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同一門法術,不同的理解

  眾所周知,大齊國師的師尊、《焚天七式》的開創者赤陽子是一位非常博學的修士。🎉💢 ❻➈𝐬ĤùⓍ.¢όΜ ♕🎅

  他主修符篆陣法之道,但也懂劍術,所以《焚天七式》第一式「螢焰」的本質其實是「劍陣」——千柄飛劍裹挾淺淡的火光飛向敵人,看上去仿佛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

  當然,顧旭並沒有拘泥於「飛劍」。

  在他手中,世間萬物都可以成為他施展「螢焰」的介質——秋天的落葉,洛河的水,森林裡的枯枝與碎石,都能被他利用起來。

  可謂「萬物皆可為劍」。

  這無疑也符合赤陽子反叛傳統、打破規則的「道」。

  而《焚天七式》第二式「明燭」,則結合了符陣之道與刺激身體潛能的秘法。

  它需要修士以自身為材料,構建陣法。

  真元是陣法的能量。

  精神意志則是其中的陣眼。

  一旦陣法構築成功,體內的真元流動速度會瞬間大幅加快,並迸發出明亮熾熱的火焰。

  以修士為圓心的十餘米範圍內,將會成為高溫的領域,足以令金屬熔化——倘若對手沒有足夠的防禦手段,就會瞬間被炙烤而死。

  但這並不是「明燭」最主要的作用。

  它本質上其實與楚鳳歌學習的「暴怒」相似,是一種能在短時間內提升真元力量、增強戰鬥力的手段。

  一旦顧旭開啟「明燭」,他施展的一切火屬性法術,將會具備原先的三倍左右威力,且這個數字會隨著修士的修為增長而不斷增加。

  當然,「明燭」是有時間限制的,且無法與「光陰」同時存在——畢竟它們對真元的消耗速度都足以用「恐怖」來形容。就算顧旭的真元要比普通的第三境修士更加渾厚、更加凝練,也不可能同時供得起這兩個「耗油大戶」。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

  烈火緩緩熄滅,室內的溫度也漸漸復原。

  只是,「清香閣」內的一些木製家具,卻微微有些發黑。

  …………

  顧旭依舊記得,當自己剛剛從青州府死裡逃生、來到這洛京城驅魔司總部的時候,有個叫屈景龍的九品緝事曾帶著他參觀衙門。

  「這座『清香閣』是驅魔司為身份尊貴的客人準備的臨時住處,」屈景龍曾如是介紹道,「在這間屋子裡,所有的家具物品,以及牆壁、地板、天花板上,都在司首大人的主持下,布置有特殊的法陣。

  「顧大人,您可以在這裡面隨意地修煉,練習各種法術,不用擔心來自外界的干擾,也不用擔心會損壞屋內的陳設。」

  「真的嗎?」顧旭微微眯起眼睛,「你或許不知道,我學的那幾門法術,殺傷力都有一點點強,恐怕這些法陣不一定能——」

  「——這屋子裡的法陣都經過反覆的檢測,能夠格擋住第六境巔峰強者的全力一擊,」屈景龍拍著胸脯,用自信又驕傲的語氣說道,就好像這些法陣全部都是他自己設計的一樣,「顧大人,您只需要放心大膽地修煉就好了!若是真的弄壞了,那只能說明驅魔司的陣師們學藝不精,絕對不是您的問題!」

  「萬一我真的把它們搞壞了,我需要賠償損壞的財物嗎?」顧旭認真地問道。

  他掌握的種種法門,像「驚鴻筆」的法術、「焚天七式」、「光陰」權柄等等,層次境界都非常高。

  這些法術攔得住第六境修士的全力一擊,卻不一定能擋得住他這種大道法則層面上的壓制。

  「清香閣」里的家具陳設看上去都價值不菲,就連房梁都是楠木製成的。若有損壞,恐怕他幾個月、甚至幾年的俸祿都不一定賠得起。

  「當然不用!」屈景龍不假思索地說道。

  顧旭立即鬆了一口氣。

  正因如此,他不必再去跟其他的官吏們爭奪靜修室。只需要待在這間安靜寬敞的「清香閣」里,他就可以完成日常的修煉,以及對法術的學習和改進。

  他曾聽上官槿說過,驅魔司總部的靜修室共分為三個等級——第一等只有六品及以上的官員可以使用,第二等所有的官員們都可以用,第三等則是提供給沒有官階的小吏們。

  目前,第二、第三等級的靜修室已經全部被人占用,甚至已經排隊到了兩個多月以後。

  …………

  此時此刻,顧旭望著那些微微發黑的家具,笑著搖了搖頭。

  「清香閣」里的法陣,確實有些名堂。

  若換做是一間尋常的房屋,恐怕早就在「明燭」的高溫下,被徹徹底底地燒成了灰。

  當然,這些法陣依舊在「明燭」的作用下,出現了一些微小的破綻。

  「愛,看來得辛苦一下衙門裡的陣師們了。」他默默心想。

  隨後,他心念一動,從「閒雲居」中取出自己長期攜帶在身邊的小本子和炭筆,在上面迅速地記錄道:

  「實驗時間:天行二十四年正月廿二;

  「實驗內容:對《焚天七式》第二式『明燭』進行效果測試;

  「實驗結果:『明燭』能短時間內提升真元威力,製造範圍性高溫,並對『清香閣』中號稱由洛司首主持構建、『能抵擋第五境修士全力一擊』的陣法造成了微小的破壞;

  「實驗結論:

  「第一,『焚天七式』的真意,在於對規則的破壞,『明燭』也同樣如此。🍬☠ ➅9𝔰Ⓗ𝔲X.𝕔Ỗ爪 🐟♠其他的火屬性法術,或許只能造成表面上的灼燒效果;但「明燭」卻能在規則層面上,對事物進行由內而外的瓦解。

  「第二,使用『明燭』,需要放下顧忌,放下恐懼,以堅定不移的精神意志為引,才能點燃自身的真元和潛能。

  「備註:我越來越好奇《焚天七式》創始人赤陽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也想知道他為何會在第八境時走火入魔、自廢修為——是因為飛升是個騙局,還是有其他的緣由?」

  …………

  在完成實驗記錄後,顧旭才開始繼續閱讀大齊國師和何逸群寫在小冊子的筆記。

  現在顧旭對「明燭」已經有了初步的領悟。

  他想要把自己的結論與其他人的觀點對比一下,或許會有一些新的啟發,也能找到一些自己曾經忽略了的細節。

  大齊國師對「明燭」的看法,類似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蠟炬成灰淚始干」。他覺得人生在世,應該勤勤懇懇、竭盡心力,為國家、為百姓獻出所有的力量,讓大齊王朝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何逸群對「明燭」的看法,則是「人生如蠟燭,終究有盡頭」。他認為,既然人都有一死,那麼活著的時候就不要沉淪於黑暗,應當盡情燃燒、綻放光彩。

  「沒想到不同的人對同一門法術的理解,差別竟然如此之大,」看到這些內容後,顧旭不禁在心頭暗暗感慨道,「不過,我覺得我的理解應該才是最貼近『焚天七式』真意的。」

  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在悟道之前閱讀這些「權威們」的觀點。

  否則他的思路很可能會受到影響和限制。

  當然,大齊國師和何逸群的理解存在偏差,並不是因為他們缺少悟性,而是因為他們作為大齊王朝的土著居民,幾乎不可能有太多質疑權威、反叛規則的想法。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何先生至今才掌握了《焚天七式》的前兩式吧!」顧旭在心頭猜測道。

  …………

  龍門書院坐落於洛京城郊區,鄰近洛河,依山傍山,風景秀麗。

  其布局考究,為大四合院建築群,沿著中軸線依次排開,均是白牆灰瓦,頗具清雅淡泊之氣。

  不同的建築里,有不同的教習在給學生們傳道受業解惑。

  在習習涼風中,能夠聽到教習們的高談闊論聲,有學生們慷慨激昂的爭論聲,有刀劍碰撞的鏗鏘聲,有切磋較勁後勝利的歡呼聲……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卻並不顯得嘈雜刺耳。

  反而像是交響樂的各個聲部,以特定節拍融合在一起,形成龍門書院日常生活中特有的旋律。

  此時此刻,在書院的一間不起眼的偏房中,有一個三四十歲、身穿藍灰色道袍的男子正坐在書桌旁邊,一邊翻看著一本陳舊的書,一邊用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塗塗畫畫。

  他面龐白淨,鼻樑高挺,眉毛濃密。

  容貌倒是清秀。

  只不過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連續幾天沒有睡好覺似的,有著非常清晰的黑眼圈。

  除此之外,他的坐姿看上去也很彆扭——背拱得像一隻彎蝦,腦袋跟桌子挨得很近,眼睛幾乎貼到了書本上。

  只見他一邊在紙上畫著複雜的圖案,一邊在口中喃喃念道:

  「『相思符』,是讓人產生戀愛之情的符篆,需要依靠介質『相思子』,也就是『紅豆子』產生作用,並結合『相思咒』——『精秉太陰,氣秉太陰,汝受一粒,掛意繫心。』

  「『相思符』和『返步符』作用比較相似,一定要牢牢記住它們的不同點,避免混淆。前者能使人對自己萌生愛意,後者則能夠使原先的愛人回心轉意。

  「……」

  「『變蛇符』,主要用於役蛇護身,也就是幻化出一條蛇來保護自己。

  「在使用『變蛇符』時,需要念誦『變蛇咒』,內容如下:『蛇師蛇師,滾地盤旋,雷光爍火,易見易藏,入山縱橫,收之即蟄。』

  「而在畫這種符的過程中,還有非常嚴格的要求——書上的原話是『向東方取炁一口,吸入腹內,流至臍下一寸三分為止,再上升到口,對筆一呵,黑在圈內,各為祖氣』。稍有出錯,符咒就不會生效。

  「……」

  由於他在畫符和念咒的過程中沒有動用真元,所以他畫在紙上的符文並不具備任何非凡屬性,純粹只是他的複習筆記。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忽然推門而入。

  「莫厲,你最近準備得怎麼樣了?」

  來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頭髮灰白,蓄著長鬍鬚,穿著一身華麗的錦袍,顯得氣質威嚴,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大人物。

  「還行吧,」被稱作「莫厲」的男子抬起頭,「我已經把以前掌握的符篆溫習了四十九遍了。等今天晚上,應該能看完第五十遍。」

  他的聲音聽上去無精打采、疲軟無力,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似的。

  高大威嚴的錦袍男人,正是龍門書院院長——李政。

  莫厲則是他的表弟,是一名第五境修士,也是一名小有名氣的符修。

  他曾就讀於龍門書院,十五年前開始修行符道,據說把藏書閣里所有的符道書籍都背得滾瓜爛熟。

  他一度號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自己不會畫的符篆。

  「再過三天,就是你跟另外幾個候選人較量符篆之術的日子,」李院長面色嚴肅地接著說道,「你應該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因為大齊國師、驅魔司的洛司首和昭寧公主在旁邊關注著這件事情,所以我不可能給你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

  「你如果想成為龍門書院新的『教習』,必須得完完全全地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在公平的比試中戰勝你的幾個對手。對此你有多少把握?」

  莫厲想了想,伸出五個手指。

  「表兄,那幾個對手我都曾找人幫忙打聽過,」莫厲繼續說道,「金陵沈氏的沈丘雖然天賦不錯,得到過國師的指點,但是他常常自恃天賦,很少願意腳踏實地地區學習一些基礎的符篆。論硬實力,他比不過我。

  「驅魔司的顧旭天賦很高,風頭正盛,但他實在太過於年輕,好像至今才修煉了一年。符篆之術這種東西,終究是要在不斷犯錯中積累經驗的。他怎可能用自己一年時間裡學到的東西,來挑戰我們十多年來的努力?

  「我現在唯一忌憚的對手,就是散修趙欣然。」

  李院長沉默片刻,然後鄭重道:「我覺得,對於那個叫顧旭的少年,你還是得稍微慎重一些。他可是國師親自推薦的人,定然有可取之處。」

  莫厲用軟綿綿的嗓音回應道:「那我就要證明,國師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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