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都是賊(大章,求追讀)
卓凌風見林震南一臉憂慮,林平之神色中既有茫然,也有不忿。
他明白,父親是見兒子太過剛直,生怕他以後的路難走,兒子是不明白為何會挨打,或許是對父親的謹小慎微,也有幾分不服。
但他對這父子兩的為人,很是欣賞,自己的身份也適合當一個和事佬。
便耐心為林平之解釋道:「少鏢頭,你爹爹之所以對你動手,這是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
殊不知,這江湖上無時無刻,不在上演流血事件,只是好多事,我們看不到罷了!
可要細細總結起來,衝突的最多原因,其實就源於八個字「口無遮攔,禍從口出」。
尤其那些名門正派,你打傷他們的人,乃至於殺了他們的人,或許都能調解。
一笑泯恩仇,也屢見不鮮!
可門派對於自家名聲是最忌諱的。
伱剛才那句話,關起門來,說說倒也無妨。
可若不讓你有個深刻教訓,你對這事沒有敬畏之心,若哪天在外面,有人恰巧提到華山派,別人必然是說人家如何如何好,或者哪方面不好。
你心裡本就瞧不起他們,順嘴若是來上一句「哼,這華山派上樑不正下樑歪,本來就是賊窩!」。
呵呵,武林中的好事之徒何其多也,消息必然不脛而走,那華山舉派上下,就得與你福威鏢局不死不休。
因為你一句話,就攻訐人家立派之本、個人立身之基,讓人家大丟顏面。
他們若不找你,自己根本沒法立足武林。
就以青城派為例,他們私下不管如何霸道,如何卑鄙,但也將面子看的比天還重。
明明是為了奪取你家的辟邪劍譜,江湖上的有識之士,都看得清楚,可他們卻還要找上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因為他們在明面上,也不敢落人口實,給人攻奸!
同樣,余滄海敗在我手上,我所提條件不管有多苛刻,他心中再是不忿,也不敢食言而肥,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說到這裡,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又道:「你也不要覺得,我為何敢對任何武林掌故,道長論短!
余滄海也敢揭破華山派弟子行蹤!
其實只因我們不懼!
那青城派守著天府之國,資源豐富,弟子不知比華山派多了多少倍!
若非余滄海多少有些顧忌岳不群的武功,也想著全力對付福威鏢局,不想與華山派直接撕破臉,被華山派弟子暗中窺探,豈能隱忍不發?
只不過被我逼到那份上了,才直接喝破了兩人行蹤,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臉面!」
「至於我,呵呵,我也不自吹自擂!
似我這等身手,只要一日不死,慢說他青城派、華山派,就連少林武當這等名門大派,也得忌我三分!
我只說了幾句大實話,他們犯不上惹我!
當然,武林中這種人物,也不只我一人!
最出名的就有「萬里獨行」田伯光,「塞北明駝」木高峰。
他們不是劣跡斑斑、就是人品低下,在武林中名聲都臭大街了。
不知道多少門派嘴上喊著他們就是武林公敵,鄙夷他們為人,可為何沒有一個大門派,下大力氣去收拾他們。
少林、武當高手如雲,只需要出動三五個第一輩的高僧、高道,田伯光再長兩條腿,也不夠砍!
那五嶽劍派搞聯盟的口號,就是以維護武林正氣為己任!
嵩山十三太保,來個三五人,他們也沒地方跑,結果呢,人還是過的逍遙自在。
為何?
還不是他們都是當世一流高手,又都是獨行客,沒有軟肋與顧忌,一旦打蛇不死,自家門派的後輩弟子必然遭受其害!
所以大家都是門面功夫罷了!
當然,需要出手的時候,他們也是義不容辭,只是一旦沒有把握留下對方,立馬就會交代幾句場面話,草草收場!
這就是江湖的真諦,需要打殺,就打,需要人情世故,那就來一波互相吹捧,留待以後,誰又能真正去拼命?
當然,我說的這些,或許太過深奧,你一時難以領悟。
你只要記著一個道理: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那些當事人的處理方式,也是不一樣。
看人下菜碟,自古皆然!
明白了這點,在哪裡安身立命,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林平之心高氣傲不假,但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如何能跟卓凌風、余滄海這等人物相提並論。
他這話若真傳了出去,華山派豈能善罷甘休?
他心裡知道錯了,可被父親當著卓凌風抽了一巴掌,臉上還是掛不住。
雖然臊紅了臉,只能慌忙移目四顧,要將目光落在別處,來掩飾尷尬。
卓凌風見他真像女子一般,動不動就臉紅,難怪餘人彥那傢伙會說林平之是個兔爺,結果嘴欠送了性命。不由笑道:「好了,你們注意聽,這葵花寶典與你家的辟邪劍法,可是大有關聯!」
林家父子聽到這,精神為之一振。
「岳肅,蔡子峰二人既然做賊,要的就是快,所以二人不及同時遍閱全書。
當下二人只能一個從前記,一個從後記,進行分讀。
不料二人回到華山,共同參悟研討之下,竟然無法修煉!」
林平之道:「怎麼?這葵花寶典是假的不成?」
卓凌風搖搖頭:「這倒不是,而是兩人都以為對方記錯了!」。
林震南眉頭緊蹙,沉吟道:「這岳蔡二人當時都是天下第一流的武學高手,他們既然偷學,還煞費苦心的一人記一半,又怎能記錯?
況且他們總不至於蠢的,連找地謄抄下來的辦法都不懂吧?
少林寺內縱然沒機會,可福建離陝西十萬八千里,這一路上也多的是機會吧?」
卓凌風哈哈一笑,拍手贊道:「總鏢頭果然好見識!」
林平之心想:「這我也能想到,哪裡有什麼見識了。」
「如總鏢頭所說,岳蔡二人是何等人物,又怎會記錯!
倘若真記錯了,又怎會有人依據他們所記內容,練成神功?」
林平之搶著道:「卓大哥,有人練成這門神功了?」
卓凌風點頭道:「那是自然。」
林平之想要問誰,卓凌風卻道:「岳蔡二人之所以起了猜忌,懷疑之心。
就只因這葵花寶典上的武功,與其他高深武學的道理背道而馳。
眾所周知,但凡修煉武功都是越往後越複雜,修習起來也就越艱難。
反觀葵花寶典最大的難關,只在第一步,後面卻是一路坦途。
可這第一步的兇險之處,簡直是武學之人,聞所未聞的苛刻條件!
作為從後面閱讀葵花寶典的人,自然不相信,這世上怎會有這種違背常理的條件,就懷疑是不是讀另一半的人搗鬼。
先讀者也覺得破解大難關的解決方法,定然是在後面。
所以兩人你不信我,我不信你。
誰也不敢完全照著兩人所記內容練功,卻只堅信自己所記的那部分內容。
如此一來,兩個本來親逾同胞骨肉的師兄弟,到後來竟變成了對頭冤家。
一個注重內功,一個注重招式,這也讓華山派就此形成氣宗、劍宗了!」
林平之狐疑道:「劍宗,氣宗,可是現在怎麼聽不見了?」
林震南一臉凝重道:「二十多年前,華山派多位第一輩高手,一夜之間感染瘟疫,暴斃而亡。
其中劍宗高手統統死絕了,現在的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岳先生就是氣宗了。
若說以前的華山派,勢力之龐大,可稱五嶽劍派第一。
派中高手比之今日的「嵩山十三太保」有過之而無不及!
岳蔡二人偷看《葵花寶典》,肯定想要將華山派發揚光大,
沒想到反而成了禍患,這恐怕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了。」
林平之問卓凌風道:「可是什麼瘟疫,竟然如此厲害?能讓多位高手一起身亡?」
卓凌風笑笑不語,心想:「華山派嫌丟人,對外說是患了瘟疫,其實只是自相殘殺罷了!」。
但他也不多講,便答非所問道:「可也不知怎的,岳蔡二位私閱《葵花寶典》之事,紅葉禪師不久之後便知道了,便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禪師前往華山!」
林家父子身子一震道:「渡元禪師?」
卓凌風道:「渡元禪師本來姓林,還俗之後,便復了本姓。」
林平之喃喃道:「渡元,渡元,圖遠。」
卓凌風接口道:「不錯,渡元禪師便是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輩!
他還俗之後,恢復本姓,將他法名顛倒過來,取名遠圖。」
林平之忽道:「曾祖去了華山,這岳蔡二人豈能承認偷書之事,莫非雙方大打出手了?」
他雖帶著疑問的口氣,心裡卻想著曾祖單人獨劍挑了華山派的颯颯英姿!
卓凌風一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麼,搖了搖頭道:「那倒沒有!
林前輩上得華山,岳蔡二人不但對他好生相敬,承認私閱《葵花寶典》,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卻以經中所載武學向他請教。
殊不知林前輩雖是紅葉禪師的得意弟子,葵花寶典中的武學卻未蒙傳授。
岳蔡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寶典中所載的學問,哪想得到其中另有原由。
林前輩也不點明,聽他們背誦經文,隨口解釋,心下卻暗自記憶。
他武功本極高明,又是絕頂機智之人,聽一句經文,便以己意演繹幾句,自然說的頭頭是道。」
他說話之時,林震南與林平之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只是良好的修養,讓他們沒有打斷卓凌風的言語。
待他話音一落,林平之一臉漲紅,猛然站起身來,用手指著卓凌風,驚道:「卓大哥,你,你……?」
他怎不知,這樣一來,他崇拜的曾祖反從岳蔡二位那裡,得悉了寶典中的經文,這意味著什麼,還用說?
林平之的這種過激反應,也讓卓凌風眼神起了變化,眸子中射出銳利的光芒,燦若烈日,但繼而便明白了。
林家人對林遠圖本就敬若神明,三代乾的又是鏢局買賣,就是保護別人的身家財產安全,一直和綠林盜賊作對。
骨子裡就恨賊,自己這樣說,無異於說林遠圖就是一個賊!
這對林家來說,乃是大大的不敬!
更是再砸福威鏢局賴以立足的招牌!
想通了這點,眼神中的厲芒盡數斂去,但還是接著道:「經此一事,林前輩從華山離開後,就對紅葉禪師寫了一通書信,說他凡心難抑,決意還俗。
後來在福州創辦了福威鏢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闖出了赫赫威名!」
林震南早已失神,過了一會,摸摸索索從腰間掏出煙管,從菸袋裝上了菸絲,顫抖的手打了幾次火石,方才點著了煙,猛吸猛吐好幾大口,這才澀聲道:「你是說,我祖父的辟邪劍法,其實就是從華山派那本葵花寶典上偷來的?!」。
他心下極為混亂,只盼卓凌風是在胡說八道,但內心深處,卻知這定是實情,如今仿佛是在要一個肯定。
未等卓凌風開口,林平之這時心緒有所平復,緩緩道:「可我曾祖既然出身少林寺,這辟邪劍法難道就沒可能是少林劍法?亦或是他憑藉著淵深無比的武學修為,根據少林劍推陳出新而來?」。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卓凌風瞧了林平之一眼,一臉平靜,不言不語。
林震南這時也凝望著卓凌風,有頃,忽地閉上了雙眼,眉宇間滿是悲愴之色,很是喟然道:「唉,遠圖公赫赫威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真是少林劍,豈能不為人所知?
以他當年的威名,縱有半分少林劍法的影子,也會傳的沸沸揚揚,哪裡輪的到,你在此疑問。」
父親語聲分外淒涼蕭索,林平之也是一陣心慌,垂下了腦袋。不禁心想:「我說華山派是賊,青城派是強盜,原來曾祖他也當過賊啊!」
他幼稟庭訓,對盜賊勾當深惡痛絕。
這時也不由想到庭訓中的訓誡之語,大盜都由小賊變來,而小賊最初竊物,往往也不過一瓜一果之微,由小而多,終於積重難返,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拔。
這時又想著,莫非曾祖當年後悔偷了葵花寶典,所以才會創辦鏢局,以保護別人的生命財產為己任,所為一切,都是在贖罪!
卓凌風見父子二人面如死灰,心下也是一陣不好意思。
不禁想到原軌跡中的林平之在逃亡路上,為了一口吃的,寧願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毒打,也不盜取一物。
生怕有負爹爹教誨,有「寧做乞兒,不做盜賊」之志,可見這家教有多嚴!
所以對自己的不敬、懷疑都是正常的,
自己在道德方面,的確遠不如他們。
可也不禁暗嘆:「這種人也不知說他們可敬好呢,還是迂腐呢?」
父子兩的思想境界,在卓凌風看來,前世地球上,那是已經絕種了!
卓凌風前世也不行偷盜之舉!
不是他的道德水準有多無懈可擊,而是他怕被抓,受到法律制裁!
可來到這個世界,在終南山學成本事之後,就變了。
他下山時就做過賊,偷過官府庫銀。
也做過強盜,劫過狗大戶。
雖說所得大部分的銀兩,都散給了窮苦人家,自己沒留幾分。
可這事放在哪個朝代,也是違法犯罪行為。在這裡的確能說個「劫富濟貧」,能在江湖道義上,占住一分罷了!
真要細論是非對錯,終究難言!
卓凌風想通了這些,對林平之的過激舉動,心下自不生氣,但又不禁慶幸,心道:「幸虧沒直說林遠圖是個太監,不然這父子倆的道德水準,估計得瘋不可!
這時他們先接受長輩曾做過賊,再變為太監,估計也就好接受了。」
遂笑著道:「這葵花寶典既然是少林寺的東西,林前輩也是少林出身,還是方丈紅葉禪師的高徒,他又是奉命上山,還是真正的賊人主動給他看的,倒也沒什麼!
遠遠談不上什麼偷,況且少林寺千年以來,不知有多少高僧,都被貪嗔痴三毒蒙了天靈,做出了為人不齒之事,就連堂堂方丈也不能免!
林前輩這點事,與那些犯戒高僧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武學之士,一旦得窺精深武學的秘奧,能忍住不修習的,恐怕也就只有佛陀境界的高僧了,你們又何需為此煩惱!
而且林前輩創辦鏢局,行俠仗義,急人之難,那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
縱有些許瑕疵,與他的所造功德相比,早已不足一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