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去而復返
趙崖離開了。
在這夜色之中,他的身法速度之快,猶如一隻輕盈至極的燕子,迅捷且無聲。
等他走後,在遠處一棟二層小樓的屋頂之上,三人現出了身形。
「不得不說,這傢伙的輕功可真不錯,是不是,顧師妹?」年輕文士搖動摺扇輕笑道。
女子沒吭聲。
她出身都城三宗之一的鏡月宗,最擅長的就是輕功身法。
可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趙崖的輕功著實了得。
「我們在這荒僻之地逗留了這麼多天,為的就是整天觀察這個傢伙嗎?」女子看著憨厚男言道。
憨厚男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直盯著遠處那棵大樹,同時淡淡道。
「顧師妹要是有事的話大可自行離去,不必跟我留在這雲霄郡。」
女子一時為之氣結。
她確實想過自行離開,可又實在有些不甘心。
畢竟她一直沒搞懂,金刀院的這位天驕弟子王天成,一直留在這雲霄郡想幹什麼。
就為了看韋家這位嫡系子弟韋洪彬,怎麼壓制分化武者勢力,掌控全局?
別逗了。
這些大宗天驕的時間都是很寶貴的,要是沒有利益的話,連多看你一眼的時間都欠奉,又豈會在這裡蹉跎時光?
所以他肯定有其他的目的,只是自己暫時不知道而已。
而要是就這麼離去的話,豈不是半途而廢,連前面的努力和等待都白費了麼?
想到這,女子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王師兄說笑了,我能有什麼事,臨出門的時候我可是跟宗門長老說了,這次要行走世間,磨一磨性子,所以什麼時候回去都可以。」
王天成根本不為所動。
身為金刀院之人,同屬於都城三宗兩院一山莊的武者勢力,他太了解鏡月宗,或者說這位鏡月宗真傳弟子顧朝月的行事作風了。
簡單來說就是極致的利己主義,但凡對自己有利的事,她都會想盡辦法的去鑽營。
包括這次來雲霄郡也是一樣。
就為了看能否在這次的獸潮中撿到便宜,這位顧朝月便不遠萬里的跑了過來。
如今更是生怕有什麼便宜自己沒占到,寧肯耽誤時間也不肯離開。
對此王天成心知肚明,卻也不去說破。
畢竟她等來等去,等到最後也註定會是一場空罷了。
自己所要的東西,根本不會是她所想的修煉資源。
一旁的年輕文士也看出了氣氛的尷尬,趕忙打起了圓場。
「王師兄,咱們怎麼辦?是現在先回店……。」
王天成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拉著二人隱入黑暗之中,悄悄一指遠處那棵大樹。
年輕文士和顧朝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道黑影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樹上。
正是趙崖。
去而復返的趙崖,此時正站在樹冠之上四處巡視。
剛剛他假裝離開,實則是躲在了暗處,看那暗中窺視之人是否會再次出現。
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人影,不死心之下,趙崖乾脆再次現身,又尋找了一遍。
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看來真走了。」趙崖輕聲嘟囔了一句,這才再次縱入黑暗之中,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
待他走後,躲在暗處的年輕文士不禁長出一口氣。
「媽的,這小子……。」
他剛想說這小子可真夠狡猾的,沒想到就在這時,王天成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與此同時,趙崖再次去而復返,又仔細端詳了周圍一遍,確認黑暗中真的沒有人,這才皺眉思索片刻,然後轉身匆匆離開了。
等他走後,王天成鬆開手。
年輕文士卻已經無力吐槽了,只能用一副見了鬼的神情看向趙崖離去的方向。
這傢伙到底是有多謹慎啊,連著兩次去而復返,要不是王天成足夠沉穩,估計真就被他給發現了。
「行了,他這次是真走了。」王天成說道。
「之前在書院的時候,師父師伯他們總誇我聰明。」年輕文士突然感慨起來。
「我也一直這麼認為,直到遇到了王師兄你,我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論天賦我不如你,論資質我更是趕不上,但我也沒太在意,畢竟金刀院的天驕可不是說著玩的,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這小小的雲霄郡,一個小小的四境武者,居然也差點讓我露了行蹤。」
說到這,年輕文士面現羞愧之色。
「看來之前是我小覷天下英雄了,我也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聰明,等這次回了書院之後,我一定要閉關潛修,再不可驕傲自滿。」
看著一臉認真的年輕文士,王天成忽然一笑。
「許師弟言重了,作為無念書院的真傳,伱已足夠優秀了。」
「不行,還差的遠,我得趕緊努力了,不然別說比不上王師兄你,沒準用不了幾年就連這個趙崖都比不過了。」
許念然十分認真的說道,只覺自己的一顆武者文心越發晶瑩剔透了。
這也是他們宗門的修行手段。
在日常小事中尋求感悟,以增強自己的武道修為。
王天成聞言也是心中嘆服。
這無念書院不愧是都城三宗兩院一山莊中,傳承歷史最為悠久的門派,果然有幾分門道。
「走吧,先回店房。」王天成說道。
三人悄無聲息的隱入黑暗之中,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趙崖也已返回了武館,來到了後宅之中。
他自然不會說剛剛發生的事。
此時孟詩雯,苗少成,許德三人都在,唯獨沒見沈道。
趙崖一問才知道,今天下午,施青青的丫鬟曾來武館找過沈道,而後他便出去了。
趙崖也沒在意,如今施青青已經逐漸淡出了青樓,花魁之名也漸漸沉寂。
畢竟青樓女子的更新換代是極快的,一個月不出現,可能就沒人記得你了。
而這也正是施青青想要的。
她本就是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只是由於自小被賣入醉花坊,需要待夠一定的年限才能贖身,所以才一直拖著沒跟沈道成親。
不過似乎也快了,再有幾個月時間,施青青一滿二十歲,就可以自贖其身了。
到時候應該就能喝到二師兄的喜酒了。
一邊盤算著二師兄的終身大事,趙崖一邊來到床前。
此時陸鼎泰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呼吸變得平穩了許多。
而且不管是臉頰還是身上蓋著的被褥都乾乾淨淨,可見孟詩雯經常換洗。
再看到孟詩雯那因為熬夜而變得通紅的眼眸,趙崖也不禁為之感嘆。
陸鼎泰雖然無兒無女,但師姐孟詩雯在某種意義上比親生女兒都親啊。
「師父他這幾天有什麼變化嗎?」趙崖問道。
「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就是呼吸平穩了許多。」孟詩雯認真思索了片刻,然後說道。
趙崖又給陸鼎泰把了把脈。
雖然沒學過醫道,可憑藉著自身的強大感知力,趙崖還是能從一個人的脈象上看出一些端倪的。
陸鼎泰的脈象十分緩慢,但頗為有力,顯然受的傷正在慢慢恢復,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還沒醒來。
「怎麼樣?」孟詩雯十分關切的問道。
苗少成和許德也湊到了近前。
趙崖搖了搖頭,「師父脈象頗為有力,顯然之前受得傷已經恢復了不少,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能醒過來。」
聽到趙崖的話,三人都有些沉默。
陸鼎泰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極其重要。
所以他昏迷不醒這件事,一直如一塊巨石般壓在他們的心頭。
片刻之後,還是苗少成率先打破了這種沉默。
「小師弟,這幾日的苦修,你有什麼收穫沒有?」
孟詩雯和許德聞言也都將目光投向了趙崖。
是啊。
這幾天趙崖閉門不出,眾人幾次探望,結果連面都沒見到,也不知道到底修煉的怎麼樣了。
趙崖聞言一笑。
「還算有些收穫吧,要不閒著也是閒著,二位師兄跟我到院中走幾趟?」
苗少成和許德對視一眼,然後點頭道。
「好,那就搭搭手。」
這幾天二人每天不是在師父的床邊守著,就是教導弟子們練武,連武館的大門都沒出過,早就有些閒極無聊了。
現在趙崖的提議正中他們下懷。
三人起身來到院中。
孟詩雯則站在台階上觀看。
「二位師兄誰先來?」趙崖微笑道。
「我來吧。」苗少成上前一步,然後衝著趙崖嘿嘿一樂。
「小師弟,你可得當心了,最近我也一直沒閒著,雖然境界不如你高,但在拳法上卻頗有幾分感悟。」
「好啊,那就請苗師兄賜教了。」趙崖抱拳道。
苗少成也不廢話。
他也知道要論武道境界的話,自己是比不過趙崖的。
所幸的是,這只是一次簡單的切磋,並不是來真的,所以還可一戰。
他一個縱身向趙崖衝來,人在空中便拉開了架勢,一記金剛開山直轟趙崖的面門。
這一拳打得虎虎生風,威勢頗為不俗。
苗少成心中得意。
正如他所說,這段時間他一直沒閒著,整天習練大金剛拳,也確實在拳法上有所精進。
尤其這一拳,苗少成自覺已有了幾分師父陸鼎泰的火候。
趙崖就算武道境界再高,畢竟習練大金剛拳時間尚短,對拳法的理解肯定沒自己深。
面對自己這一拳,他除了退讓之外,別無他法。
可這個念頭只是剛剛閃過,苗少成突聽趙崖說了一聲。
「師兄,得罪了。」
話音剛落,就見趙崖上前一步,不退反進,一拳便轟了過來。
儘管收著力,只用了不到三成力,但給苗少成的感覺,就仿佛被一頭髮瘋的大象迎面撞上了一樣。
整個人在半空還沒落地呢,便被趙崖給轟了出去。
所幸的是趙崖收著力,所以苗少成並未受傷,只是落地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然後便滿臉複雜的看著趙崖。
「這……。」
「師兄,承讓了。」趙崖一抱拳。
苗少成幽幽嘆息一聲。
「我還以為自己的大金剛拳打的不錯了呢,但跟你比起來簡直就跟剛入門一樣。」
「師兄客氣了,你的大金剛拳也頗有可取之處,就是因為境界不夠,所以速度和力量都達不到罷了。」
苗少成苦笑,「這點我當然也知道,但境界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突破的,唉!」
然後他看向許德,「該你了!」
沒想到許德連連擺手,「算了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就不自取其辱了。」
苗少成一聽不由大怒,「什麼意思?合著就是說我沒有自知之明唄?」
「嘿嘿,苗師兄你要非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好你個許德,居然敢不尊師長!」苗少成氣急敗壞,衝上去就想打他。
許德笑著躲開了。
二人打鬧在一處。
趙崖在一旁面帶微笑的看著。
他之所以要跟苗少成和許德動手,當然不是為了擊敗他們,以滿足自己的勝負欲。
他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向孟詩雯以及苗少成他們展示自己這段時間的成績。
畢竟為了自己的修煉,眾位師兄弟可是將自己的肉乾都讓了出來。
自己要是不給出個滿意的交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也就是在趙崖跟苗少成在武館之中切磋的時候,在獅子大街的府衙之中,孫應奎正面臨著一場危機。
這是府衙的二堂,以前是用來審問一些重要犯人的場所。
此刻卻被改為了韋洪彬及其手下將領們開會議事的場地。
此刻,韋洪彬端坐在正中間的高腳椅上,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雖然今年韋洪彬已經年近四十,但因為長期的養尊處優,所以看上去就跟二十八九歲一樣。
可久處高位養就的上位氣質令他不怒而自威。
所以儘管只是坐在那,大堂之中卻無人敢隨便亂說話。
眾位偏副將以及都尉都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堂下的孫應奎。
這些目光中有同情,有惋惜,當然還有幸災樂禍。
比如坐在韋洪彬下垂首第一位的林世國,就是如此。
作為韋洪彬手下第一副將,他跟在都尉中排名第一的孫應奎很不對付。
這主要是因為二人之間巨大的身份差距。
林世國出身都城豪門,雖然不及韋家那般顯赫,但林家也算得上是中上流的世家了。
而孫應奎則是地地道道的草根出身,全靠著自身能力才一步步走到了都尉之職。
所以林世國經常嘲諷孫應奎乃是泥腿子。
對此孫應奎從不反駁。
實際上他也反駁不了。
畢竟在這支大燕鐵騎之中,身居高位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只有他還有寥寥幾人是平民出身,其中的差距根本不能以道里計,所以就算想反抗也沒那個能力。
但他不想招惹林世國,林世國卻不打算放過他。
尤其最近入城之後,二人在理念上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林世國認為孫應奎過於軟弱,尤其對這些武者們太過縱容。
孫應奎則認為林世國縱容手下欺男霸女勒索商鋪,吃相實在太難看,十分不利於城中的穩定。
二人的矛盾由此越積越深,終於在今天爆發了。
「怎麼?你費盡唇舌,好不容易說服統領大人給你寫了請柬,結果人家卻理都沒理你,連來都不來,這就是你說的轉機?」林世國極盡嘲諷之能事。
孫應奎對此只能默然不語,因為他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事是自己提議的,現在沒做成,被人指著鼻子罵也是正常。
可接下來,林世國的話就越說越難聽了。
「要我說,你出這個主意本身就是居心叵測,打著統領大人的名義,美其名曰為城中百姓著想,實則是想邀買人心,暗藏禍心,我說的可對?」林世國冷笑道。
這下孫應奎不得不說話了,因為這件事要是認了,那自己這個都尉也就當到頭了。
他抱拳拱手道:「統領大人,林副將,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夠好,但若說我邀買人心,甚至包藏禍心,這個罪名在下不敢認。」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狡辯麼?口口聲聲說不能激怒了這些武者,我看你就是畏戰懼死。」林世國絲毫不給孫應奎以喘息之機,句句致死。
孫應奎長吸一口氣,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韋洪彬一拱手。
「統領大人,小人跟隨您多年,征戰無數,可曾怕過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