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看看誰狠
張三丰在武當七俠眼中雖師如父,聽到這等侮辱師尊的言語,心下大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卻聽卓凌風竟然發聲大笑,當即怒道:「你笑什麼?」
張三丰道:「岱岩!不能忍辱,豈能負重?況且小友是笑這些人用這等拙劣的激將法,想逼老道就範。」
俞岱岩臉上一紅,吶吶道:「師父說的是。」
卓凌風斂容正色道:「張真人眼明心亮,晚輩佩服!
您既明白這群人再激您,可千萬不能上當!
那些人都是汝陽王從漢蒙、西域各地網落的武學好手,人數少說也有三四百,您受了重傷,俞三俠身子骨也不當用,貴派弟子更非敵手,我雖有倚天劍,也絕難抵擋。
我還是負著您從後山攀下,待您傷勢痊癒,我們再一起殺向大都,攪他一個天翻地覆,看他們放不放人!」
張三丰略一沉吟,含笑道:「少俠冒死報訊,老道足感盛情,可老道這次不能躲,也躲不掉!須知激將法雖然拙劣,但有時候就是那麼有用!老道生死何所懼,卻也不能讓門下慘遭屠戮!」
頓了頓,拈鬚說道:「況且一個蒙古小丫頭竟能將我中原六大派一舉而擒,還能針對老道源出少林之故,定下此等計謀,暗算於我。不得不說,這也算是難得,老道也想見見這位蒙古奇女子。」
說到這裡,神采飛揚,豪氣彌增,竟似渾沒將壓境強敵放在心上。
卓凌風遲疑一下,輕聲說道:「不得不說,這女子武功不足道,但心計厲害非常,比之昔日的黃幫主也不遑多讓!
依晚輩看,兩人都是百年難遇的女傑,足可前後輝映。
而她智計不在黃幫主之下,毒辣卻猶有勝之,我在山下用倚天劍頂住她,說她不知悔改,我必殺她!未曾想,她竟還是來了!」
張三丰動容道:「竟能與昔日黃幫主相媲美?難怪,難怪。」
他頓一頓又道:「如此也是有緣,我少年時在華山見過郭大俠夫婦,兩人都是人中龍鳳,義守襄陽數十載,乃是我輩楷模,可惜時運不濟,到底敗給了蒙古韃子。
不過你既然誇她與黃幫主一樣,老道便明白了,你那樣威逼於她,她仍然敢來,定然是存了玉石俱焚之心!
這種奇女子從來都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大氣魄,尋常鬚眉都大為不及!
況且蒙古人以強者為尊,以征服為樂事,藐視仁義道德,這趙敏既然出身蒙古王族,自然身上帶有先輩遺風。
她這樣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若他們能因生死而輕易放棄,蒙古人也就不能橫掃百國,稱霸一時了。」
卓凌風長吸一口氣,眼中奇光一閃,仔細想來,趙敏仿佛真是這樣!
她若上武當真就沒打算活,自己的種種手段,又有何用?
一時間,心頭髮緊,說道:「張真人,不瞞您說,她這一來,我反而不知怎樣對付她才好。」
卓凌風終究是個年輕人,他穿越幾個世界也不能改變這一點,閱歷自然有限,將趙敏很是膚淺的,看作是個「戀愛腦」人物。
殊不知趙敏一生的志向與抱負,與世上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就是兩個字——征服。
在愛情上,亦如此!
與原軌跡中的張無忌,便是如此。
趙敏將張無忌輕鬆拿捏,也經歷了種種困難,才走到一起,然在趙敏眼裡,越難的事,她越是興奮!
為此,叛國叛父,付出生命,那也是在所不惜!
至於遇上卓凌風這個脫出自己掌握,又對自己了解的人,她自然被激起了更大的勝負欲,無論成敗總要有個結果,為此她也能付出生命!
卓凌風出現產生蝴蝶效應,可以改變世事原本發展軌跡,卻改變不了人物內心深處的本性。
這不只是趙敏,張無忌、滅絕師太、周芷若、張三丰等人皆是如此。
卓凌風賴以為傲的武功,只能造成死亡!
而這,絕不是人人懼怕!
最起碼在趙敏眼裡,死亡與自己目的不能達成,徒留遺憾,二者相比而言,死亡殊不足道。
張三丰百歲之人,閱歷豐富,只一聽趙敏作為,便知她是什麼人,卓凌風當局者迷,只是依靠趙敏原軌跡的行為去定性一個人,先入為主之下,遠遠不及張三丰通透。
因為張三丰一眼能看出趙敏內心極大的征服欲,尤其是對強者!
他是,卓凌風是,原軌跡中的張無忌也是!
若他們的武功,都只是江湖上那些所謂一流高手的水平,趙敏安能多看一眼?
因為這就是給她做奴僕的料子!
俞岱岩冷笑道:「卓少俠無需考慮我輩,她一個蒙古韃子有玉石俱焚的氣魄,我武當弟子難道就沒有嗎?」
他為人忠直,又殘廢已久,卓凌風一說空相是火工頭陀的傳人,隱隱間對於自己殘廢的原因有了幾分猜測,心中氣怒交加,也不想活著受辱了。
張三丰也是沒想到火工頭陀仍有傳人,此時自然也想到三弟子落了個終身殘廢,應該是拜金剛門所賜,他和俞岱岩師徒相處日久,心意相通,聽其這麼說,已知其意,說道:「岱岩,大丈夫立世,當有輕重權衡。
遇到不可力敵之境,尤須忍辱負重,隨圓就方,方能獲取機會,以圖後繼。
切忌做剛疾死忠之人,輕生重義,於國於家於民皆無好處!」
俞岱岩知道師父心傷五弟之死,他就是輕生重義的典型。心下暗怪自己當年非要點破真相,一時間紅了眼眶。
張三丰長嘆一聲:「此時遠橋、蓮舟、松溪、梨亭、聲谷都已被擒,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青書外並無傑出人才,何況他也遭了毒手。
只有伱全身殘廢,敵人不會對你提防,千萬戒急戒躁,以屈曲之道,能成鴻鵠之志,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大丈夫。
這也是我武當絕學之根本!」
俞岱岩只聽得全身出了一陣冷汗,知道師父此言的用意,不論敵人對他師徒如何凌辱欺侮,總之是要苟免求生,忍辱傳藝,只得唯唯答應。
卓凌風見狀,心下暗嘆:「張三丰雖是一代宗師,可終究不是萬事萬物不縈於懷的機器人,其實他與師父、重陽祖師他們一樣,修來修去,終究不能完全割捨一切!
而趙敏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她面對自己的死亡威脅,也毫無畏懼!
因為她的籌碼就是,自己不會做出玉石俱焚之事來!」
卓凌風點頭道:「聽張真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三丰搖頭道:「少俠年紀輕輕,正是剛直的年紀,頭角盡去的那一天,便是真正展翅高飛,橫絕萬里之時。
只是切記,武學之道千變萬化,直取曲求都是克敵制勝之道,要隨機應變,不可偏執於一端!」
說著從身邊摸出一對鐵鑄的小小羅漢,說道:「這假空相說道少林派已經殞滅,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自己也不知道,這趙敏是先滅少林、再誅武當,還是只衝老道而來。
若少林派也遭了大難,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於我的。盼少俠日後送還給少林傳人。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留傳少林派的一項絕藝!」
卓凌風心想:「張三丰也是痴情人啊!」
他知道這裡是張三丰閉關之處,他隨手能掏出來這東西,足見一直隨身攜帶!
也不知他在這裡閉關時,不知多少次的撫摸,回想百年前的那個明媚少女。
卓凌風自是一陣遲疑,不敢接著。
張三丰哈哈一笑,拉起他的手,將鐵羅漢放在他手中,說道:「少俠萬勿推脫!」大袖一揮,走了出去。
俞岱岩道:「抬我跟著師父。」
兩個小道童抬起軟椅,跟在張三丰後面,向三清殿走去。
張三丰何等人物,只從那些人的說話,便知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武當弟子絕非敵手,卓凌風單槍匹馬自是可以殺出重圍。
但自己現在不是天下第一高手,而是一個大累贅,帶上自己,他武功再高,一身實力也被限制,說不定會有性命之虞!
至於從武當後山攀下,更不可能。
人家那些人居高臨下,在上面扔石頭都得將兩人砸死。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也不能躲。
卓凌風對於趙敏來臨、張三丰不走,其實也有心理準備,故而他在上山之時,就希望兩方有一人能夠聽勸,好避免這場爭鬥!
顯然,兩個都大有身份,一個都不聽自己的,當下也只能跟了上去,心想:「這趙敏是篤定自己不敢殺她,才有恃無恐!」
但他卻明白,自己此時的確不太敢殺她,一時間生出一種,饒是自己有先知優勢,鬥心眼,也實在不是趙敏這個鬼丫頭的對手。
張三丰見他跟上,說道:「少俠……」
卓凌風一擺手道:「張真人,您不但身系天下安危,更是當代武學宗師,我想向您討教之心由來已久!
況且這事發展到今天,全因我而起,誠如真人所言,你不能躲,也躲不掉!
而我亦是如此!
索性我們一起會一會這位蒙古郡主。」
張三丰與俞岱岩見他如此,也不再勸。幾人便向三清殿走去,路上就聽得「砰嘭」「叮噹」之聲四起,顯然雙方已經動上手了。
俞岱岩冷冷道:「未見正主,就行事如此橫蠻,果然蠻夷,不知禮數!」他運氣說出,眾人劇斗之中,也聽得清楚。
「哈哈,今天我等就是要好好領教武當絕學!」一道響亮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待卓、張等人到得殿口,就見監守各處的武當弟子已被擊倒,極目望去,但見人影晃動,實不知有多少好手到來。
卓凌風心裡一直在想,我該如何破局?
他是真的犯難了!
因為他也覺得趙敏此番上山,仿佛就沒打算活!
若如此,自己的種種手段有何用?
縱然將之擒賊擒王,又能如何?
死亡,可以威脅想活的人;但她硬要找死,那就是無敵!
動念間,幾人進得三清殿上,殿中也跟進了不少人,黑壓壓的都是人頭,總有三四百人之眾,高矮僧俗,服色不一,一時也難以細看各人面目。
為首的十餘人中,其中就有阿大、阿二、阿三。
卓凌風知道這是武當山,輪不到自己做主,只好坐在一邊。
張三丰當殿居中一站,打個問訊為禮,卻不說話。
俞岱岩大聲道:「這位是我師尊張真人。各位來到武當山,有何見教?」
張三丰威震武林,一時人人目光盡皆集於其身,但見他身穿一襲污穢的灰布道袍,鬚眉如銀,身材甚為高大,此外也無特異情狀。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傳呼:「郡主到!」
殿中眾人立時肅然無聲,為首的十多人搶先出殿迎接,餘人也跟著快步出殿。霎時之間,大殿中數百人走了個乾乾淨淨。
只聽得十餘人的腳步聲自遠而近,走到殿外停住。
卓凌風就見八個大漢抬著一座黃緞大轎,另有七八人前後擁衛,停在門口,玄冥二老等高手俱在其中,那抬轎的八個轎夫,正是綠柳山莊的「神箭八雄」。
卓凌風便明白了,趙敏手下高手如雲,來回抬轎,走小路自然比自己走大路來的快了。
轎門掀起,一對鵝黃色女裝緞鞋,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鞋頭上各綴一顆明珠。
轎中也隨即緩緩走出一道倩麗的女孩身影,
她烏黑細緻的長髮,披散雙肩,頸垂珠鏈,一身極具蒙古特色的錦服,顯得極為動人。
一雙眸子更是宛如一汪秋水,顧盼生兮,眉黛如畫,這一幕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仙子,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她的獨特氣質,更如雪山之巔的冰蓮一般,高貴且冷傲。
這美艷絕倫的女子,正是趙敏。
就算卓凌風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更不是第一次見她穿女裝,依舊感覺心神微微一滯。
女子秋水為神玉為骨,這仿佛古代仕女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這一瞬間他確實被驚艷到了,原書作者花了大量筆墨詞藻去描寫趙敏的美貌,
可卓凌風內力精深,又是被任盈盈這種絕世美女洗滌過的人物,在趙敏穿漢家女裝時,心裡波動並不是很大。但當她以本該有面貌出現時,心還是不可控的,大跳了一下。
卓凌風感受的極為清晰,不由心想:「她無愧於蒙古第一美人之稱,縱然稱她為天下第一美人,也無不可!」
他下意識的就認為,趙敏比同是天下絕色的周芷若更美!
至於殿內的幾個武當小道童,更是如被雷電擊中一般,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至於趙敏的一眾手下,也是不可思議,他們也沒想到,趙敏會換了女裝,還是蒙古郡主服,一各個簡直驚為天人。
卓凌風短暫的懵了一下,隨即心想:「她才十七八歲,還未完全長開,便有如此風姿,成婚之後,可想而知會是怎樣的傾城艷色!」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趙敏側過臉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向著張三丰盈盈而至。
她這側首一瞥,蘊含著極為冷森的目光,讓卓凌風身軀一抖,他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又想:「她知道沒了隱瞞必要,索性不假扮明教了,這是要明目張胆的殺人了!。」
只見有十餘人隨著趙敏跟進殿來。
一個身材高瘦的漢子踏上一步,向趙敏躬身說道:「啟稟郡主,這老道就是武當張三丰,那個殘廢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
他們都看見了卓凌風,卻沒一人將目光落在卓凌風身上,就是視而不見。
趙敏微一頷首,上前幾步,向張三丰抱拳一揖,朗聲說道:「久聞武林泰斗張真人大名,小女子敏敏特穆爾有緣幸會!」
這聲音清脆悅耳,如鶯鳴蜿轉般動聽,雖是蒙古女子,卻用的江湖禮儀。
可她這話說的雖然客氣,可儼然一副與張三丰分庭抗禮的架勢。
張三丰心中也是大感奇怪:「如此年輕俊美的一個少女,竟然能將六大派一舉而擒,這份智計當真難得!
看來卓小子沒有誇張,此女比起昔日的郭夫人,真是不遑多讓了!」
張三丰昔日在華山見到黃蓉時,那時她雖已是年過五旬的婦人,然則內功深厚,自然駐顏有術,風姿綽約,她的事跡更是天下知名。
張三丰百年閱歷,一個女子只有美貌,在他眼中自非稀奇,然則趙敏一舉擒拿六大派,縱然用了無影無蹤、難以防避的毒藥。那也是極為厲害的,尤其她還能派人打傷自己,更是了不起的成就,自然由衷感嘆。
張三丰還了一禮,說道:「不知郡主娘娘大駕光臨,未克遠迎,還請恕罪!」
趙敏道:「好說,好說!」
知客道人率領火工道童,給卓凌風與趙敏都獻上茶來。
趙敏一人坐在椅中,與卓凌風相對而坐,她手下眾人遠遠地垂手站在其後,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內,似怕褻瀆於她。
張三丰百載的修為,謙沖恬退,早已萬事不縈於懷,但師徒情深,饒是知曉宋遠橋等人被她用『十香軟筋散』所擒,仍然十分牽掛其性命,說道:「老道的幾個徒兒生死如何,還請郡主娘娘明示。」
趙敏嘻嘻一笑,說道:「宋大俠、俞二俠、張四俠、莫七俠四位,每個人都中了點毒,性命卻是無礙。」
張三丰眉頭一蹙,又問:「我那姓殷的小徒呢?」
趙敏斜眼一看卓凌風,很是驚訝道:「咦?你沒告訴張真人,殷六俠的事嗎?」
卓凌風說了趙敏用十香軟筋散擒了六大派的事,卻沒時間去單述殷梨亭被捏斷骨頭之事。
趙敏卻不待卓凌風回話,便幽幽一嘆道:「實不相瞞,殷六俠便有些不太好了,便和這位俞三俠一模一樣,四肢為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指』折斷。死是死不了,要動可也動不得了!」
張三丰鑒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虛,心頭一痛,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俞岱岩變了臉色,衝口叫道:「你個妖……」忽見張三丰瞪眼望來,只好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趙敏背後眾人相顧色喜,知道己方派去之人偷襲得手,這位武當高人已受重傷。卓凌風再厲害,也是旁門之人,這就大有不同了。
卓凌風倒暗暗詫異,張三丰對於自己生死,渾不在意,大敵當前,反而豪氣彌增。
但聽到殷梨亭的遭遇,心裡震盪竟然如此之大,顯然他的百年修為仿佛什麼用都沒有,實感匪夷所思。
其實人於青、壯年時,意氣風發,膽識俱盛,均有一種天下事無不可為的雄心壯志,於子女親情上倒不過於注重。
然而暮年之時,什麼雄圖霸業,一生榮名,盡成過眼雲煙,無論得遂與否,均能勘破其幻。
自然而然舔犢之情彌深,此乃世人同面,非唯張三丰一人如此。卓凌風的師父,全真高道「復陽子」亦如此。
卓凌風看起來有了三世經歷,可每一世經歷的都是青年之事,又怎會有這種心靈感悟。
眼見趙敏一來,幾句話就逼的張三丰吐血,還故意調侃自己,心中忿忿,冷冷道:「趙敏,卓某愛你之才,好話說盡,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趙敏嘖嘖笑道:「我不過說了一句真話,你就喊打喊殺。還說什麼我師父讓我常存忠恕寬容之心,統統都是……」
說到這,後面的字有些不雅,俏面微紅,又道:「你能耐大,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你也不用顯威風!
可這裡究竟是武當派還是全真教,亦或者你拿著倚天劍就是武林至尊了,張真人都不能違逆你的意思?」
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譏諷卓凌風越俎代庖,多管閒事。
卓凌風面上紅氣一閃,瞪視於她。
趙敏任他瞪著,笑容不改。
張三丰見了這幅場景,目中掠過一絲訝色,心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兩人哪像敵人?」不由啞然失笑道:「郡主娘娘,這裡的確是武當派。
不過,你太過年幼,有所不知,重陽真人是古今第一等的人物,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不精通,一身武學修為更是出神入化,凌駕一時,華山論劍奪得天下第一之美名。
他創立全真教,主張入世濟人為第一要旨,老道自是深受啟發。昔日也曾有全真高道駕臨武當山,與老道坐而論道。
故而我武當派雖是道門,也講究入世濟人,並非一般道門只顧清修自持,也正因如此,一眾小徒才被江湖朋友送了一個『武當七俠』,作為雅號。
所以我與卓小友門戶雖然有別,實際上也可以說是一家人!
他替武當說幾句話,合情合理!」
卓凌風心中一震,心想:「張三丰認識全真教人,他若問我師父是誰,我怎麼說?」
但又一想:「昔日全真教有八萬弟子,他不可能全認識,我這一身全真武功,又不是假的!」
趙敏聽了這話,白了一眼卓凌風,哼道:「你全真教了不起,走到哪裡,誰都能跟你扯上關係!」
卓凌風沉默不語。
趙敏看向張三丰,說道:「本郡主此來,只是有一良言相勸,不知張真人肯俯聽否?」
張三丰笑眯眯地道:「且讓老道猜猜,哈,你是不是想要老道投降元廷?」
趙敏微一頷首,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效順,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自當大蒙榮寵,就如當年我太祖皇帝榮封全真教長春真人一般,敕管天下道教。而宋大俠等人人無恙,更不在話下。」
「啪」得一聲響,卓凌風驀地一掌拍下,桌上茶杯哐啷亂跳,戟指喝道:「你混帳!
你想……」
趙敏截口道:「你就說有沒有這回事?」
卓凌風一時語塞,沉默半晌,重重吐出一個字來:「有!」又坐回了椅子。
趙敏抿嘴一笑道:「自古以來,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全真教昔日自掌教以下,個個投效,盡忠朝廷。今日武當派見大勢所趨,追隨賢豪,也不足為怪,您說是嗎?張真人?」
張三丰雙目如電,直視趙敏,說道:「元人殘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並起,正為了驅逐胡虜,還我河山。
凡我黃帝子孫,無不存著個驅除韃子之心,這才是大勢所趨。老道雖是方外之人,卻也知大義所在,豈能為勢力所屈!」
趙敏身後突然閃出一條瘦高大漢,大聲喝道:「張三丰,武當派轉眼全滅。
你一百多歲了,自然活的夠了,不怕死,可你難道要看著山上百餘名徒子徒孫,跟你一起送命麼?」
這人說話中氣充沛,內力很是不弱。
張三丰長聲吟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是文天祥的兩句詩,蒙古鐵騎南下,文天祥慷慨就義之時,張三丰年紀尚輕,對這位英雄丞相極是欽仰,後來常嘆其時武功未成,否則必當捨命去救他出難,此刻面臨生死關頭,自然而然地吟了出來。
張三丰頓了一頓,又道:「說來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執,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後史書如何書寫!」
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卻盼武當派得能流傳後世,又何嘗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顧全身後之名?其實但叫行事無愧天地,何必管他武當派能不能存!」
趙敏白玉般的左手輕輕一揮,那漢子躬身退開。她微微一笑,說道:「張真人既如此固執,那就暫且不必說了。」
說著看向卓凌風,一咬銀牙,說道:「張真人,我就看在這位卓公子的面上,再退一步,如何?」
張三丰白眉一挑,道:「郡主請說。」
卓凌風也甚好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趙敏沉默一下,徐徐說道:「我想請您老前往大都,住上一年半載。
我可以對長生天起誓,絕不傷害您老,你門下一眾徒子徒孫,我也一個不殺,如何?」
張三丰笑道:「郡主莫非想將老道軟禁起來?」
趙敏淡然道:「你要說軟禁,那就是軟禁好了。」
說著站起身來,她身後四個人身形晃動,團閉將張三丰圍住。
這四人一個便是那瘦高大漢,一個鶉衣百結,一個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個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卓凌風見這四人身法或凝重、或飄逸,個個非同小可,都是江湖一流身手,他都沒在趙敏身邊見過,心頭一驚:「這妮子手下這麼多高手,這可如何是好?」
眼見張三丰若不隨去,那四人便要出手,「鐺」的一聲,倚天劍瞬間出鞘,一步跨出,說道:「張真人,有事晚輩服其勞,這一場讓給我吧。」
趙敏冷冷一笑,忽地銳聲叫道:「眾人聽令,卓凌風再傷我等一人,即刻讓武當山上下雞犬不留!
別說本郡主被擒,哪怕我血濺武當山,此令亦得一體秉尊!」
「得令!」
霎時間,殿外那些武當被擒弟子,人人脖子上多了一把兵刃。
張三丰聽了這話,以他多年修為,亦是心中一凜。
什麼話是虛張聲勢,什麼話是言出必行,他一看即知。心道:「老道縱橫江湖數十年,見過不知多少稱霸一方的武林大豪,像這女子如此橫蠻霸道的主,也是極其罕見!」
又不由想到,也不知黃幫主年輕時,是否也像她這般蠻不講理!
卓凌風若是知道他想什麼,肯定告訴他,兩人半斤八兩。
也正因如此,他腦際像響了個霹靂,心想:「這妮子倔得厲害,我要殺她或許不難。
可她一死,這些武當弟子豈非盡遭屠戮?
我若逞一時之快,卻害了這無數條性命,豈非大大不該?」
轉念又想:「可我若不動手,難道看著她將張三丰帶走?
或者我這一退,她再得寸進尺,讓我自縛手腳,任她處置,難道我也要聽?」
轉念間,趙敏瞥了卓凌風一眼,見他臉色忽紅忽白,眼神恍惚,顯然內心震盪極大,心下很是滿意,心想:「讓你在我面前傲,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一念至此,朗聲說道:「你目前能做到的,也就是將我擒過來,脅迫我一眾手下。
可你當我敏敏特穆爾是什麼人?
是你們漢家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女子嗎?」
說到這,雙手背負,盈盈妙目掃過四周,放緩語氣,笑著說道:「適才我與這位卓少俠山下一晤,我本心想,看在他苦口婆心規勸我的份上,我就不上武當來了。
回到大都將其他各派的人都放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畢竟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知好歹,懂道義!
可他偏又說什麼,女子前半生為自己而活,後半生為孩子活!」
說著,目光定在卓凌風臉上,冷冷道:「說到底,你骨子裡就是瞧不起女子。
認為女子就是你們男子的附庸,所以在我面前,才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哼,我倒是不信了!
今日本郡主上這武當山來,實則不為別的。就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你這位尊貴的男子漢大丈夫硬,還是我這個蒙古小妖女硬!
到底是你卓少俠狠,還是我這蒙古韃子更狠!
到底是我送你的這把倚天劍殺人快,還是我手下這數百名武林高手殺人快!
你對我不是很了解嗎,好像我要做什麼,就沒有你猜不到的!
那你再猜猜,我敢不敢死?」
說著直接拿出一把匕首,頂在了自己脖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