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做人做事，都給人留有餘地，對待敵人，都從未真正的行過狠絕之事。尤其全真教、丐幫與峨眉派淵源極深，眼見周芷若輸了一招，便想著她收手便好。
但周芷若被趙敏削斷髮絲，大是狼狽，心中驚怒，雙手一擺，展開身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飄渺不定，要赤手空拳對戰趙敏。
她身法幻妙，翩若驚鴻，趙敏也是飄如靈羽，矯若游龍，兩人身姿曼妙，輕功絕頂，縱跳騰挪，上天下地，斗的好不激烈。
九陰真經上的武學，眾人不認得，好多人也看不清她們的招式，但是輕功本就突出一個快，越是看不清，越能顯得對方利害。
青翼蝠王韋一笑自負輕功天下無雙，但此刻見了兩女此等輕功，也不禁動容。
群豪更是屏住呼吸，唯恐錯過這場視覺盛宴。
這不光是兩人武功如何，單只是兩人身姿，就夠讓人目不轉睛了，唯恐錯過這場爭鬥的點點滴滴。
但到了這時，卓凌風劍眉一聳，足不點地衝出木棚，疾若鷹隼沖天，轉瞬間就到了高台之上，穿入趙敏與周芷若爪影劍花之中。
這一手直讓所有人都是瞠目結舌。
卓凌風身懷數種神功，對敵人武功破綻拿捏之准，普天之下無人可比，就連身懷「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張無忌也比不過他去。
而且身經百戰，眼光更是老道，兩女所習九陰真經也皆是他所授，所以他插入戰局，不但將兩人攻勢擋住，更顯得很是瀟灑隨意。
場上以張無忌之能，也不能做到如此恰到好處。
但卓凌風落地之際，一道青光電射而到，疾如風旋，猛向他攻來。
這時正值趙敏與周芷若對攻之時，卓凌風來的太快，所以趙敏對周芷若的招數就落在了他身上。
卓凌風只好拂袖打出一股疾風，袖風與劍氣激盪，聲如龍吟，他一擋趙敏猛攻之勢，順勢後退，揚起右掌疾向周芷若拍出。
因為周芷若也是與趙敏對攻，忽見人影閃動，心中雖驚，向趙敏招呼的招數卻也沒停。
只見她左手斜抓，右手點穴，一招兩式，這是九陰真經中的高招。
一般人若是遇上，必然不好應付。哪料卓凌風右手橫肘一撞，閃電般的將她九陰白骨爪化開，左手一舉，又將周芷若右肘托起，低喝道：「就此停手吧！」
周芷若一雙俏目瞬也不瞬，死死盯著他冷笑道：「不行，今日不判生死，誓不罷休！」一瞥趙敏，眼露凶光。
趙敏咯咯一笑：「她剛才輸的不服！」青光閃動，又一劍刺向周芷若。
卓凌風皺了皺眉，左手一揮，周芷若頓被挑出，與此同時，他右手伸出二指，又將趙敏刺來的劍尖夾住。
趙敏虎口一熱，劍柄離手，閃眼間，左手短劍已落到卓凌風手裡，她只好借勢後退。
而周芷若就覺身子一輕，一個筋斗翻了出去，她翻身剛一落定，忽覺一股沛然大力從胳膊湧起，直衝小腹，只感呼吸急促，眼花頭暈，氣血翻騰，身子軟麻，有些站立不定。
原來卓凌風眼見二人都還是要打，決意以神功強硬壓制，手中內力自然湧出，二女雖說都修習了九陰真經，終究火候尚淺，自然抵禦不住。
眾人瞧得目定口呆，驚疑不勝，均想卓凌風這番插手，看起來倒是一視同仁了。
但見卓凌風安閒從容，眉目之間，正氣逼人，兩女體態婀娜，眉目如畫，三人宛如臨風玉樹的璧人，著實般配的緊。
對，不是一配一，就是一配二，也是配！
趙敏抿嘴一笑，佯嗔著：「好啊你，你敢打我？」
周芷若卻是面如寒霜，冷冷瞧著卓凌風，暗自運氣調息。
卓凌風右手虛抓，周芷若掉在地上的軟鞭到了他的手中，他將之折好，遞向周芷若。
周芷若卻是不接。
卓凌風目光一閃，就手一拋，軟鞭如一道匹練般直奔巨台。
軟鞭竟像具有靈性一般，端端正正掛在巨台中央，垂掛下來。
卓凌風面向群豪，朗聲說道：「滅絕師太德高望重，當世絕頂，周姑娘非但出身名門，武藝高強，且美貌如花，傾倒眾生，秀儀四海，世所罕見。
峨眉派更為正道楷模，世所敬仰。
拙荊武功乃我所授，與周姑娘的武功同宗同源，而她也只是乘著周姑娘分心之顧，這才僥倖勝了一招，算不得什麼！
好在此番比試終究有了一個結果！
況且當務之急，是該當讓張教主就任武林盟主，議定反元諸事！」
他話聲清朗，入耳若鳴，但細細聽來，其中卻有一種令人悚栗的寒意。
眾人也聽出卓凌風雖然顧念舊情，不想把事做絕，但也不得不讓這場鬧劇結束，所以對於峨眉派與周芷若極盡褒揚，對趙敏卻是一語帶過，這是一錘定音，也是給周芷若的最後通牒了。
卻見周芷若冷冷道：「虧你一世威名，就憑這番話，就想掩盡一切是非嗎？」
趙敏細眉微蹙。
卓凌風不過是守著「先禮後兵」的本分，於是冷冷回道：「如果周姑娘興趣甚濃，又自忖本領大漲，不肯就此收手，那隻好由在下奉陪幾招了。」他說著眼縫中精光射出。
周芷若見他面露殺機，一股酸楚之氣衝上心頭，喝道：「趙敏，你身為蒙元郡主，難道就只會躲在男人背後嗎？這與那些不入流的無膽匪類有何區別？」
她嗓音清亮，再加上運氣發勁，數千群豪都聽的一清二楚，均想：「女人發起瘋來，真沒男人什麼事！」
心念未了，周芷若呼的一掌，擊向卓凌風胸膛。
卓凌風側目斜睨，將「吸星大法」布於全身，只要她這一掌擊中，就要乘機廢了她的內力，這也怪不得他。
怎料就在掌觸未觸之時，周芷若臨機縮手，疾風旋轉，掌力忽奔趙敏面門而去。
「放肆！」
卓凌風又驚又怒，周芷若這一招先虛後實，突然變招，盡得峨眉派「截手九式」的精髓。
然而卓凌風武功何等高明，當即身影一晃，倏地探手，抓向她後心，周芷若左手揮格，掌影飄忽，手法離奇。
卓凌風暗暗叫好，他已經橫身趙敏之前，身法之快之妙，就仿佛移形換位一般。
但這時前胸風響，周芷若掌力又到，帶著疾風迅雷的猛勁，這已非峨眉派武功，而是九陰真經所載掌法。
卓凌風適才不使殺手，只是擒拿，處處留手，而今見她仍舊冥頑不靈，心中動了真火，直接揮掌迎向周芷若的掌力。
卓凌風知道周芷若習得九陰真經後，武功的確非同小可。來蝴蝶谷的路上，不光有人是被「九陰白骨爪」抓死，也有人胸口數十根肋骨根根斷成數截，連背後的肋骨也是如此。
這門掌力就是九陰真經中所載之學，以卓凌風的武學腹笥，自然不屑去學，但也不得不承認它極為陰狠厲害，故而一出手就是丐幫嫡傳絕技「降龍十八掌」。
天下武功練法雖有不同，但到了最高處，都是殊途同歸，不但得到的境界一樣，發出的功能也大同小異。
卓凌風雖然自幼修習道家武功，但他的降龍十八掌也有無堅不摧之威能，而他之所以選擇硬接周芷若掌力，是想直接一舉將其震傷，讓她不能在此發狠逞威。
「降龍十八掌！」
范遙見識廣博，當即脫口而出。
張無忌的目光一直在周芷若身上，聽到這話，瞬間色變，大叫：「不可！」疾如輕煙一般直衝高台。
但就在他喊話之時，啵的一聲悶響，卓凌風與周芷若掌力已然相接。
這一剎那，卓凌風就覺周芷若雙掌中竟無半分勁力，他心中一驚，定眼望去，周芷若一臉笑容，但目中涌淚。
高手對掌，只要真氣稍逆，立時會受重傷，卓凌風不及細想，但不論如何，他也根本沒有回收掌力的念頭。
因為他清楚記得原軌跡中的張無忌心慈手軟，再撤回掌力的一瞬間，被周芷若乘虛而入，打成重傷，性命都在周芷若掌握之中。
而這亦是卓凌風對周芷若這個女人最為害怕的地方。
說來話長，實際上只是電光石火之間，卓凌風在能收的情況下不收掌，卻萬萬沒料到周芷若直到現在，別說發力抵擋，就連防護自身的內力都撤去了。
這一幕卻讓卓凌風心中大駭，他猜錯了，這一掌非送了周芷若性命不可。
而這時一股熱流從側面湧來，汪洋似海，卓凌風不用看都知道是張無忌出手側擊，但他終究晚了一步。
砰的一聲，這一掌正中周芷若胸口。
卓凌風武學修為終究勝過原軌跡中的張無忌，降龍十八掌也是要求留力大於發力，在掌力觸身之際，雖未能完全收回掌力，還是緊忙收回了三分力。
但他內力何等深厚，降龍掌力又何等驚人，這足夠讓周芷若筋斷骨裂、氣散功消。
周芷若「噗」的一口鮮血噴出，仿佛風中落葉，輕飄飄向後飛出。
她人在半空望著卓凌風，那秋水眸子裡也不知是不甘，還是難以置信，亦或是解脫，最終閉上了雙目。
周芷若的眼神含義，卓凌風不能盡知，單只行為就讓他好似挨了劈頭一棍，臉色倏地煞白。
這時張無忌已然撲到，他施展太極拳一黏一引，向外一推，將卓凌風的掌勢化解了。
卓凌風正在愣神，被張無忌九陽神功一衝，只覺兩眼陣陣發黑，險些昏倒，然而自身神功護體，他微一凝神，就退了開去。
但他還是沒明白，怎會是這種結局？
因為按照他的設想，與周芷若對掌之時，無論是她的掌力還是自身內力都會抵消自己掌力的一部分傷害，那最多讓她受傷吐血，暫時不能動用內力。
誰知她卻直接不做抵抗，那麼傷害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這就是再自尋死路啊！
在他認知中的周芷若對自己有恨，哪怕就像對付原軌跡中的張無忌一樣，怎麼也不會尋死啊？
可惜事實勝於雄辯！
這一刻的他，有些昏昏沉沉了。
卓凌風對周芷若放過狠話，但還沒想著打死她啊。
反正他放過很多狠話，但真正做時，卻一次也沒兌現過。
因為殺人畢竟不是割草！
想當初笑傲世界，嵩山派左冷禪帶著手下太保圍攻於他，又是暗算，又是下毒，險些要了他的命。
他誓要滅了嵩山派傳承，結果看到那數百條性命，他還是心軟了。
最終只是隨著左冷禪的死，結束了這一切。
曾經圍攻他的太保，除了被他當場斃殺的，在嵩山上，他也並未再行追究！
更何況是周芷若這個對自己並未真正行過傷害之實的女流之輩！
故而周芷若這一出，著實讓卓凌風出乎意料了。
張無忌一將卓凌風逼退，順勢一個燕子抄水，托住了周芷若的身子，但覺她身熱似火，身軟無力，一探鼻息，呼吸已經停了。
張無忌憂心如焚，一手按住她的後心，將九陽真氣源源送入。
這山谷中一片寂靜，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著，連大氣都不敢出，無人敢說話！
盡皆被這一幕，震撼到了！
卓凌風更是感受到了，空氣中激盪著同情和憤慨的情緒，氣氛極為滲人。
不光是周芷若花容月貌，給人一種弱柳扶風之感，本就天生容易引得男人升起一種保護欲。
而場上一流的武學行家沒有四五十，也有三四十，他們均知周芷若適才壓根沒做抵抗，而以卓凌風的武功，是完全有能力收回掌力的。
可是他沒有！
這就讓人極為憤怒了！
這就是人性之所在。
周芷若再是如何，也不該被你卓凌風打成這樣！
這與場上很多人恨謝遜，但誰也不能去奢求張無忌去將自己義父殺了！
他維護謝遜，人人只會敬佩他的孝義。
倘若他真為了招攬人心，將謝遜殺了，人人嘴上會誇他大義滅親，心裡一定會疏離他。
因為你為了達成目的，義父都能殺！
那麼旁人呢？
誰敢與這種人共事？
而周芷若對於卓凌風也是如此！
不提人家對你一片情意，你是否接受，單就滅絕師太對你的濃情厚誼，你也不能對她的心愛弟子下死手啊？
你將她制住或者打傷也就罷了，哪有這樣的？
卓凌風有先知優勢，知曉原軌跡中的周芷若利用張無忌心慈手軟，將之重傷，所以他自不會步後塵！
但群雄哪知道這一切！
他們只看到卓凌風為了一個蒙古女子，竟然將名門正派中的峨眉弟子往死里打！
誰人能不為之憤怒？
張無忌把了周芷若脈搏，覺得很是輕浮，時有時無，他醫術得了「蝶谷醫仙」胡青牛真傳，已經探出卓凌風這掌已經震得她五臟碎裂。
但以張無忌的深厚內力，就是新近氣絕之人，也能還魂片刻。
周芷若被九陽真氣一催，突然咳嗽起來，一股鮮血落在他的手背上，竟然熱的發燙。
張無忌知道卓凌風的掌力至陽至剛，與自己九陽真氣乃是同一屬性，他已經無能施救，心中又痛又恨，叫道：「周姑娘……」慌忙將之扶起。
周芷若喘息一陣，慢慢平復下來，虛弱道：「我不成了，張無忌，你別為我耗費真氣了！」
周芷若氣若遊絲，危在旦夕，張無忌心中悲涼，大失冷靜，橫了卓凌風一眼，叫道：「好啊，你我兄弟之情，算是白交了！」
他聲色俱厲，吼聲送出，山谷迴響不斷。
卓凌風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又能說什麼？難道說因為我知道你吃過這方面的虧，所以我才不撤掌？只能苦笑道：「你既然這麼說，卓某隻好聽從。」
「虧你還是明教之主？」趙敏輕哼一聲：「你連兵法中未得其勝，先慮其敗的道理都不懂嗎？」
張無忌當即一愣。
他也是武學大高手，心想倘若將自己換成卓凌風，若是強力回掌，這的確是犯了武學大忌。這就等於是以自身掌力回擊自身，何況在間不容髮之際突然回收，用力更是奇猛。
但他又道：「卓幫主何等神功，這股強力回撞，最多一時氣窒，決無大礙，又何至於此？」
趙敏梨窩淺淺一現，笑道：「你是謙謙君子，卻把所有人想的都跟你一樣！
誰敢保證我夫君撤力之時，周芷若不會乘隙而進，乘機吐力？」
張無忌咬牙道：「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奸詐狡猾嗎？周姑娘人品端正，又對他情深意切，怎會下此毒手？」
趙敏柳眉一豎，不禁心想：「這傢伙吃了這麼多虧，還是這麼容易相信女人！」
張無忌的事，卓凌風當日對謝遜等人在靈蛇島上說過，趙敏自然知曉。
不提他娘的告誡，單就朱九真騙他，周芷若光明頂刺他，他還是沒漲一點記性。
卓凌風也是心中苦笑，心想：「以張無忌性子萬萬想不到，你的芷若妹妹就偏偏能下此毒手！」
但他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左手輕輕扣住趙敏縴手，只覺得掌心冰涼，滿是冷汗。
這一刻，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趙敏的。
卓凌風心思雜亂，趙敏卻清楚感覺到是自家夫君手掌顫抖，很是冰涼，不禁安慰地一笑，道：「你別怕。」
卓凌風澀然說道：「我沒怕！」
他是這麼說，可趙敏卻見他嘴唇顫抖，顯然言不由衷。
周芷若忽地柔聲說道：「你們別吵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卓幫主，是我自己撤了內力。」
「為什麼？」
張無忌很是迷惑，這無異於尋死啊！
場上也有很多人覺得匪夷所思。
周芷若目光閃動，說道：「能死在卓凌風掌下，又能死在你懷中，這不但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就我而言，我也很是心滿意足了。」
這話一出，場上有些聰明人突然明白周芷若為何要自尋死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