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出劍毫無徵兆,世上能在三尺之距救下趙敏的,縱將玄冥二老等人換成與張三丰同一級別的高手,殺卓凌風容易,救趙敏也無絲毫可能。
然則劍鋒就要落在趙敏身上時,卓凌風信手下揮,手腕輕顫,長劍一挑。
趙敏腳下的伏羲琴,嗚的一聲飛出,竟然掛在了帳壁的一處掛鉤上。
他這力道、準度直讓人嘆為觀止。
卓凌風徐徐收回長劍,不知為何,那張琴台悄無聲息間,已斷成三截。
「果然好劍。」
他挽劍一笑,向趙敏問道:「你知道這口寶劍,意味著什麼嗎?」
饒是趙敏心性過人,也從未離死亡如此之近,她也沒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大定力,一時間混身僵直,俏臉煞白,額頭上冷汗淋漓,緊咬下唇,瞪著卓凌風兩眼出火,一句話也不說。
方才那一剎那,趙敏仿佛墜入冰窟,直到現在,森冷的劍氣也縈繞不去,她剛才是真的怕了。
玄冥二老等人汗顏無地,他們知道若非卓凌風無心殺人,趙敏已是劍下亡魂,幾人都是一流高手,面對卓凌風一人,事到臨頭竟然毫無用處,枉自苦練多年。
卓凌風心下一笑:「看來她也怕死!」
曲指一彈手中長劍,嗡嗡顫響,仿佛龍吟,傳到趙敏耳里,感到一陣煩惡。
卓凌風淡淡道:「關於倚天劍屠龍刀的二十四字傳言,只從字面意思看,手持屠龍刀就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了,能與之爭鋒的倚天劍,自然也有至尊之威!
這就意味著言出法隨,無人可逆!」
趙敏心中無明之火熊熊燃燒,冷冷說道:「那你現在就是武林至尊,我違背了你的意思,所以你非殺我不可?」
卓凌風搖頭嘆道:「鹿杖客說你上次饒了我一命,我想了一想,的確也算!
畢竟我因為種種因由,不能殺你,而你卻是切切實實,放了我一次。
況且這倚天劍雖是峨眉派祖傳之物,卻是你從滅絕師太奪取,又還給她的。
她老人家光明磊落一輩子,這次讓我帶來倚天劍,就曾告知我,讓我萬不可傷你性命,她要還了你的情。
以後再見,殺之不違道義!
故而今日無論我的提議,你答應與否,我都不會主動傷害你分毫。」
卓凌風為人軒昂磊落,不違本心,什麼事都會說在前面。
若非兩人立場不同,怕透露出先知優勢,給自己帶來絕大危險,他都有心直接告訴趙敏原來的生命軌跡,讓她繼續按部就班的去走。
她跟隨張無忌,真是個好結局!
可惜這一切,隨著發展面目全非,不足為外人道!
至於他內心此時想法,卻也不加掩飾。
畢竟他能擒趙敏一次,就能擒她二次,這只在自己願不願費心費力,不涉及能力問題。
「卓凌風!」
趙敏胸口劇烈起伏,冷然說道:「那我是不是得謝滅絕師太不殺之恩了?」
卓凌風笑了一笑,並不作答,長劍倏又抖出一朵劍花,信手揮灑,仿佛提筆作畫。
趙敏不由低頭,然劍光忽消,她的眼神中滿是驚訝與欽佩!
原來那張琴台已被削成三截,這時每一截,又被齊齊整整剖成了七份,很是勻稱。
仿佛拿尺子量的。
這是全真劍法中的一招「繁星點點」。
就連玄冥二老、苦頭陀這等高手也無不屏息,他們都明白,就剛才那一瞬間,卓凌風出劍至少二十下。
苦頭陀所學淵博,時常以劍法自負,見了這等神技,也不由失色,心想:「沒想到他內力在我之上,劍法之精妙,我也遠遠不及了。不知我明教新任的這位威震六大派的新教主與他孰高孰低!」
切木無聲,固然是卓凌風內力了得,這倚天劍的鋒利可見一斑。
似他這種高手,手持這等利器,意味著什麼?那就是無敵!
縱然全勝的張三丰親臨,面對這種局面,也會大感棘手!誰又能擋此劍一割之威?
趙敏雙眉緊皺,抬起頭來,眼神微微恍惚,說道:「你是想告訴我,你身具絕世武功,又有倚天劍在手,若定心殺我,我無論如何也逃之不掉,是嗎?」
卓凌風微微一笑,和這女子相處,就是省心。「鐺」的一聲,長劍歸鞘,說道:「的確有這層意思,但我更想告訴你的卻是,西楚霸王有如流星一般璀璨,卻又早早隕落。
霍去病少年得志,飲馬瀚海,封狼居胥,打的匈奴倉皇北逃,卻英年早逝!
五丈原一場秋風,吹散了諸葛武侯興復漢家的終生之志。
風波亭一場風雪,淹沒了岳武穆堅持一生的盡忠報國之心。
你想,似這等千古人龍都有無數的意難平,何況我等凡夫俗子哪來這麼多心想事成,萬事順意?」
說到這裡,眼神中滿是希冀。
趙敏眼中神光一閃,嘆道:「你想告訴我,他們若多存世一會,這世上的一切,或許都會變得不同!
這是生命之貴重!
你也想告訴我,我若執迷不悟,與你為敵,你就會對我真的痛下殺手,哪怕這是大違你本心之舉?」
卓凌風星目神光一閃,心下對這個女子的聰慧是真心佩服。當即大力點頭,說道:「我師父授我武功那天起,就告訴我。
習武之人必會殺生,然則絕對不能妄開殺戒,要懂得敬畏生命,絕不能仗著武功,就肆意戕害無辜!否則人不罰,也必有天誅!
可是非難辨,我又年輕氣盛,他便讓我心中常存忠恕寬容之心,這樣就不會輕易害了無辜。
故而我出道以來,能不殺人,就不殺人!
尤其你靈氣所鍾,天生麗質,文武雙全,胸懷大志,是無數鬚眉所不能及。竟讓我生出一種老天爺太過偏心之感!」
說到這頓了一頓,笑著道:「說句實話,我就覺得這全天下的靈氣,你一人就獨占八斗,其餘之人只餘二斗,故而你雖是蒙古人,我對你也難掩欣賞之意。」
趙敏眼神凝在他身上,嘴角微微一斜,似笑非笑,道:「當真嗎?昔日謝靈運曾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聽你這說法,小女子可比曹子建還厲害了?」
卓凌風見她雙眉微顰,神態說不出地可愛,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你和曹植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像,可他斷然不如你文武雙全。」
趙敏望著他,心兒又開始狂跳,血液滿身疾走,若非剛才他用劍刺自己,都忍不住拍手大叫了,可情難自禁,又莞爾一笑道:「你這話我是愛聽的。」
卓凌風淡然一笑道:「愛聽就好,不過這話,今日我是最後一次,對你說了。
我漢家俊傑之士無不想推翻大元,若讓你們再霸中原,蒼生必然遭殃。
我只盼你收起扶持元廷之念,因為蒙古疆界逞快之日已過,被逐回漠北之勢已成。
你是蒙古郡主,你父兄也都是當今蒙古中的大才,我說這些,並非出於懼怕。
只因你得天獨厚的身份,你若能聽勸,便能少死很多人!
那是成千上萬的人,這對於漢蒙雙方都是莫大的功德,也是上天賜於你我這一身本事,意義之所在!
可若不從,雙方焦灼,蒙古必被我們打得元氣大傷,不得不退回漠北,到時悔之無及。
你此刻若能勸你父兄攜老扶幼,退居漠北,不僅能逍遙度日,還能為你特穆爾家族保留火種!」
他這是肺腑之言,趙敏卻好似被當頭淋了桶冷水,默不作聲。
卓凌風見狀,面色一肅,道:「好了,我今天來,不奢求你答覆我。
然而下次再見,你再不從我之意,還幫著蒙古對付我漢家,我也不怕告訴你,這把倚天劍乃是昔日郭大俠夫婦所鍛,故而屬於峨眉派郭襄女俠,否則如何能是峨眉派祖傳之物!
說到這裡,你就明白了,倚天劍的使命,就是為了驅除蒙古。
我既然有幸執得此劍,你再跟我為敵,它定會不見人血不歸鞘!
卓凌風在此懇請姑娘善自珍重!」
說著抱劍向趙敏拱了拱手:「告辭了!」便向帳外走去。
趙敏嘆一口氣,閉上雙眼,神色寂然不波,仿佛傷感,又似解脫。
玄冥二老等一眾高手雖目空四海,然則對手持倚天劍的卓凌風根本招惹不起,他明明已經離開趙敏,竟然也不敢發難,見他走來,也都齊齊讓開。
玄冥二老等人投靠汝陽王少則數年,多則二十年,都是看著趙敏長大的,均知她這種神態,可比嚎啕大哭來得淒涼,更是傷心到了極致的外在表現。有心對卓凌風出手,為郡主出氣,奈何力不能及。
卓凌風身懷絕技,當世除了張三丰,目無餘子,此時又手持神兵利器,壓根就沒將這群人放在眼裡,大踏步出帳,心想:「我得趕快上武當山,若鎮不住這丫頭,便得帶走張三丰!只要他不被制住,武當山上的其他人,諒趙敏也不敢傷害!」
就在卓凌風與趙敏等人敘話之時,這裡又聚集了百餘名好手,這時趙敏手下足有二百餘名好手,早將整個帳篷都團團包圍,水泄不通了,四周火光沖天,亮如白晝。
卓凌風剛一走出帳蓬,就有八人手持兵刃將他團團圍住。
當先一人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手中鋼杖往地上一頓,戟指喝道:「卓凌風,你在西域殺了我好幾位兄弟,今日還敢在這裡耀武揚威,納命來吧!」
他話音一落,八般不同兵刃,從不同方向,齊向卓凌風襲至,一時間風聲作響。
卓凌風冷冷一笑,身子滴溜溜一旋,長劍並未出鞘,只劃了個半圓,橫掠出去。
眾人只覺勁風如潮,撲面而來,大駭之下,各挺兵刃抵擋,「嗤嗤」幾聲輕響,猶如撕裂厚紙。
眾人但覺手中一輕,兵刃竟已被齊齊削成兩段,連鋼杖、狼牙棒、獨腳銅人、鋼鞭這等重兵刃也在所不免。
卓凌風本能直接將這群人順勢斬成兩截,但他急於脫身上武當,不願在這裡多耗氣力。
畢竟神兵固然厲害,那也要靠渾厚內力才能無堅不摧!
若非如此,與這些重兵刃一撞,早都虎口震裂,兵刃脫手了。
故而神兵利器雖好,也要看誰用!
卓凌風今天本就有些疲乏,想好好睡一覺,再上武當的。
此時他見這裡人多勢眾,而趙敏手下肯定不止這些,或許都有人上武當山了。
卓凌風便不想在此殺人生事,耽擱時間了。故而削斷兵刃以後,乘著眾人一愣之時,手腕一翻,劍鞘接連平挑在了幾人的下巴上。
八人不由自主跌了出去,這群人沒有庸手,身後之人急忙搶上,出掌欲要將之扶住,哪知與對方身子一觸,便覺一股大力湧來,拿不住樁子,成了滾地葫蘆。
這一下群相聳動,幾十道目光齊齊射向卓凌風手中的倚天劍,各人心中均想:「他武功之高,早有耳聞,可這是什麼兵器,竟爾恁地厲害?」
卓凌風則是心下大喜,心想:「這倚天劍果然名不虛傳,刃未出匣,就已如此鋒利,此等神物在手,誰堪敵手!」
他運功一震,身上的明教法袍嗤的一聲,四分五裂從他身上飄出,漏出了自己本身青袍。
卓凌風與趙敏先禮後兵,還了前情,這時再無必要假扮身份,穿著明教衣服。
他長劍一橫,踏前一步,雙目精光暴閃,朗聲喝道:「倚天劍還未飲血,誰敢上前?」
他身材頎長,俊雅無匹,衣角在夜風中緩緩顫動,在數百根火把的輝映之下,真的是玉樹臨風,可他長劍在手,更是顯得威風凜凜,煞氣騰騰。
眾人見他信手之間,很是輕描淡寫就先傷數名好手,早已膽寒,這時被他一喝,各人耳中嗡嗡作響,再見他震碎外衣,不傷本衣,內力運用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震驚無以復加,不覺又多退了幾步。
這時玄冥二老等人均已從帳篷搶出,面面相覷,無人接口,均想:「此人本就內力深厚、招數精妙,但幾日不見,他內功仿佛又有精進,郡主太過任性,倚天劍落在他手,誰又能奈何得了他?」
個人均知,要限制倚天劍妙用,就得與之相觸時,只接觸平面,然則要做到這一點,那個人的武功之精妙,就得比卓凌風強出數倍!
可世上哪有這種人?
縱然天下第一高手張三丰親臨,他能與卓凌風長劍一直不接觸,或者一直接觸平面,不讓他劍刃削著?
眾人相信張三丰勝過卓凌風不難,然則說有這種能力,那是沒人信的!
至於他們這些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一旦被其割中,輕一點都得缺胳膊少腿。
這架還怎麼打?
至於一擁而上,卓凌風再有神兵利器,也不敵他們人多勢眾。
然則卓凌風又不是傻子,一直不動地方與他們死拼,肯定且戰且退,最終只會留下一地屍體,揚長而去。
這種戰況,根本不用真正動手,他們都能想來。這簡直就是無解之局!
鹿杖客內心震駭,面上卻是鎮定如恆,雙目一翻,仰面朝天,淡淡地道:「世人都道全真教武功乃是天下武學正宗,王重陽昔日更是天下第一,厲害非常。
究竟是傳言不虛,還是浪得虛名,當今世上可沒幾個人見過。
怎麼樣,你敢不敢不用倚天劍,大家比一比掌力?」
他這番話輕蔑之意畢露無遺。
鹿杖客等人都是一流高手,身份甚高,今日被卓凌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大感面目無光。
鹿杖客武功與鶴筆翁相若,可他心思機敏,所以鶴筆翁一直聽他的。
心中一尋思,便用出了最簡單,卻對成名人物最有用的辦法——激將法。
他自恃「玄冥神掌」是天下絕學,只要空手對敵,卓凌風就不那麼可怕了。
這裡有這麼多高手,累也累死他!
卓凌風何等樣人,豈能不知鹿杖客的險惡用心,他還未及開口,眾人當即鼓譟起來,紛紛喝道:「不錯,依仗兵器之利,算什麼英雄好漢!」
「堂堂高手,你羞也不羞?」
「你是哪門子的高手,太過無恥!」
「他奶奶的,這算什麼全真門人,竟然要靠人家峨眉派的倚天劍才敢與我等動手!」
「不知道吧,這倚天劍可是主上主動還給他和滅絕老尼的,此番竟然好意思用來對付主上,這簡直就是地痞無賴嘛!」
卓凌風微微一笑,斜眼一睨眾人,忽地發聲長笑,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將眾人等七嘴八舌的言語盡皆壓了下去,身前離得較近的幾支火把更是被他的笑聲,震得忽明忽暗。
眾人無不相顧失色,心中俱想:「此人這等年歲,內力竟然這等深厚?」
以卓凌風的威名若在屋子裡,有此能為不足為怪,然這裡是空曠之地,其中難易之別不可以毫釐計。
當年「金毛獅王」謝遜在王盤山島,以獅子吼震倒數十人,看似厲害,實則狗屁不是。
究其原因便是地形因素,眾人聚集之地是個山谷,聲音來回震盪,再加上沒有一流高手,抵禦嘯聲的同時,無人能夠對他出手,才讓謝遜得以長時間的全力發嘯,才整了一出驕人戰績。
無論是拋除地形因素,還是只要有一位一流高手在場,他都得失敗。
故而落在真正的高手眼裡,謝遜那套玩意兒,壓根沒用。
蓋因高手對戰,一口氣行岔了都會走火入魔,噴血而死,他哪有一邊抵抗來招,一邊發嘯的本事。
別說遇上卓凌風等人,就是任何一個一流高手,謝遜敢一邊發嘯,一邊出招,立馬就能送他上西天!
故而謝遜那種長時間的長嘯威力,只是聽起來唬人,遠不如卓凌風隨意發笑,就讓旁人與火把受到震盪,給人的震撼更大,霎時間鼓譟之聲頓停。
再說話,誰不怕被他掐住音門,來個以音破音,將自己給震死。
卓凌風一睨鹿杖客,冷冷道:「不知所謂,你們不是下毒暗算,就是偷襲,還跟我在扯這些!
不過就你這頭淫鹿,竟然有勇氣說這話,我若不接你的掌力,你還當我怕了你!
只是鹿杖客,你輸了,爾等不上武當山,你做不做的了這個主?」
鹿杖客聽了這話,不敢隨意應承。況且他想的是與師弟一起上,沒想單挑。
卓凌風卻拿他自己個說事,這就難辦了。
只好借著趙敏帳篷未出,不接話茬。
人家都答應不用劍,比掌了,他再說不是我一個,是我們兩打你一個,這也太丟人了!
他們玄冥二老成什麼人了?
卓凌風冷哼了一聲,眼神中滿是蕭索與寂寞,說道:「當今世上配與我單打獨鬥的不過寥寥,你一介童僕廝養之輩,還遠不夠格。
還是留著腦袋多吃幾碗飯吧!」
說著雙手一背,慢吞吞的向外走去。
玄冥二老乃是汝陽王府最頂尖的高手,威震京師,何時受過這等侮辱,一時間氣的渾身顫抖,臉色煞白,儼若百年古墓中復活的魂靈。眾人不自禁地打個寒戰。
卓凌風被六位最頂尖的一流高手包圍,外面還有數百好手,竟然也如徜徉林泉之間,說不出的神定氣閒。
他心知玄冥神掌極為厲害,自己與之斗掌,難免受到寒毒侵襲,自己的實力至少下降三成。畢竟使劍全憑手腕靈活,出手方有神來之筆。
只是今夜張三丰的結局,關係到了天下氣運,他拼上一把也是無防!
然則他想的是對鹿杖客一人,若是與玄冥二老兩人拼掌,那就是腦子不清醒了。
可惜趙敏一直沒吐話,也不知在帳篷里想什麼,那就沒有必要與之堅持比掌了。
雖然卓凌風對鹿杖客已經判了死刑,也不想在此逞一時之快。當即迎著身前各種兵刃,信步走去,冷冷道:「讓開!」
隨手一揮,「叮噹……」
又是一些兵刃被其削斷,眾人又駭然後退。
趙敏手下見他走來,想攔,又怕他倚天劍一揮,將自己斬為兩截。
不攔,又怕郡主怪罪,好不為難,只能慢慢挪動腳步,齊齊看向玄冥二老等六大高手。
趙敏這時也走出了帳篷,看著卓凌風一人便逼的一眾手下戰也不是,退也不是。內心多了幾分後悔,心想:「我那天也不知在想什麼,怎會將倚天劍歸還?
我心裡有他,他卻心裡無我,又拿著倚天劍這樣子欺負我!」
一念至此,面色慘白,心裡難過到極,兩顆淚珠忍不住奪眶而出。
玄冥二老等人看得分明,若非卓凌風,他們哪裡能看到郡主流淚的奇景,上次在綠柳莊他們也只是在外面,隱隱聽到,卻沒見到。
尤其這一次,可是當著多名手下,對他們來說,那可真是比泰山崩、黃河清,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聞。
趙敏似是一怔,一瞬間竟忘了一眾手下也在這裡,急忙轉過身子,抹了一把眼淚,回身說道:「姓卓的,你這樣欺我,就不怕我真的和你魚死網破?
你縱然能夠殺了我,可你以為只有五大派會為我陪葬嗎?
我大蒙古必會殺千人、萬人,乃至於十萬漢人為我陪葬,這份殺孽你擔的起嗎?」
卓凌風驀然停步,轉過頭來,看著趙敏,縱聲長笑。
他笑聲仿佛金聲玉振,遠遠傳送出去,就連周圍的馬匹聽了,都嘶鳴起來,好一陣不絕。
趙敏看著他,注目時許,直到他收了笑聲,才冷冷說道:「這並不可笑。你既然了解我,當知我所言不虛!」
卓凌風雖然發笑,其實也當真忌憚。
他怎不知趙敏號稱「蒙古第一美人」,那是蒙古貴族送的,上下皆知。
就連蒙古水師的小人物都知道,更是對她盲目推崇,稱許她為天下第一美人。
足見這是蒙古人的共識。
也就意味著趙敏那是蒙古的代表性人物。
故而他不殺趙敏,一方面出於惜才,再一個就是怕牽累無辜!
他到了這個世界,深切體會到了蒙古人殺漢人,理由可以隨便找。
這堂堂「蒙古第一美人」若被漢人殺了,以蒙古人的殘暴,必然要大殺漢人以做報復。然則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終究得有個了斷!
他口中笑聲不絕,心下計議已定,說道:「趙敏,我念在你我昔日份上,對你苦口婆心的規勸,擺事實講道理,只是不想與你為敵,讓這世間少了靈氣,沒想到你卻認為我在欺你!我若想欺你,當日在綠柳莊豈不簡單?」
趙敏冷哼道:「你在綠柳鋼牢中,對我輕薄羞辱,難道不算欺我?」
說到「輕薄羞辱」四字,想起當日情景,不由得滿臉飛紅,又惱又羞。
卓凌風聽到她說及「輕薄羞辱」,知道自己親了她一口之事,可又並非情發於心,這種事在他眼裡,屁都算不上。
誠然,這是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然則他不是有心,趙敏也不是出於情念,這種無心之失,也真不是什麼大事。
卓凌風也懶得辯白,說道:「趙姑娘,我當你聰明無雙,乃是世間奇女子。
沒想到終究高看你了,你也跟世上那些庸脂俗粉沒有兩樣,也會犯蠢。」
趙敏本還紅暈雙頰,神色之中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靦腆,一個呼叱群豪的大首領,變成了忸怩作態的小姑娘。
可突然惱羞成怒,心中邪火越燒越旺,燒紅了臉皮,從兩眼之間噴射出來,臉上便如罩了一層寒霜,冷笑道:「是麼?我怎麼蠢了?」
她生平以才智自詡,認為自己不輸男兒,有生以來,從未有人說她「什麼庸脂俗粉」,至於「蠢」的字眼更是與她無緣,如何能不問個清楚?
卓凌風斂容正色道:「生命是平等的,任何人的殺孽,我都擔不起!
可笑你當我不懂,要鬥爭就會有犧牲的基本邏輯嗎?
你道我今日對你再三求懇,只是為了你個人,不怕告訴你,我為的就是你口中所謂的那些陪葬之人!
這才願意勸你,留一次機會給你,也給無辜蒼生留一線希望!
我卓凌風發誓要將你們蒙古韃子逐回漠北,故而只要於我漢家驅除韃虜之事有利,我無人不可殺!
倘若你執迷不悟,硬要逼我殺你,若真引起生靈塗炭,那我的志向,就不是將你們蒙古人驅逐漠北,而是要將蒙古人滅之絕之!
你或許懷疑我,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那我就得告訴你,這世上可不只有你,手中握有各種奇門毒藥!」
趙敏俏臉發白,咬著嘴唇,可她冷冷盯著卓凌風,全無懼色。
卓凌風與她遙遙相視,心道:「這妮子一向倔強,一旦今日鎮不住她,恐怕我真得身負大罪孽了!」想到這裡,臉上也是血色盡褪。
趙敏突然強笑道:「好,你夠狠!我若上武當,你就要與我徹底翻臉,不講一絲情面嗎?」
卓凌風見她眼眶中濕潤了一大片,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臉色驀地一青,道:「這情面之說從何談起?
我早就說過,這個情字,你我從未有過,你若對我有情,就不會罔顧我的勸阻,執意與我為敵!
而我更是沒有,因為我沒有改變驅除韃虜的想法,你自屬驅除之列!
至於對你是驅還是除,全看你自己選擇。
我今日之所以放你一馬,也只是出於一個義字!
可今日之後,你我已然兩清。
下次相見,再是這種局面,我勢必殺你!
同樣,你若還與我漢家為敵,莫看你手下高手如雲,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誰又阻的了我?哪怕追到大都汝陽王府,我一樣要殺你!」
他這番話朗聲說來,滿臉莊敬之色,顯然這是真心話。
趙敏心中大拗,沉默半晌,白玉般的左手輕輕一揮,緩緩說道:「讓他走。」
一眾手下齊齊躬身退開,閃出一條路來。
卓凌風轉身離去,走的似乎甚慢,然雙足之下卻是片塵不起,轉瞬便已沒入了黑暗。
就聽一道聲音悠悠傳來:「女孩子家,前輩子都是為自己而活,後半輩子為了孩子活!
這是世道對你們的寬容與責任。
趙姑娘,你現在正是為自己活的年紀,若因卓某得罪了你,下不來台,欲殺我而後快。可憑你手下這幫酒囊飯袋,那是不可能的。
我便給你指條明路,張無忌獨戰六大派,又成了明教教主,名頭比我還大,武功比我更高,然則他宅心仁厚,秉性純良,你就是吐到他臉上,也能唾面自乾,絕不會忍心對付你。
你可以先去將他給收拾了,誰人不贊你『紹敏郡主』雄才偉略,你也可以風風光光回大都,對上對下對自己,都有了交代!
若還要上武當山,去欺負張三丰這個不問世事的一百歲老頭,憑我手中倚天劍,呵呵,你可掂量清楚!」
話音一落,哈哈大笑,倏忽之間,笑聲已在數里之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