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群雄會
入春的江南,經常雨水連綿,一陣跟著一陣。
今天的衡山城,綿綿細雨也時下時停。
不知過了多久,天反正是黑了。
晚風拂過,燭火搖擺。
酒館內的掌柜、小二都趴在了桌子上,卓凌風卻還在窗邊,獨坐喝酒,桌上零零散散放著三四隻空壇。
他喝了這多酒,面上微紅,身子歪斜靠在牆上,仿佛有了醉意,實際他卻越來越精神。因為他的腳下多了一大灘水跡。
常人喝酒,有的沾酒即醉,有人千杯不倒,說到底只是酒量體魄問題。
可卓凌風若不想醉,不管是喝多少,那也不會醉!
倒不是他酒量有多大,體質有多特殊,只因他可以用內功將酒逼出體外。
卓凌風前世喝酒多出於無奈,可到了這個世界,卻將喝酒給完全變成愛好了!
他在終南山枕山棲谷的頭一年,不會武功,若不喝點酒,那可真有點難熬!
誰知這一喝,就收不住了。
尤其學了全真教內功後,他是真正喜歡上了喝酒。
酒精作用下,他沒少醉臥深山,仰望星空,那種心情開闊的滋味,是他前世從未體驗過的。
若不想讓自己醉,那就逼酒出體,內息流轉之下,還能修行內功。
這無形中就成了酒量無底,便一發不可收拾,自然成癮。
每天不喝點酒,他就覺得少了點什麼!
可他卻很少將自己喝醉!
此時的卓凌風喝酒,只因思緒紛亂,他得將一些事情想清楚。
另一個目的,就是要等人!
至於來的是誰,這會誰又知道呢?
卓凌風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找自己!
或許是來殺自己!
所以就將酒給逼出體外了!
……
卓凌風與不戒和尚鬥了一場,這本是他所期望的,但是這一次「集運珠」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打贏不戒和尚,什麼好處都沒有。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不戒和尚武功雖高,但在江湖上沒有名氣,就如同以前的自己一樣,遠遠沒有青城掌門含金量高!
好在這一戰,卓凌風也是大有收穫的。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及其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自己的某些先知,有時也會為自己帶來麻煩!
儀琳是不戒和尚的女兒,在前世幾乎算得上盡人皆知。
他便沒有過多考慮,也對「回雁樓」之事認識不全。
自己潛意識說出一句話,竟就讓不戒和尚這個莽夫,認為自己是不懷好意,別有企圖。
就因他的信息來的太過超前,無形中成了一種隱患。
這就跟前世有人開玩笑說,一個人若是有種超乎常人的能力,必然要被切片研究。
在這個世道,道理也是一樣的。
今天只一個不戒和尚,倒也沒什麼。
可自己若是不注意,以後惹的很多人都產生這種想法呢?
這可比自己擁有《辟邪劍譜》還危險!
此時卓凌風在酒館對燈獨飲,外邊街道有兩個漢子張著雨傘,提著燈籠,快步奔來,步伐矯健,一看都是身懷武功之人。
兩人到得酒館屋檐下,抬頭看了一眼匾額,收了雨傘,一人跨進酒館,眼見卓凌風隻身坐在桌前,說道:「敢問可是卓凌風卓少俠當面?」。
卓凌風醉眼一抬,見他們手中所提燈籠上都寫著「劉府」兩個紅字,說道:「不敢,我便是卓凌風!」
那人將手中燈籠遞給另一同伴,抱拳道:「我等久慕少俠英名,只是業師囑咐我們到處迎接各路英雄好漢,實因來的人多,在下收到少俠光臨衡山城的消息,有些晚了,得罪了少俠,還請恕罪!!」
說著便躬身行了一禮。
卓凌風見二人對自己執禮甚恭,便知這是自己打贏餘滄海換來的待遇,心下一笑,起身拱手說道:「豈敢!二位都是劉三爺的弟子嗎?」
那人道:「是。
在下向大年,這是我師弟米為義。還請卓少俠到敝處奉茶,聊表敬意!」
卓凌風點點頭道:「那就打擾了。」
向大年笑道:「少俠勞步來到衡山,能駕臨敝舍,那是給我們臉上貼金,怎麼還說這些客氣話?請!請!」。
卓凌風早知那些江湖人出去,必然會將自己行蹤傳的盡人皆知。
以他現在的名聲,他什麼都不用做!
只需要在這裡等!
既等劉正風派人來請他,也想等些貪圖《辟邪劍譜》的賊人,好發一發利市!
讓自己名頭再響一些!
卻不知兩方誰先來!
如今既是劉正風先來請自己,那就先去劉府,先找個落腳之處再說!
畢竟卓少俠剛才還想著,實在不行,今夜就得違背師命,強「搶」一處居所落腳了。
向大年見卓凌風應了下來,轉頭朝掌柜的說道:「這裡的酒錢回頭再算,都記在劉三爺帳上。」
掌柜的陪笑說道:「劉三爺的客人,我們請也請不到,還算什麼錢?」。
卓凌風卻摸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心想:「劉正風與他的這幫徒弟,又怎知這一場金盆洗手就會是他們的劫!」。
向大年見狀也不多說,將雨傘分了一柄給卓凌風,當先領路。
卓凌風將長劍往腰上一掛,手持雨傘跟著投入雨中。
幾人都是身懷武學之人,很快走過幾條長街,就見左首一座大宅,門口點著四盞大燈籠,十餘人手執火把,有的張著雨傘,正忙著迎客。
卓凌風進門時就發現,幾乎是個人,迎客的都會機械性的笑著說:「來了?請進,請進!」
卓凌風一踏進院子,就聽得人聲鼎沸,走到廳口掃了一眼,少說也有幾百人聚集在此,不由皺了皺眉。
心想:「這幫人豈不是典型的看你起高樓、看你宴賓客,再看你樓塌了?」。
向大年見他眉頭緊鎖,以為他不喜熱鬧,連忙說道:「卓少俠,師父有令,您請隨我入內廳!」
卓凌風自然知曉,大廳上的都是高手的後輩弟子,或者不入流人物。
貴客自有他處,便隨他走向內室。
就在卓凌風從大廳口轉道之時,大廳內華山派人叢中,有個容貌醜陋,滿臉都是麻皮的女子,一聲低呼:「他也來了!」
同坐的同門有人問道:「小師妹,誰來了?」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靈動之極的眸子烏溜一轉道:「還能是誰?就是十年前來我華山拜師的卓凌風了!」。
華山一眾弟子,也「啊」的一聲驚呼。
這醜女自是故意扮丑的岳靈珊了。
她身為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岳不群愛女,十年前也曾見過卓凌風一面。
可當時在福州,一時沒有對號入座。
但經過勞德諾提醒,便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被母親攬在懷裡,眼看著父親將一個想要拜師學藝的小孩,給打發下山之事,她還好心的給了那小孩一顆糖呢!
但現在的她想到這個,就對卓凌風有些惱怒。心想我是給過你糖的,你還拿銀針嚇唬我!
至於卓凌風昔日被送下華山之時,是何種心情,還記不記得一個小女娃給他一塊糖的事,亦或卓凌風在福州是否知道她是誰,
再或他心裡若不記情,對於敢偷窺自己的人,是不是只嚇唬,岳大小姐心裡是沒想過的。
……
這時的劉府小花廳。
有一具屍體擺在當堂。
死者腹部插著一柄利劍。
這劍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
一柄三尺長劍,留在體外的只餘數寸,劍尖已插到了死者咽喉,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數,武林中倒還真少見。
此人正是「英雄豪傑,青城四秀」之一羅人傑!
花廳也聚集著泰山掌門、恆山白雲庵主定逸師太、雁盪山何三七、隴南點穴名家聞先生等一眾高手。
正聽恆山小尼儀琳,一字一句如實講述華山大弟子令狐沖與「萬里獨行」田伯光在衡陽「回雁樓」大戰的過程。
令狐沖怎樣逼得田伯光認輸,那青城派弟子羅人傑為何會對令狐衝動手,將他「殺死」,他又是怎樣反殺羅人傑的。
儀琳述說完了這段往事,精神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幾晃,暈了過去。
定逸扶住弟子,冷冷看向三名青城派弟子,若非余滄海不在此地,她早就幾個耳光抽上去了。
青城弟子很是委屈,卻不敢表露出來。
其餘眾人皆是默然不語,都在腦海中回想「回雁樓」那場驚心動魄的格鬥。
在天門道人、劉正風、聞先生、何三七等高手眼中。令狐沖、羅人傑等人的武功自然都沒什麼了不起,但這場斗殺如此變幻慘酷,卻是江湖上罕見罕聞的悽厲場面。
而從儀琳這樣一個秀美純潔的妙齡女尼口中說來,顯然並無半點誇大虛妄之處。
劉正風看向青城派弟子,作揖道:「余觀主未能親身而至,派你等與羅世侄前來為劉某賀喜,劉正風足感盛意!
怎料羅世侄卻在衡陽城身遭不測,劉某實在痛心不已。
可當時你們既然也在場,這件事是親眼目睹的,屬實另有別情,劉某實在不知如何料理!」
青城弟子不答,只是看著劉正風。
余滄海因為敗於卓凌風之手,並未如原軌跡一般來到衡山城。只是派了「英雄豪傑」中的羅人傑,帶著幾位弟子來給劉正風送禮。
怎料羅人傑在「回雁樓」看到令狐沖,想起他在漢中打了自家師兄,還為自家武功起名「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之舉,一見他身受重傷,便想上前「撿人頭」,為自家報個仇!
畢竟自家師父在福州被人滅了威風,那他身為弟子,收拾一頓華山派大弟子。
也能稍微挽回幾分顏面,怎料令狐沖比他更「老六」,面子沒找上,自己慘遭反殺。
同行的青城弟子,自然傻眼了!
師父信心滿滿帶著兒子餘人彥與「青城四秀」下山,結果兒子被林平之殺了,弟子於人豪被卓凌風殺了,羅人傑也死在了令狐沖手裡,三名精英後輩被殺,師父的怒火誰來承受?
他們也不知回去怎麼跟師父交代,便將羅人傑屍體抬來,希望劉正風這個東道主能為他們做主,找華山派討個說法!
畢竟「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嗎!
怎料劉正風用這樣一番冠冕唐皇的話將他們打發了,其餘眾人還都用幾位鄙夷的目光打量他們。
尤其恆山派定逸老尼,眼睛瞪的眉毛豎的,就仿佛要打人,他們能怎麼辦?
又能怎麼說?
正自彷徨之時,劉正風的弟子米為義急忙的跑了進來,躬身道:「師父,卓少俠請來了。」
劉正風道:「到哪了?」
米為義道:「已經快到花廳了。」
劉正風不敢怠慢,忙對眾人作揖道:「各位稍坐,在下得去迎一下這位終南山卓凌風!」
眾人一聽卓凌風,俱都大吃一驚,除了泰山派掌門天門道長、恆山派定逸師太等寥寥數人,紛紛站了起來。
他們也想瞧瞧這個能將青城掌門余滄海,打得迴轉山門之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一干人還未出花廳,向大年就掀開了門帘,一個黑衣青年赫然出現在了眾人眼中。
他身材頎長,腰懸長劍,如飛劍眉壓著一對星目,可他現在面色微紅,醉眼惺忪,一股酒氣直衝花廳。
但場上之人絕無凡俗,一眼就看出,他腰間懸劍的劍鞘乃是名貴的犀牛角做的,鞘上還鑲有十多顆寶石。
若非這一把名貴寶劍,幾乎已然成了「終南山卓凌風」標配,眾人還只當一醉漢走錯地方了呢!
青城弟子與一老者一看到來人,立即面如土色,都退到牆邊去了。
饒是眾人知曉卓凌風與余滄海之戰的結果,但有些人畢竟心有疑慮,可他們自然不會沒口子的,去向青城弟子求證真偽!
但一看青城弟子如此大的反應,便知江湖傳聞,應該不是虛的!
可這華山二弟子勞德諾,怎麼也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這又是為何?
卓凌風一進花廳,看似有了幾分醉意,內心實則很是清楚,眸子開合之間,微微一掠,就見廳中上首五張太師椅並列,四張倒是空的,只靠東一張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紅臉道人。
左右兩邊有尼有俗,人數不少。
地上還擺了一具屍體,他曾在林家見過這人,應該是青城派弟子,死的很慘。
這時一個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的中年矮胖之人,拱手道:「卓少俠光降衡山城,劉正風有失遠迎,還望勿怪。」
若非聽他自報名姓,卓凌風還當他是個鄉下大財主,當即拱手還禮道:「劉三爺名垂武林數十載,如此多禮,卓凌風何以克當!」。
劉正風眉目間笑容綻放,說道:「你我都是武林一脈,又非同門,自然達者為先了。」
說著請卓凌風落坐於左邊第四個座位,在弟子為其上茶時間,為他一一介紹起了,在場大有名望的武林高手。
聽劉正風介紹,左右坐著十八位武林前輩,什麼浙南雁盪山何三七、隴南打穴名家聞先生等等,聽起來各個都是聲名顯赫的一流人物。
卓凌風卻只微微頷首,以示見過。
這十多人在武林中都是一方之雄,見他如此冷傲,內心雖有不滿。
但見他對每個人都是如此,倒也不怎麼生氣了,以為他天生性格便是如此。
直到劉正風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尼,說道:「這位是北嶽恆山白雲庵主定逸師太!」。
卓凌風當即起身抱了抱拳,說道:「久聞定逸師太年老德韶,豪氣更勝鬚眉,卓凌風今日有幸一晤,實乃三生有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