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卓凌風侃侃而談,趙敏臉上露出了很是奇怪的神情,似探究、似懷疑、似迷茫。
待他說完,趙敏兩眼望著卓凌風,喃喃地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別的消息也就罷了,你知曉殷梨亭傷在『大力金剛指』下,已經足夠讓人匪夷所思,但我要攻滅少林、武當之事,我才對手下幾個親信說過,你是從何處知曉?」
卓凌風冷冷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趙敏滿是不信道:「這絕不可能!」
「以前你的行蹤我不了解,可我上次與你相見後。從返回玉門關,一直有六隻獵鷹輪換日夜監視你的行蹤。
而我想要攻滅少林,為了以防萬一,今日才飛鴿傳書回去,好從大都調集人手,此時信鴿或許才飛到陝西,你如何能夠知曉?」
趙敏這話倒還不是虛言,少林寺雖有「渾元霹靂手」這種人做為內應。
可少林寺畢竟高手如雲,乃是當世武林第一大派,自己再是智取,也得做好強攻準備。
畢竟多利害的毒藥,也不能同時將少林寺所有人迷倒!
明教光明右使范遙臥底在汝陽王府,但趙敏嫌他出身西域花剌子模國,故而圍捕六大派之事,並未帶他隨行,可在圍攻少林寺時,趙敏便將他從大都調來了。
這才有了趙敏讓人在羅漢神像的後背上刻了「先誅少林、再滅武當、唯我明教、武林稱王!」十六大字,後背朝外,就是要讓人看到,讓江湖上瘋傳。
但范遙怕給人看到實證,便將佛像又給推轉過去了。
可趙敏調集人手的消息,此時都尚未傳回大都,卓凌風就將自己的一切後手了如指掌,豈不可怕?豈不讓人心緒難寧?
卓凌風對這一節,卻並不在意,笑著道:「趙姑娘,這天下又豈有真正的秘密?
以前你在六大派的暗處,別人不知你來歷,猜不透你的心思。可我既然知曉你是蒙元郡主,你的目的,又焉能是個秘密?
這就跟你憑一句箴言,就能斷定屠龍刀中,蘊含有能讓人成為武林至尊的秘密,都是一個道理。」
趙敏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佩服,佩服,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比我自己都了解我。
那你說吧,幫不幫我滅魔教?」
卓凌風搖頭道:「不幫!」
趙敏臉色一變道:「你可知,我對你說了這些,你又知道了我的計劃,你若不從我,會有什麼後果?」
卓凌風也是一沉臉道:「當做的事,死也要做,不當做的事,死也不能做!
就說現在,我若不擇手段,不講道義、不講良知,你能受得了酷刑,難道所有事都能受嗎?還怕我不能強逼你,打開這個地牢口?」
這話直讓趙敏又驚又怒,因為她明白卓凌風的言外之意,她畢竟是個女子,而他卻是一個單手就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強大男子,真要不講道義、不講良知,用出那等齷齪卑鄙的手段,自己還真能不就範麼?
趙敏眉頭微蹙:「為什麼?
魔教本就多惡多端,本不就是你們名門正派要滅的嗎?
難道就因為我是蒙古郡主,你是漢人,所以你就區別對待,枉顧俠義道的教誨?」
卓凌風道:「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趙敏輕哼道:「什麼?」
卓凌風眉頭一挑道:「你殺過人嗎?」
趙敏笑道:「現下還沒有,將來我年紀大了,就要殺很多人。
嘿嘿,我可是成吉思汗的子孫,不喜歡的人,我要殺。得罪我的人,我也要殺。我可要轟轟烈烈的干一番大事業呢!」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你還是沒回答我的話。」
卓凌風見她這時說的夠狠,可在認識張無忌之後,一切又都變了。
但又覺得此女確實對情至真。
這就是現代人口中說的「戀愛腦!」
這種人飽受詬病!
但這種惡意,大多數來源卻只是一種酸!
因為這種「戀愛腦」,好多人卻遇不到,別人遇到了,嫉妒直接讓人面目全非。
她們收到的就是滿滿的惡意與批判!
不過想到這裡,對那句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亦可以毀滅一個人,又有了清楚的認知。
因為趙敏與周芷若就是在現身說法。
一念至此,又覺得所謂愛情,真他媽操蛋!一不留神,就讓人失去自我了。
趙敏見卓凌風緘默,不發一語,蹙眉深思,似有隱憂,不禁說道:「你不要多想了,有些人我是要殺的,可有些人得罪了我,我卻偏偏不想殺,那也真是怪了!」說到這裡,眼光中孕著的全是笑意。
卓凌風聽了這話,瞥眼一瞧,看到她的神情,再不敢直視於她。
趙敏又道:「魔教與正道為敵,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張無忌正率眾前赴中原,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將他們都給收拾了。
我再將六大派的人拉出來收拾,若有人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力挽狂闌於既倒!」
嘿嘿一笑,道:「那個人最好是你!那些人都會知道你知難而進,率先揭露蒙元妖女的奸謀,並遇難不挫,這可著實令江湖同道欽敬啊!
誰個不贊你秉承全真教義,以天下興亡為己任,實在是江湖同道,俠義之輩的楷模!
屆時,你不但是全真教的中興大功臣,做個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卓凌風心想:「若真是如此,我也就上了賊船,永遠再也下不去了!」
笑道:「你既有辦法收拾明教,又何必非要給我戴高帽,讓我助你?」
趙敏白了他一眼,道:「這也不是什麼戴高帽,我說的本就是真心想法!
況且我雖有收拾明教的法子,但那張無忌武功太高,我若一不小心被他給拿了,豈不和現在一樣,喪失了主動權!
我要你在關鍵時刻,能夠護著我就行!」
卓凌風聽了這話,也不知說什麼!
因為他感覺十足的彆扭。
這可不光是漢蒙立場、與張無忌交情問題。
這事要是做了,那可太混蛋了。
這不就是赤裸裸的斷人張無忌姻緣嗎?
卓凌風搖了搖頭道:「這我做不來,我既沒中興全真教的想法,也無這等才具和聲望,至於什麼武林盟主,更是想都不敢想!」
趙敏氣道:「你年紀輕輕,武功能練的這麼高,有這資質,只要肯學,什麼事做不好?什麼事做不到?
明明是塊純金美玉,偏要要將自己看成一攤扶不上牆的爛泥,你自己願意做江湖散人,可就不怕丟了全真教歷代祖師的臉?
你如今本就被困,生命操於人手,覆滅魔教也不用你主動出手,而你再從我這蒙元妖女手裡拯救六大派。
姑且不說江湖上,人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縱然重陽真人,長春真人他們泉下有知,也不能說你做錯了!你到底在抗拒什麼?」
卓凌風正色道:「全真教是全真教,我是我!
即便給全真教丟了臉,那也是我師父擇徒不良,我也沒辦法!」
趙敏氣得發笑道:「是,你沒辦法,我也沒辦法。那大家都沒辦法,咱們就一起在這裡餓死吧!」
說著身子一矮,也靠在了鋼壁上,雙眼緊閉,呼吸急促,臉蛋通紅,顯然氣急了。
趙敏突然眼睛一睜,叫道:「我看就是你聽了張無忌的名頭,怕了人家魔教的鎮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你膽子這么小,你何必出來行走江湖,何不躲在深山老林跟你那老不死師父過一輩子!」
卓凌風知道趙敏被自己氣的動了真火,可她言語中辱及師尊,面色一寒道:「我是我,我師父是我師父,你罵我不要緊,但若侮辱他,我可翻臉了!」
趙敏竟然絲毫不懼,怒道:「你只會跟我一個小女子耍狠!
這會在這裡上演師徒情深了?魔教中人作惡多端,你怎麼不敢去找他們麻煩?
你師父若是遇見楊逍侮辱女子,他管不管?碰上謝遜濫殺無辜,他出不出手?
那韋一笑吸人鮮血,你師父是不是也會袖手旁觀?
而放過他們的原因,便因他們都是反元義士?」
卓凌風默然半晌,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道:「你剛才說的這幾人的確該殺,你的話沒錯?
但你呢?你道你不該殺嗎?
你雖未殺過一人,可你在六大派中人眼中,人人都會認為你是妖女,一萬個該殺!
更有很多自以為是的人認為,只因你是蒙古人,那就應該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殺掉!
也不用管六大派人的性命,更不該考慮我自己是生是死,只要能將你殺了,就是天下最正確的事!
還有更恐怖的一些極端主義者,認為就該將你們蒙古人斬盡殺絕,這種想法誰對誰錯?
就是我自己,你當沒有想殺我的?」
趙敏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心下反而暗暗歡喜,想了一想,道:「那也說到是!
每個人心中想法不同,對待一切的認知不同,我們所能做的,只是憑藉自己認知,至於其中的是非對錯,都只是相對的!」
卓凌風眼中射出一股複雜的光芒,他與趙敏在這個地牢中,能無話不談。
不得不承認,他喜歡和這個女子說話。
她聰明,見識淵博,說話一點也不費勁。
身居高位,雖有傲氣,卻不傲慢!
和她相處,無論她是哭是鬧,給人的感覺也很舒服,沒有那種令人生厭的感覺。
趙敏沉吟道:「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因為魔教抗元,所以他們作惡,你就必須得容,否則你就違反了大義!
而我是個蒙古人,哪怕你我無怨無仇,你也要與我為敵,若與我攪在一處,必然惹火燒身,禍連無窮?所以你怕了?」
卓凌風點點頭道:「不錯!
我的確是有些怕!
可我的怕,不是你想的那麼片面。」
趙敏饒有趣味地問:「那你怕的是什麼?」
她注目卓凌風,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卓凌風一字一字道:「自己。」
趙敏一怔,啞然失笑道:「這倒是有趣!自己有何可怕之處?難不成自己還會害自己?」
卓凌風正色道:「恩師昔日說過,這人生在世,武功高低尚在其次,敵人強大也非首要!
最怕的是自己心術不正,行為不端,一步走錯,踏入深淵,無法回頭!
總有一天會身敗名裂,身死道消,正所謂咎由自取。
假使自己秉心純一,行的正,走的端!
敵手強大何所懼?世事艱危何所懼?
至於這生死榮辱更是無足輕重!何足道哉!」
趙敏不由拍手擊掌道:「快哉,得聞斯言,真如目睹尊師風範,難怪能培養出你來!」
說著站起身子,躬身行禮道:「小妹適才言語無狀,冒犯尊師,還請卓兄寬宥!」
卓凌風嘆道:「你起來吧,我師父若在,也不會跟你這種小女娃一般見識!」
趙敏直起身子,狡黠一笑道:「卓兄,你既然什麼也不怕,那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自然也是不怕的了?」
卓凌風冷笑道:「我何懼『乾坤大挪移』?張無忌本事再大,他還真能顛倒乾坤不成?」
趙敏一拍手道:「是啊,你是江湖人,又不涉其他,張無忌若是對我動手,你也能藉機領教一下他的神功絕學,這符合江湖規矩吧?」。
其實趙敏說到這裡,若將她換做任何一個人,卓凌風都有興趣。
不提別的,假扮身份,尤其扮作敵人,與張無忌此等高手過招,可謂生平快事!
奈何趙敏和他一見面,就要生情了,而自己夾在中間,那成什麼樣子!
他內心的坎根本過不去,心裡一旦扎了刺,修行就會出問題。
故而他才百般不願!
卓凌風見她一臉誠懇,喟然一嘆道:「趙姑娘,我只是一個人,不是仙佛神聖,更加代表不了人間的公平正義。
所有的一切行為認知,僅僅代表我個人!並非人間鐵律!
譬如有的人得罪你了,你不想殺,可有的人若是得罪了你,你都能殺他全家。
這種行為是同一件事,不同結果,在我這裡稱之為雙重標準。
好多人對此持嗤之以鼻態度的!」
趙敏嗤笑一聲,道:「這些人本就是世上最大的偽君子了!
他們認為所有人事,應該一視同仁唄!
旁人打他一耳光,他能還回去,好像他爹娘打他一耳光,他也能還回去似的!
這種人出現在我面前,我立馬將他殺了!」
卓凌風朗然一笑道:「是的,那些嚷嚷著所有事都應該一視同仁的,其實是世上最大的偽君子,假道學,我最看不起這類人!
他們卻忘了,一視同仁才是世間最難做到的事,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因人而異,才是世間常態。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不同的人做同樣的事,就會是同樣的結果,這種可笑之事怎會存在,怎會發生?
而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不到一視同仁,卻還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批判別人!
就仿佛這世上所有人抽他一耳光,他都能都敢,還回去似的!」
趙敏笑道:「我爹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都常常身不由已,更何況別人!
所以你這人雖然討厭,但最真實了!」
卓凌風擺了擺手道:「故而我看待事物,也非一以貫之,和你其實也是一樣的。
魔教中的一些人在我眼裡,的確也有取死之道,若在江湖相遇,殺就殺了!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縱然無冤無仇,也有藉口殺人,比如我看你名頭不爽,就要挑戰你,屆時大家以武功定生死!誰都沒話說!
但唯獨不能為了你,而與他們為敵!
你的蒙元郡主身份,便註定了產生一切爭鬥,都會涉及到兩族之爭。
這一個漢奸罵名,今天我若背了!
那下一次我再落入陷阱,被人制住,是不是就可以欺師滅祖了?
再下一次,濫殺無辜,是不是也就只是小事一樁了?
如此一來,那我卓凌風又何以為人?」
趙敏笑容已斂,森然道:「你這麼說,是不是想說,哪怕和我一起死在這裡,想法也不變?」
卓凌風淡淡一笑道:「姑且不提,我和你死在一處,或許也是我一種另類的重生,我不是那麼害怕!
倘若今天答應你的條件,我的生命活了,可我的心卻是死了!
對於別人,這或許太玄乎,可對我而言,這是我承受不起的代價!」
趙敏冷冷道:「真的不後悔?」
卓凌風主意已定,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不後悔!」
趙敏冷笑道:「不錯,魔教大舉東進,你這樣既可以全了自己孝義之名,也可以避開張無忌鋒芒,我又落在你手裡。
縱然要與你同歸於盡,也要莫大的勇氣,你無論怎麼選,都是不虧!
你果然是我的好對手!」
卓凌風哈哈一笑,道:「你怎麼看我都行。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跟張無忌有交情。我們根本打不起來!
你也說了,他這個人性格仁厚,這是我所不及的。所以他能讓魔教感其恩德,受其教化,時機成熟,也可以與六大派共釋前仇,一力抗元,這與我驅除韃虜的理念本就是一樣的,這下你明白了嗎?」
趙敏霍地起身道:「怎麼?到了這步田地,你就不能跟我說一句軟話,哪怕哄哄我,就非要與我如此勢不兩立嗎?」
卓凌風道:「我不會軟!也不會說假話!
尤其對你更不會!」
趙敏雙眉一挑,一臉怒容,正要開口,
卻見卓凌風抬頭呆瞧著上方漆黑的地牢口,臉上露出了一種憧憬的神氣,輕嘆了口氣,柔聲道:「趙姑娘,你至情至性,是真正的蒙古女兒!
我卓凌風雖然不肖,卻也不忍心以謊言來騙你!這非君子所當為也!」
說著垂頭看向趙敏,凝聲道:「我以前也曾認識過蒙古朋友,他們很是熱情好客,不仇視我們,我們也不仇視他們,
大家都是親如一家的兄弟,大家把酒言歡,喝的酩酊大醉,我一生之中喝酒最狼狽的一天,就是你們蒙古人送給我的記憶!
所以,我對蒙古人本身是不仇視的!」
卓凌風說的是實話,前世他與同事出差,回程時路過內蒙,因為有朋友,中午到的地方。被人一場酒放倒,還沒睡醒,下午繼續,到了晚上上吐下尿。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結果又被叫起,又翻了,好在他們一行三人,感覺情況不對,留了一個沒喝!
那個將兩人塞到車上,直接跑出了內蒙古,當他神志恢復清醒,那哥們都駕車回了老家。將近一千公里,可見醉成什麼樣了
最可悲的是,卓凌風感覺他好像都沒喝過一個女人,也不知是幾個,還是一個!
他喝蒙了,記不清了!
而那時的他與同事,都是正當年,沒有一個過三十歲的,這一場經歷,被三人引為酒場之恥,好多年過去了,都絕口不提。
可見記憶之慘痛!
趙敏截口道:「那為什麼……」
卓凌風一擺手:「怪只怪時局不同,如今的蒙古統治我們漢人,不拿我們當人看。
不像我看到的那樣,漢蒙親如一家。
所以我發誓,要讓你們蒙古人退出漢人的地方,而這也是千千萬萬漢人的心愿,這是大勢所趨,無可更改!」
趙敏向他凝望良久,臉上的憤怒和驚詫慢慢消退,漸漸顯得又溫柔,又失望,終於又坐了下來,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說道:「這種結果我早有預料,可直到現在,我才肯相信這是千真萬確,當真無可挽回了。」
她這幾句話說得竟十分悽苦。
卓凌風這一瞬間頭皮發炸,因為直到此刻,他才確定了趙敏就是對自己生出好感了!忙安慰道:「趙姑娘,你千萬不要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後你一定會覺得蒙古人退出中原,當真是好事!
而我卓凌風凡夫俗子一個,更是……」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不知說什麼了。
又道:「我們在這裡呆的久了,得趕快出去,免得損了你名節!」
趙敏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難道說,你連陪我多坐一會兒也不願麼?」
卓凌風霎時無言。
趙敏卻微微一笑,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卓凌風汗流夾背,很是心虛道:「你問。」
趙敏緩緩道:「我若不是蒙古人,又不是什麼郡主,只不過是像周姑娘那樣,是個平常人家的漢人姑娘,那今天這種局面,我讓你幫我對付魔教,你會不會同意?」
卓凌風道:「你若非蒙古人,是否對付明教整體尚需斟酌,但我肯定要和明教一眾高手打一架!且看看這些人得享大名,成色如何!」
趙敏又道:「那你適才說你已有家室,是否明確在說我們此生沒有可能!」
饒是卓凌風領教了她的口無遮攔,這時也不由一怔,又急忙點頭道:「不錯,你有你的人生,你以後也會有自己的美滿姻緣,那個人……反正不是我,我們此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趙敏變色道:「此生沒可能,那我們可能是前生相遇吧,這樣看來,我們的緣分可是緊得很哪。」
卓凌風嘆道:「萍聚萍散皆是緣,前生後世兩茫然。你年紀輕輕,又何必執著在我這種人身上!」
趙敏抿了抿嘴,一言不發,伸手摸到鋼壁上刻著的一個圓圈,倒轉短劍劍柄,在圓圈中忽快忽慢、忽長忽短地敲擊七八下,敲擊之聲甫停。
豁喇聲響,一道亮光從頭頂照射下來,翻板登時開了。
這鋼壁的圓圈處有細管和外邊相連,她以約定的訊號敲擊,管機關的人便立即打開翻板。
卓凌風眼見天已經黑了,上邊全是火光,顯然四周有人,說道:「多謝了!」
趙敏道:「不敢當!你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你我同處地牢,又強弱懸殊、男女有別,你若真想逼我就範,有的是能讓我屈服的手段!」
說到這裡,臉色一紅,續道:「只是你不屑為之,我若連這都看不出來,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卓凌風道:「那也是不敢當!我只是為了保證自己與六大派中人的安全,沒你想的這麼好!」
趙敏道:「你想讓我放了他們嗎?」
卓凌風道:「你既不會這樣做,我也不想欠你這麼大的情。還是那句話,我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滅絕師太,僅此而已!
其他的,我無心插手!」
趙敏笑了一笑,:「你這人對我怎麼這麼了解呢?
又微一頷首道:「看在你沒有欺負我的份上,我會放了滅絕師太,也會還給她倚天劍!」
卓凌風笑容滿面,慨然拱手道:「姑娘心胸之博大,實在令人欽服。
卓某代滅絕師太多謝了!」
趙敏默不作聲,讓在一邊。
卓凌風抬頭一看牢頂,心想這女子畢竟本性奸詐,而且地牢口狹窄,自己若是出去,玄冥二老等高手一旦偷襲,自己必吃大虧。還得抓住趙敏一起上去才保險。
否則,她說話不算!自己還是沒得奈何。
但她是個女孩兒家,自己若抱她上去,肌膚難免相親,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極為不妥,只好躬身一揖,說道:「趙姑娘,事急從權,不免得罪!在下這裡先行謝罪了。」
趙敏竟然直接將頭轉過,向著牆壁,肩頭微微聳動,似在哭泣。
卓凌風知道今日這一遭多少對這姑娘有了影響,或許對張無忌姻緣也有了影響,不免內愧於心,說道:「趙姑娘,你記住,你對我那不是喜歡,也不是愛,千萬莫要上心!。」
趙敏的背脊微微扭了一下,說道:「你怎麼知道?」
卓凌風道:「愛情這東西很複雜,可對於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以你的性子,若是哪天為了某個男人,下定決心不做蒙古郡主了,那才是真愛。
其他的異樣感覺,實際上只是少女心中的一抹好奇與期待罷了,殊不足道!」
趙敏突然轉過身子,問道:「那你呢?
你對別人的愛,又是什麼樣的?」
卓凌風沒料到她竟會問出這句話來,心想畢竟番邦女子性子直率,口沒遮攔,心中不由想到前世的女子,再想到盈盈,面上一熱,說道:「我這人其實比你淺薄多了。
我以前喜歡過很多女子,只要她長得好看,我就喜歡看,直到後來遇上我的妻子,她為了我大違本心,不顧自身體面與生死,千里追尋我的足跡。
當她血跡斑斑出現在了我面前,我心疼了。後來我竟然發現,我一直想要堅持的理想,竟然也不想再堅持了,那一刻的我,或許才是真的愛了。」
這一刻的趙敏,心上真正有了一絲陰影,這絲陰影或說是妒忌更為恰當。
而這種感覺,是她從未體會到的。
當一個從未戀愛過的女孩子,開始對某個人感興趣,或者剛陷入愛情的時候,她對那個人的感覺,是非常敏銳、非常微妙的。
尤其一些聰明的女孩子,只一個眼神,一句話,更甚者,僅憑直覺,她都可能窺探出對方內心的秘密。
趙敏與卓凌風相識以來,她所見者,只覺周芷若與其有過頗不平凡的交情,可趙敏對她只有比較,卻沒有妒忌之感。
可卓凌風心底深處的那個妻子,卻在她的心頭抹下了陰影,而她都沒有見過的一個人,卻引起了她的嫉妒,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趙敏有了一種清晰的感覺,卓凌風每次提到周芷若都是坦然置之,但在這一刻,他說這話,卻有了愧怍之色。
從這點上,趙敏已經可以體會得到,卓凌風心中的確有一個女人。
而且她也確定了,自己心裡對卓凌風也有了異樣的感情,哪怕是有了陰影,不那麼完美了。但自己心中酸楚的感覺騙不了人。
但他為何要有愧呢?
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並沒有對不起那個女人啊?
難道是……?
卓凌風眼見趙敏眼神中滿是迷惘,心下暗罵自己,這種事真不是人來的。
心下一橫,道:「趙姑娘,得罪了!」
說著身子一探,在她肩頭一點,將之穴道封了,左手攬住她的纖腰,腳下一蹬,騰空躍起。
這陷阱足有四五丈深,沒人可以一躍而上,四壁又是冷冰冰的鋼壁,甚為光滑。
卓凌風攬著趙敏只能施展最基本的輕功,「壁虎游牆功」沿牆游上,趙敏道:「你就這麼不放心我嗎?」
不過你能將『壁虎游牆功』練到這等地步,簡直匪夷所思,這陷阱是純鋼所鑄,打磨得滑不留手,連細縫也沒一條,你居然抱著……也游得上去!」
她說話間,卓凌風已經游到離陷阱之口尚有丈余處,說道:「郡主娘娘出來了,都小心了!」右足猛在鋼壁上一點,右掌護住頂門,生怕有人偷襲,沖天躥出。
他剛竄出洞口,還未看清周圍形勢,忽聽一聲暴喝:「放肆!」
聲到人至,一道灰影直撲卓凌風頂門。
饒是卓凌風神目如電,也沒有看清來人相貌,便已爪到人至。
這一抓好不厲害,自腕至指,未及近身,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道,便刺的卓凌風頭皮發麻。
卓凌風不敢小覷,一掌迎上,掌爪尚未接觸,只聽噼里啪啦一陣氣勁相交的聲音。
卓凌風一看此人內力之深,不在何太沖等一流高手之下,不待雙力接實,招勢一變,手腕輕抖,中指彈向他手背穴。
對方見來勢奇妙,心下大驚,可他也非等閒之輩,招式也是一變,五指一收,食中二指如槍似戟迎了上來。
這兩人的「彈指神通」對上「大力金剛指」,可以稱為當世最凌厲的指功。
兩股指力撞擊之下,就聽「奪」的一聲,兩人各自向後飛退。
而這時斜刺里又是一人雙掌連閃,只見掌影漫天飛舞,虛虛實實朝卓凌風周身湧來。
卓凌風此時只感寒風刺骨,哪還不知這是「玄冥神掌」,右掌輕飄飄揮出,對上雙掌。
兩股掌力透過氣網,撞在一處,只聽骨骼脆響,竟自無聲無息。
兩人身子俱是一震,各自落地,接連後退。
鶴筆翁心下駭然,暗道:「枉我苦修這許多年的玄冥神掌,他一掌便接了下來!恁得了得!」
卓凌風以單掌接雙掌,不好受的厲害,一掌之下渾身涼透,氣血翻湧,落地之後腳下連退三步,還未站穩。
突感後背寒風襲體。
「玄冥二老」焦不離孟,鶴筆翁出手,鹿杖客安能不出手?
他兩掌齊出,欲以雙掌之力直接斃了卓凌風。
這世上的武學高手,沒人是傻子,趙敏與卓凌風在地牢中談了好久,顯然都在對峙。
因為卓凌風不敢殺郡主娘娘。
可郡主娘娘打開地牢後,並未下令退開,那麼若是拿下卓凌風,就是應有之意了。
卓凌風此時正值受震斷力之時,一口真氣阻滯在胸口,提不上來。
在這一瞬間,左手猛然一緊,下意識便將趙敏給護在自己身後。
「小心郡主!」
眾人大喊,鶴筆翁與旁邊三位高手飛身欲救,但已然來不及了。
鹿杖客出掌時機卡得恰到好處,卓凌風正與師弟對了一掌,這一口真氣沒回過來,他能躲的開?接的住?這一掌?
但卓凌風用趙敏墊背卻是來得及!
他運不出躲開對方掌力的輕功,提不起再接玄冥神掌的內力,但將不能動彈的趙敏拉過來,卻是輕鬆。
鹿杖客自是心下大驚,他這一掌好不凝重,那是要打卓凌風的,怎料對方竟然敢利用趙敏來當肉盾。
好,你敢,也就罷了!
可又怎麼捨得?
鹿杖客知道,自己是絕對捨不得的!
但此刻他的招數用老,收掌已然不及,急忙回收掌力。
可哪怕只是三成掌力,這如花似玉的郡主娘娘那也經受不起啊,必然會斃在自己掌下!
這一刻的鹿杖客,已經打算與師弟狂奔了。
因為慢了,若被阿大阿二阿三等人拿住,汝陽王一定會將自己點了天燈!
而作為趙敏來說,她早已驚的花容失色。
這一份驚,卻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
而是因為卓凌風的毅然決然。
他竟真捨得將自己當做肉盾,玄冥神掌寒風刺骨,她也沒有覺得被卓凌風那一拉,更讓人涼!
在她還有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心裡就一個想法:「到底哪裡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