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斗消失不見。
一切重新歸於平靜。
楊長福頓時癱倒在地,臉色蒼白,神情呆滯,顯然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
雖然「心蠱」已經被消滅,雖然顧旭和上官槿的神念很快從他的意識世界裡撤離,楊長福依舊有一種「我的身體不屬於我」的錯覺。
上官槿也深吸一口氣,神思終於回到現實世界。
她看了眼身旁的顧旭,想到那片浩瀚無垠的星空,還有那句被修改過的「下罩咒」,心頭冒出了許許多多的疑問。
不過她猶豫片刻後,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一句「謝謝」。
因為她知道,若不是顧旭及時伸出援手,恐怕她將會一直沉淪在負面情緒的海洋之中,難以自拔。
等到那時候,局面將會變得非常被動。
顧旭淡淡一笑,回應道:「不必客氣。若不是因為你專程來帶我看房子,也不會陷入這樣的麻煩中。」
他的目光平靜而深邃。
不論上官槿如何用力觀察,都無法從中覓到他的心思。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她默默心想。
當她第一次在洛司首的銅鏡上看到顧旭時,只覺得這個少年長得很好看,很有天賦。
但之後每一次見面,比如嶗山遺蹟上的考驗,比如從青州府的劫難中死裡逃生,比如元宵擂台賽上面對強大的對手,比如今天這場意識世界中的戰鬥……他總能源源不斷地帶來「驚喜」,展現出令人驚嘆的手段。׺°」˜`」°º× ׺°」˜`」°º×
至於時小寒,則終於放鬆了緊繃的心弦。
在剛才的一段時間裡,她一直心情緊張,時刻準備著跑回驅魔司衙門通風報信,生怕顧旭在兇險的神念交鋒中遭遇不測。
——倘若在意識世界裡也能施展刀法,她恐怕早就揮舞著「昆吾刀」,氣勢洶洶地加入戰鬥了。
直到現在,她長舒一口氣,上前兩步,一雙明亮的杏眼變成彎彎的月牙。
「顧旭,戰況如何?」她問。
「我們已經順利消滅了楊先生識海里的蠱蟲,」顧旭回答道,「但幕後的敵人隱藏得太深,我們還暫時無法找到他的蹤跡,還需要驅魔司衙門派人做進一步的調查。」
這時候,商人楊長福終於扶著身邊的柱子,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頷首躬身,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向驅魔司的修士們誠懇道謝。
「如果沒有幾位大人的幫助,我還真不知道我的倒霉生活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與此同時,他還從衣兜里掏出一沓銀票,朝著顧旭和上官槿手裡塞去,口中道:「小小心意,還請大人們笑納!」
但上官槿立即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地拒絕了。
她表示,今天四合院中發生的一切,已經作為異常事件,被錄入驅魔司的檔案。按照大齊驅魔司的規定,官員們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是不得向百姓收受賄賂的。
「另外,楊先生,今天這個事件背後,恐怕還另有隱情,」上官槿繼續說道,「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驅魔司還會派人來這裡做調查,尋找線索,希望你能積極配合。倘若對你的生活造成不便,還請見諒。」
楊長福沉默了幾秒鐘,抬頭問道:「大人,從今天開始,我應該不會再經歷那些倒霉事情了嗎?」
上官槿看了身邊的顧旭一眼。
見顧旭點了點頭,她便微笑答道:「理論上不會。當然,像生意冷清這種事情,可不僅僅跟風水有關係。其他的問題,還需要你自己去處理。」
…………
厄運纏身的問題已經解決,楊長福自然不會再賤賣房產。
再加上按照大齊王朝的律法規定,在幕後黑手落網之前,這座四合院作為案發地點,是暫時會被限制交易的。
所以顧旭想要買房,只能另擇他處。
這讓他感到有些可惜。
因為他很難再在京城的其他地方,買到如此便宜的招遠。
所幸,在解決了風水問題和楊長福體內的「心蠱」後,他能獲得一筆功勳獎勵,能夠勉強彌補他錯過便宜房屋的精神損失。
除此之外,經歷了剛才負面情緒的洗禮後,他不僅在「日蝕」的基礎上,開創出了新的神識類法術「星垣」,而且還對第四境「望鄉台」有了更深的領悟。
他相信,待自己今晚回去修煉時,定能在「思鄉嶺」的階梯上繼續前進一大步。
最終,在反覆的權衡比較後,顧旭購買了延慶坊的那座宅院。
其鄰近洛水,周圍樹木環繞,風景秀美宜人。
雖然附近有不少權貴的豪宅。
但顧旭想了想,覺得自己今後待在家裡的時間應該不會太多,這房屋很多時候應該只是件擺設,他應該很少有機會跟鄰居們產生交集。
當然,對他來說,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價格。
這間屋子價格四百八十兩銀子,比思順坊那間便宜不少。
扣除驅魔司的住房補貼之外,他還需支付三百兩銀子。
當然,今日他只需要付一百兩銀子,剩下的部分他可以日後分期結清。
時小寒見他手頭拮据,非常仗義地伸出援手,表示要幫他支付一半的費用——只要顧旭不介意她經常上門蹭飯。
顧旭笑了笑,拒絕了她的好意。
出資買房這種事情,意義上終究跟送丹藥不太一樣。萬一她父親時千戶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會從萊州府殺上京城。
…………
「在這洛京城,掙錢不容易,花錢倒是真的快!」
半個時辰後,顧旭坐在返回驅魔司衙門的馬車上,心頭默默感慨道。
新買的宅院暫時還不能入住。
還需要花一段時間,按照大齊王朝的房屋營建規制,對它的門楣、階梯等進行改造。
此時此刻,元宵擂台賽上掙來的銀票已經離他遠去,落入了房屋原主人的口袋裡。
顧旭嘆了口氣。
他深刻感受到,想要再洛京城過得安逸舒適,僅僅依靠驅魔司的工資肯定是不行的。
一方面,洛司首跟他提到的「龍門書院客座教習」一職,又清閒,待遇又好,他得想辦法爭取到。
另一方面,京城不同於沂水縣,這裡修士眾多,有錢人也很多,對符篆的需求量應該很大,他或許可以像那位名叫趙欣然的符道大師一樣,依靠賣符賺一些錢。
…………
與此同時。
在洛京城北邊、靠近邙山的草廬里,掌握「心蠱」的中年婦人臉色變得非常陰沉。
她植在楊長福和其他人體內的「心蠱」,是她花了幾年時間、以神魂之力日夜滋養而成的,與她有著密切的關聯,幾乎可以算是她靈魂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她才能藉助「心蠱」,施展能夠釋放負面情緒的精神法術。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對手不僅能夠從負面情緒中掙脫出來,而且還能切斷她與「心蠱」之間的聯繫。
尤其是在聯繫斷開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威壓,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在頒布敕令,使她萌生出發自內心的敬畏之情。
「該死的,」她心裡忿忿道,「這究竟是哪來的敵人,竟然在神識方面有這麼強的造詣?得儘快告訴主上才行。」
就在這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那是一個體格削瘦、臉又長又尖、蓄著鬍鬚的男人。他穿著華貴的錦袍,手中握著一個風水羅盤。
「麻夫人,京城有變故,」只見他臉色陰沉地說道,「我布置的『絞龍』殺局,有一個節點被人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