會是凡物。只要不能映照，便讓江清月心中有底，也是她洞徹了長青對付蕭封，對付紅月仙，包括對付自己的最終計劃。
如此多的「強人」、「至寶」，竟然要被無序法則一鍋端了。
江清月越想越覺得荒誕。
「你的本體知道鏡子在青玄天。」長青開口說道。
「這是你又一個『希望』嗎？」江清月饒有興趣的看著長青，道：「規則，就是規則。作為主持諸天競技的我而言，規則，大過竊天寶鏡。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我也是靠規則『逃避』該背負的『責任』。」
「你明白，威脅意味著隱患，我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江清月道：「我能將竊天寶鏡扔下來，這同樣也意味著我已經不全靠竊天寶鏡了。」
江清月深吸了一口氣，嘆道：「罷了，事已至此，我告訴你又何妨？你能猜到我是鏡像，可你是否猜到，這竊天寶鏡，也只是竊天寶鏡的一個鏡像？」
長青心中一沉。
難怪江清月說，她要在天外天讓自己見識到真正的她！
從始至終，紅月仙和江清月，就不是一個層面的對手！
即便紅月仙的謫仙隕月計劃成功，甚至連江清月的一面鏡子都毀不掉！
難怪江清月根本不懼蕭封有製造凶獸毀滅青玄天的能力！
難怪江清月可以信誓旦旦的說，她根本就不是被紅月仙困死在青玄天！
「現如今，我們只能各憑本事，各自『保命』。」江清月盯著長青，嘴角一揚，道：「只是我很想知道，當無月天的悲劇降臨到你的身上，你，能做什麼？」
「當你什麼都改變不了，只有承受的時候，你的道心，又能否堅定？」
江清月連連問道：「你若崩潰了，又會如何？」
「我崩潰了，那就哭唄，還能如何？」長青撇了撇嘴，道：「或許我會躲在牆角哭，也或許不分場合，畢竟哭都哭了，哪管那麼多？」
江清月眯起了眼睛，眸中精光爆閃。
「你有對策了？」江清月問道：「我不相信，棄權的青玄天，還有活路！你要知道，一旦棄權，諸天競技甚至都不用開打！換言之，無序法則，將會在諸天競技開戰之前，確定投放地點，而降臨青玄天！」
長青聳了聳肩，道：「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
「什麼話？」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長青輕哼一聲，道：「不要給我上這麼大的壓力，我不欠你們！我是好人，可我也不是那種能犧牲了自己的好人。我的道心是堅定，但那是『我』的道心，與你們何干？」
長青起身，緩緩說道：「我只順應本心，順其自然，我想做的，盡力而為，做不到的，那沒辦法。」
「上壓力，這個我拿手。」
長青嘴角一咧，笑著說道：「我有一個小小的計劃，不管這計劃能成不能成，壓力都會來到你這邊。」
「？？？」江清月眉頭一挑。
長青補充道：「當然了，紅月仙也得抗一些。」
江清月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難道說，這計劃，要她和紅月仙聯手不成？
這怎麼可能？
觀眾席中，一眾陸續離場的修士再次側目。
笑容不會消失，只是從江清月的臉上轉移到了長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