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釣魚執法」

  第153章 「釣魚執法」

  卓凌風一直在想原軌跡中的趙敏,是如何對待張無忌的。卻忽略了一個根本問題。

  張無忌乃是張三丰的親徒孫,阿三與張無忌有父母之仇,阿二又廢了殷梨亭。

  趙敏能讓張無忌出出氣,別說廢了他們,縱然死了,為了自己的愛情,她也捨得。

  可卓凌風與阿三沒仇,與武當派又沒關係。趙敏心裡想的是,你應該看在我對你多番讓步的情況下,不說投桃報李,多少也得給我點情面,最起碼也不能當著我的面,出手這麼重!

  你這樣做,無形中就是沒拿我趙敏當人看!

  卓凌風生平自負,又因對趙敏先入為主,心中陷入了誤區,與趙敏所想南轅北轍。饒他聰明一世,又怎知自己心中這個奸猾透頂的女子所思所想。

  心中思忖之時,突聽張三丰捋須含笑道:「小郡主,這位金剛門人一身絕頂的外家神功,這『大力金剛指』斷人手足,廢人武功,他剛才顯是全力施為,任誰都不敢輕忽,

  卓少俠武功雖高,可急切之間,亦無法拿捏力道火候,這才將他打成這樣!

  試想,卓少俠一旦有所留手,被他逮住破綻,現在被廢的就是他了,這又該作何解釋?」

  趙敏眉頭微蹙,沉吟道:「不會吧,這裡幾百雙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卓少俠他是有意為之!說人家不配為人?」

  她手下一聽,連道:「不錯,不錯。」

  張三丰微微一笑,道:「依老道看,卓少俠也有被罵急的緣故。

  阿三不修口德,要給卓少俠當爺爺,試想,郡主娘娘若跟卓少俠是一家人,你是否能容忍?」

  「呸!」

  趙敏俏臉漲紅,怒目相向,罵道:「誰跟他是一家人了?你個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紀,胡說什麼!」

  張三丰成名幾十年,就被人罵做「老不死」,罵了幾十年,自是不蘊不惱。

  俞岱岩怒道:「我師父說的難道不對?有人要給你當爺爺,以你這等狠毒的性子,你恐怕得殺人不可!卓少俠只是廢了他,這已經很輕了!」

  趙敏一時語塞,倘若真有人敢自稱自己爺爺,自己非殺了他不可。但還是強自說道:「卓兄今日過後,乃武林間最負盛譽之人,你還想驅除我們,這等氣量狹窄,縱然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又如何能成天下大事?」

  卓凌風哈哈一笑道:「我被人恥笑也好,不能驅除胡虜也罷,這不都是你最希望的嗎?

  你這麼關心我,難道還能助我一臂之力不成?」

  「你想的美?」趙敏又氣又恨。

  她向來遇事冷靜,唯獨見了卓凌風,立馬心浮氣躁、陣腳大亂,俏臉如染胭脂,雙眼直要噴出火來。

  阿二見趙敏又流露出小女兒的神情,自己兄弟的仇還沒報呢!

  連忙躬身道:「主人,何必與他們做口舌之爭,卓凌風不識好歹,待小人將其斃了,以儆效尤!」

  卓凌風一聲冷哼,很是不屑。

  趙敏定一定神,也是一聲冷哼,看著卓凌風,緩緩說道:「這次點到即止!」

  卓凌風冷笑道:「說拳腳無眼的是你,點到即止的也是你,呵呵……」

  趙敏冷冷道:「那黑玉斷續膏你要不要了?你若再將我的人打成這樣,我可反悔了。」

  眾人聞言,無不變色,卓凌風心頭也是一震,厲聲道:「你真的不講信義?」

  趙敏妙目流盼,笑道:「哪兒話?聖人云:人若無信,不知其可。」

  瞥他一眼,見他面色緩和,又細聲細氣地道:「但聖人又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都將女子與小人做類了,我可是真正的女子!」

  此話一出,眾人哭笑不得。

  這言下之意,就是小人都不講信義,女子自然也就可以不講信義,這是聖人說的,所以也不違道義。

  卓凌風雙眉一軒,便欲動怒,趙敏又道:「看起來你是不服氣,聖人說的話了。」

  卓凌風的氣還沒上頭,便無影無蹤了,心想:「這女子再聰明,可武學見識畢竟淺薄,阿二內力深厚,一旦交手,哪有什麼點到即止!我就順著她,又有何妨!」苦笑道:「我服氣的很!」

  說著看向阿二,一伸手道:「來來來,阿二,只要你勝了,我卓凌風任殺任剮,決無怨言。你也可以給你師弟報仇了。」

  阿二跟阿三師出同門,此次若不能報仇,此行無功而返不說,只怕後患無窮。一聽這話,冷然說道:「既如此,那就接招吧!」

  身子一晃,直向卓凌風身前欺去,右手前推,左手上舉,一招舉火燒天式起手。

  火工頭陀初以燒火為業,武學中有新創招式便以此為據,然他掌力勢如驚蛟騰龍,所過之處,人人衣袍為之動、鬚髮為之飛。

  眾人無不詫異,但覺此人掌力之渾厚,生平未見。

  卓凌風見他掌力未到,已感覺一股滾滾強勁的內力洶湧而來,頓感氣息微窒,心下一驚:「此人內力竟如此渾厚,不可大意!」

  施展「七星掌」中的一招「移星換斗」,一股極為柔和的勁力,直接迎了上去。

  兩股掌力相碰,只聽空氣中「噗噗」之聲,響個不停。

  卓凌風手臂一麻,退了一步,心想:「就憑這一掌之力,這世上能安穩接住的恐怕不超十個!」

  阿二身子晃了一晃,但下盤凝穩,雙足如釘子釘在地上。

  但他也覺對方內勁柔和綿密,讓自己雄厚掌力竟有一種沒處受力的感覺,當下大驚,暗想這是什麼武功,竟如此怪異。他念轉未完,大喝一聲,又一掌疾劈過來。

  卓凌風心頭微生凜駭,暗道:「此人如此神勇,實是少聞少見,他功力並不高過於我,出的也是如此硬掌,怎生一瞬之間,竟又這等猛衝而上。

  此等高手為元廷賣命,必須得廢了!

  只是怎麼廢,還得講究點方法!

  不然惹急了趙敏,她肯定會怒了。」

  阿二眼見卓凌風與師弟過招,知道對方不可小覷,心想一旦讓他施展出身法,只怕對己不利,要速戰速決,當下專心致志,雙手似開山大斧一般向卓凌風緩緩劈去,威勢驚人。

  卓凌風卻每接一掌,就後退兩步,旋而向前邁上一步,又一掌劈出。

  就這樣,兩人噼啪以硬打硬,過了五六招,打的罡風四溢,離近之人面如刀割。只看得全場個個心頭大震,暗道:「這等蠻打硬拼,實是未聞未見之事……」

  卓凌風眼見阿二凝立如山,輕捷不如阿三,但沉穩有過,每一掌都來勢兇猛,自己不施展「蛤蟆功」「大伏魔拳」這等剛猛之功,硬接他這雷霆般的轟擊,既不合全真武功的奧義,更非武當派武學精義。故而每接一掌,乘著後退一步之時,便將阿二的掌力給卸了。

  然而在這一刻,卓凌風十分清楚了,縱然自己恢復全部功力,也絕對比不過九陽神功大成的張無忌,內力深厚了。

  天下武學分為兩道,一則如全真教、武當派,講究由內而外,這便是內家功。

  講究打坐調運內息,搬運周天,打通竅穴經脈,增強內力,所以也叫靜功。

  二則便是外功,講究由外而內。以套路招式帶動內息,生出內力、增強內力。

  其中之大成者如南宋末年五絕之一,「北丐」洪七公,他一生只練外功,卻由外而內自成一家,外功、內力俱臻爐火純青之境。故而這種功法,也叫動功。

  火工頭陀是從少林寺中偷學的武藝。少林內功練到最高境界,與九陽神功都難分高下。而九陽神功有天下內功皆不脫藩籬之譽,足見少林寺立派千年,並非浪得虛名!

  可惜拳腳兵刃固可偷學,內功一道卻講究體內氣息運行,便眼睜睜地從早到晚瞧著旁人打坐練功,瞧上十年八年,又怎知他內息如何調勻、周天如何搬運?

  故而外功可偷學,內功卻偷學不來。所以火工頭陀創建的「金剛門」外功極強,不輸於少林正宗,內功卻遠遠不及了。

  可這阿二卻是「金剛門」中的異人,天生神力,由外而內,居然練成了一身深厚內功,造詣已遠遠超過了當年的祖師火工頭陀,可說乃是天授。在他雙掌之下,極少有人接得住三招。

  卓凌風內力未曾全復,又不想施展別派掌功,與之蠻打硬拼,自是不占便宜!

  但在眾人眼中,卓凌風每接一掌都不住後退,阿二每劈一掌,便上前一步。兩人這是高下立見了。

  趙敏手下暗自以為卓凌風力竭而衰,正是阿二取勝良機。

  趙敏卻是眉頭緊蹙,想不出為何如此?難道卓凌風不敵阿二,一時間雙拳緊握,手心裡都滿是汗水。

  張三丰也是眉頭緊蹙,可他不是擔心卓凌風,而是覺得卓凌風此時施展神功,竟然和「武當九陽功」隱然有些關係,也不知為何。

  武學修為不到之人,看兩人相鬥只覺得索然無味,其實卻更為兇險。

  兩人只要內勁被對方逼上岔路,縱非立時氣絕死亡,也當走火入魔,發瘋癱瘓,均屬尋常。只是這等比拚,只有身歷其境的局中人方知甘苦。

  眾人都只覺得阿二占了上風,卻不知他有多難受,他每一招都如天雷轟擊一般,勢道雄強無比,然則攻勢被卓凌風完全封著,而且隱隱有一股反擊之力,攻勢愈猛,反擊之力也就愈大。

  阿二雙掌雖仍然緩緩揮動,但面前仿佛有一道鐵壁銅牆,摧之不毀,攻之不入。

  阿二眼見無法取勝,心中大急,忽然退後兩步,骨頭髮出剝剝之聲,好像鐵鍋太熱,炒爆了豆子一般,正自運勁。

  忽然間,全身內力灌注雙掌當中,雙手合併一起,如一道利劍向卓凌風刺去。

  這一股強勁排山倒海一般,自然是無固不破,他就不信打不穿卓凌風面前的防禦。

  眾人看阿二臉上通紅,知道他已用全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怎料阿二全力一擊而出,想要擊破卓凌風的防禦氣牆,但雙手刺出後,猛然發覺前面猛地一空,卓凌風掌力消失的無蹤無影。

  他這千鈞重力直接放空,他身形再是沉穩、武功再是了得,身子也不及收勢,登登連走幾步。

  就這幾步,破綻已露,卓凌風疾收內力的同時,已然身如狂飆,縱身而起。

  這時驀如巨鷹一般,自上一縱而下,他去勢如風,有如飛鳥旋空一般,轉了一轉,以巧快絕倫的身法,落在阿二身後。

  卓凌風腳落實地的剎那,雙手亦同時按在阿二的肩頭之上,說道:「認不認輸?」

  「梯雲縱!」

  在場之人都覺著奇怪,瞧不出卓凌風這凌空轉折的身法,竟然是武當派的「梯雲縱。」

  張三丰臉上卻微微變色,見門下沒見識的徒孫中,有人不禁驚呼出來這一句。

  只有他知道,卓凌風的這一手,可是全真教的「金雁功」,只是門下不怎麼識貨,丟了兩派的人,當即說道:「此乃金雁功,什麼梯雲縱!」

  「卓少俠,請勿見笑。」

  武當弟子臉上一紅。

  卓凌風也不在意這個,輕笑道:「在下微末,怎當張真人如此。」

  阿二一向驕悍橫行,覺著卓凌風按在肩上的掌力不重,哪肯低頭服輸,潛運內力,雙手反手擊出。

  誰知卓凌風早已防備,身形閃轉,氣貫五指,扣住了阿二左臂「曲池穴」。

  阿二頓時全身消勁,卓凌風右手已抓起他的背心,這一下快得出奇,眾人但見阿二橫著身子已被舉在半空,卻未看清卓凌風使的是甚麼手法。

  卓凌風抓住他的後背,挺臂上舉,阿二雙腳在空中亂踢,口中連連怒吼。雙臂軟軟的垂在兩耳之旁,宛似斷折一般,全無反抗之能。

  卓凌風身材高大,阿二又瘦又矮,此時這樣,就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武當眾人看了十分解氣,但都是出家人才沒有笑出來。

  趙敏手下見阿二突然被制,都大感吃驚,

  可突然間,阿二運功一震,內息流轉,雙掌朝卓凌風的天靈蓋直按下來。

  卓凌風劍眉軒動喝道:「找死!」蓄蘊內力,同聲出招,右手轉動,讓對方出手落空之餘,左手推在他肋下「大包穴」上,右腳同時飛起,「魁星踢斗」式,直踢小腹。

  一剎那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但聞蓬然一聲,阿二覺著小腹如受巨槌一擊,如斷線風箏一般,撲通一聲,摔在丈余之外的地上。

  剛一落地之時,阿二突然張口噴出一股血箭,暈倒過去。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變故給怔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卓凌風冷冷說道:「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的人,我饒他一命,他卻反下毒手,此等狼子野心之人留之何用?

  今日你是郡主,他敬著你,一旦失去了這個身份,他用你換取榮華富貴,也不是不可能!」

  趙敏手下一人搶出,將阿二抱起退開。

  原來卓凌風將阿二背心要穴拿住,只要全力運勁,他斷無反抗之能,可他故意留了力,阿二功力深厚,一瞬便已回力,又被卓凌風舉起,自然而然要出掌。

  這一切都在卓凌風意料之中,故而他才藉機向阿二小腹狠來了一招。

  阿二功力比阿三深厚,縱然不震的他氣海崩裂,也能讓他兩三年不能運功,這個人也算不能給人添亂了。

  趙敏星目流動,四顧眾人,都為卓凌風立傷兩人威勢震懾,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嘴唇微微一撇,剛想說話,就聽鹿杖客低聲道:「主上,卓凌風故弄玄虛,出手極辣,眼下再讓阿大上,說不定也要步了後塵。」

  卓凌風雙目一瞪,神光湛湛的逼射過來,冷冷道:「鹿老兒,怎麼叫故弄玄虛?」

  鹿杖客敞聲一陣冷笑,聲音尖銳刺耳,有如冰窟地中吸出來的一陣陰風,歷久不絕。

  卓凌風大喝一聲:「閉嘴!」截斷鹿杖客冷笑之聲。

  鹿杖客冷哼一聲,道:「以你的武功抓住人的背心要穴,誰能反抗?你這是故意吊他,豈是大丈夫行徑?」

  卓凌風就是「釣魚執法」,但阿二終究不講道義了,上鉤了。

  阿二若來上一句,我認輸,卓凌風怎麼也不好再廢人了!

  卓凌風冷笑道:「我制住他兩次,並未傷害他,問他是否認輸,這是事實!

  我力未用足,是我的做法。他不知好歹,要取我性命,是他的行為!

  他不講道義,我反擊廢了他,也是理所應當!

  你若看不順眼,那就上來賜教!

  由你替了阿大這一場,卓某求之不得!」

  卓凌風言詞犀利,每一句,都使人難忍難受,只激的鹿杖客一張黑臉變成了鐵青之色。

  趙敏知道兩人都是當世絕頂高手,鹿杖客如何受的了,眼看局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趕忙一擺手道:「二位暫請息一時氣忿,卓公子適才也非虛偽之言,鹿杖先生說的也有道理,二位若真的要了結過節,以後再讓本郡主拭目一看兩位身手。

  這是畢竟是人武當山!」

  卓凌風向鹿杖客冷冷一瞥,高聲說道:「第三場誰來?」

  趙敏正待出口,暗中諷勸他幾句,使他自行收斂一下心狠手辣,自己順勢走了算了,但若真的如此,這也太難看了些。

  尤其卓凌風還是個不知好歹的人,自己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方東白似已瞧出了趙敏心中猶疑之事,立時接口道:「老朽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未遇過像卓幫主武功這般高強之人,恨無機緣早日相遇……」

  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嘆,道:「老朽前番和卓幫主西域一戰之後,頓感武功一道,深博精遠,老朽所學,極是有限。」

  卓凌風道:「客氣,客氣……」

  方東白道:「據老朽縱觀大局,丐幫勢力雖然不弱,但如想和魔教爭雄,那是自不量力。縱然有卓幫主這等不世人傑,施恩於峨眉,讓滅絕師太感念恩情,與之結盟,也不過一壯聲勢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