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發丘靈印 周天全卦

  「這……不會吧。」

  白半拉愣了愣神,哂笑了聲。

  他何嘗不知道,家傳秘藏是好東西。

  但也要守得住啊。

  他自小體弱多病,老爹白大少性格跳脫,行走江湖,幾乎很少沾家門,也就養成了他怯懦的性格。

  等家道中落,不得已浪跡江湖。

  又是四處受阻,受人白眼,動輒捱打捱罵,見慣了人情冷暖。

  好不容易遇到幾個朋友。

  也多是狐朋狗友,很少有交心的那種。

  家傳陵譜和發丘印,放在身上,就像是燙手山芋,出門在外,從來不敢提及,就是睡覺都會留個心眼,就怕睡夢中無意暴露了出去。

  在娘娘宮時。

  那個邋遢老道,確實有些本事。

  幾乎一眼就算出了他發丘傳人的身份。

  但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

  盯上了發丘印。

  一心想著藉此下鬥盜墓。

  白半拉礙於先祖遺訓,一直如履薄冰,守著內心底線。

  就算那老道人說的天花亂墜,什麼亂世江湖先保命,什麼墓中都是無主之財,拿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但他打死就一句話。

  祖訓在前。

  要是違背了豈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最後那老道被他磨的沒轍,沒好氣的替他指了一條路,說是如今倒鬥江湖上,名氣最盛的便是湘陰陳玉樓。

  心性手段俱是上乘。

  也不會貪圖你那碎銀半兩。

  你要是真怕守不住祖上秘傳。

  就去湘陰找他。

  也是因爲這句話,白半拉一路從津門,橫穿兩千多裡,花費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時間,才走到三湘四水。

  又在這邊待了不少時日。

  混在市井之間,打聽陳玉樓爲人。

  最終親自去了陳家莊一趟。

  看著良田沃野,雞犬相鳴,那是走南闖北好多年裡,都不曾見到的平靜景象。

  那時。

  他就已經下定決心。

  將發丘印送給陳玉樓。

  既然留不住,至少也能傳承下去,不至於毀了。

  想到這。

  白半拉擡起頭,那雙灰白色澤的眼睛裡,頭一次露出堅決。

  「陳掌櫃,我早就想通了。」

  「這輩子大概率都不會入倒鬥行,白家後人亦是如此,所以,發丘印落到您身上,也能放心。」

  聽著他一字一句。

  陳玉樓頓時明白過來。

  他贈印之舉,還真不是臨時起意,至少是早都計劃好了。

  「那白兄弟可想好了。」

  「陳某雖不是貪圖你家寶物之輩,但畢竟事大……」

  陳玉樓笑著道。

  聽出他的打趣之意,白半拉臉色一下漲得通紅,騰的站起身,「陳掌櫃,請您放一百個心,既然送出去,就絕無再要回來的道理。」

  「哈哈,白兄弟莫慌,陳某就是開個玩笑。」

  陳玉樓搖搖頭,「這樣,東西的話,就當寄存在陳某這裡,他日若是白兄弟,或者白家後人,想要入倒鬥行,儘可隨時來取。」

  「陳某絕不推辭。」

  「如何?」

  他這話還真不是假客氣幾句。

  而是因爲知道,白家後人,就是白半拉的兒子白旗,他日不但入了倒鬥行,還闖出了不小的名頭。

  何況,以他如今的境界。

  還真不至於貪圖發丘傳承。

  站的高度不同,再去看世界也大不一樣。

  雖然仍在倒鬥江湖中行走,但下鬥盜墓,摸金取銀反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爲了墓中修行資材。

  「那,那也行。」

  「陳掌櫃決定就好。」

  白半拉囁嚅了下嘴脣,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並不覺得自己還會入行。

  這都多少年了。

  也從未有過絲毫悔意。

  這碗死人飯,他真吃不了。

  只不過既然陳掌櫃這麼說了,他也不好駁斥。

  點頭間。

  白半拉也不耽誤,直接去拿身後的包袱。

  但沒想到,探出手去卻碰了個空。

  隨身包袱在登島之前,就被羅老歪手底下人給搶走。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側身看了羅老歪一眼。

  迎著那雙目光。

  一直在旁邊樂和和湊熱鬧的羅老歪,心底瞬間咯噔一下,完了……

  奶奶的,好不容易過了關。

  這怎麼還有我的事?

  撓了撓頭,羅老歪幾乎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那,那個,陳掌櫃,先前有些誤會,包袱老羅讓人扣下了,我這就去取。」

  聞言。

  陳玉樓哪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羅老歪橫行慣了。

  看白半拉身上的傷痕就知道,之前絕對沒少捱打,至於隨身包袱,肯定是被拿走。

  「去吧。」

  「羅帥記得,千萬別少了什麼。」

  幾乎是在他鬆口的剎那,羅老歪火急火燎的就往門外趕去,只是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後陳玉樓意味深長的後半句,讓他差點沒跌個跟頭。

  咬了咬牙。

  手底下那幫傢伙什麼德行。

  他比誰都清楚。

  心裡已經在求神拜佛,希冀著千萬別少了。

  先前看白半拉蓬頭垢面,和那些逃難的人沒有半點區別,估計窮鬼一個,身上榨不出半兩油水。

  他也就沒去理會。

  任由幾個手下搶去分了。

  但眼下,他哪裡還不知道這一位身份。

  連陳掌櫃都禮遇相待。

  再加上那勞什子的發丘印……

  一時間,他只覺得心急如焚,腳下生風,什麼都顧不上了,直奔山下而去。

  不怕別的,就怕手下那幾個狗東西,有眼不識金鑲玉,給那個印扔湖裡去了,到時候就是拜到龍王爺那裡,估計都找不回來。

  一路狂奔。

  還好,洞庭廟距離碼頭並不算遠。

  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但即便如此,羅老歪還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覺得胸口下一陣火燒般的灼燒撕裂感,差點沒緩上來。

  他這些年,酒色財氣煙賭毒,早就把身體掏空。

  碼頭處。

  幾個人正靠坐在樹蔭下。

  悠哉的吞雲吐霧。

  其中一個赫然就是他的副官。

  聽到山上動靜,副官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見羅老歪如同一頭山熊從石階上一路滾了下來,雖然氣喘如牛,但眉宇間殺氣騰騰。

  他整個人一下僵住。

  嚇得一陣哆嗦,差點都沒站穩。

  見狀,剩下幾人更是一把掐滅菸頭,紛紛起身,站成一排,忐忑不安的看著羅老歪直奔跟前。

  「包袱呢?」

  羅老歪連呼吸都顧不上,大聲吼道。

  「包袱?」

  短短剎那間。

  已經將這幾天做過的壞事,全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的幾個人,陡然聽到這話,不禁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最後還是副官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羅,羅帥,什麼包袱?」

  「就他娘……之前抓的那人,隨身帶的包袱。」

  羅老歪強忍著怒火,差點一巴掌扇過去,但包袱事大,他也顧不上這些。

  「啊……哦。」

  副官心頭一亂,終於反應過來。

  下意識看了眼身後樹蔭下的雜草裡。

  旁邊幾個人更是絲毫不敢耽誤,快步跑過去,將包袱撿了回來。

  「羅帥,這裡頭就幾件破衣裳。」

  「哦,對了,還有一本破書,也就一枚銅印看上去值點錢。」

  副官接過來拿在手裡,壓低聲音道。

  「書和印呢?」

  羅老歪一口牙齒都要咬碎,雙眼噴著怒火。

  「書在包袱裡。」

  「印……在我這。」

  感受著他的怒火,副官再不敢說話,掀開衣服,從口袋裡掏出一方巴掌大小,厚重古樸的印璽來。

  「還有沒有別的?」

  「都給老子想清楚了再說話,要是少了哪怕一根線頭,老子都廢了你們。」

  羅老歪接過銅印,仔細看了下,確認應該沒有缺損,這才小心翼翼的放進包袱裡,裡頭果然散落著一本泛黃的古書。

  隱隱還能見到周天六十四卦幾個字。

  似乎像是算命先生用的。

  估計就是方纔山上大殿裡頭,陳掌櫃說的那勞什子的陵譜。

  羅老歪心裡頭有些癢癢,畢竟是發丘天官一脈秘術,但眼下火都要燒到眉頭了,他哪裡敢翻開看看。

  「沒了,羅帥,真沒了。」

  「包袱裡連塊銅板都沒有……」

  幾個人如芒在背,發誓賭咒的道,就差脫衣服自證了。

  聽到這話,羅老歪這才鬆了口氣。

  「行了,你們幾個繼續在這等著,今天這包袱要是找不到,連我在內,估計都要被點了天燈。」

  緊緊握著包袱。

  扔下一句話。

  羅老歪轉身就朝山上跑去。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密林間的山道上,樹蔭下幾個人,這才如釋重負,恍如從閻王殿裡走了一遭。

  尤其是副官。

  更是下意識摸了一把後背。

  衣衫不知道何時早已經被冷汗打溼浸透。

  「他孃的……」

  「那叫花子究竟什麼來頭,竟然把羅帥嚇成這樣?」

  喃喃自語了聲。

  副官深吸了口氣,從地上撿起抽了半截的菸頭,重新點燃又塞進了嘴裡,直到菸葉的灼燒感在胸口下傳來,他內心這才稍稍平復了些。

  另一邊。

  羅老歪三步並作兩步。

  一路奔行在山路上。

  不到片刻,便一路衝到了洞庭廟外。

  在一行巡山夥計錯愕的目光裡,接連呼吸了幾口氣,等氣息平靜下來,這才擠出笑,推門而入。

  「陳掌櫃。」

  「包袱拿來了。」

  「幾個夥計保管著……白掌櫃,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麼?」

  一路進入大殿,羅老歪將包袱小心遞了過去。

  白半拉道了聲謝,也沒耽誤,迅速拉開包袱,看著亂糟糟的衣物,他心裡明白,肯定是被翻過了,但好在……陵譜和發丘印還在。

  「沒,啥都沒少。」

  呼——

  秉著氣的羅老歪,一聽這話,就像是聽到了一紙赦令,渾身一鬆,懸著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裡。

  臉上卻不敢有太多顯露。

  只是咧嘴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可不能耽誤了陳掌櫃和白掌櫃,您二位的大事,不然老羅我就成罪人了。」

  白半拉城府淺,既不敢計較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回覆。

  只是訕然的點了點頭。

  然後取出陵譜和發丘印,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前桌上。

  剎那間。

  一連幾雙目光,盡數看了過去。

  羅老歪亦是如此。

  剛纔在山下,時間緊迫,他顧不上太多,只覺得那方銅印看似不大,入手卻是極沉,古樸之氣更是撲面而來。

  而今,終於有機會近距離細細觀摩。

  巴掌大小,兩寸見方。

  獅子蹲伏銅臺之上,雕刻的栩栩如生,印章四面刻有雲龍以及松鶴一類的紋飾。

  至於底座上。

  則是陽刻著八個古篆字。

  羅老歪識字本就不多,對於這種反刻的古文字,更是一頭霧水,看了好一會,也才勉強認出了一個百字。

  至於湊上來的花瑪拐。

  卻是一下認了出來。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此刻,他只覺得一股說不出的震撼感,在腦海中泛起。

  早就聽聞,四派當中,摸金髮丘規矩衆多,楊方那小子便是摸金傳人,時間久了,似乎也就見怪不怪。

  但今日,卻是他頭一次見到發丘天官的傳承。

  發丘天官,又稱發丘靈官,亦或者發丘中郎將。

  乃是三國時曹操所設。

  一共三人。

  每一位發丘中郎將手下,統領九名摸金校尉。

  也就是說,世間一共也就三枚發丘印,如今時隔兩千多年,他竟然有機會親眼見到其中一枚。

  不僅是他們,陳玉樓同樣心神起伏,看了片刻,這才小心握住那枚銅印,據說發丘印,一玉兩銅。

  如今,這一枚應當是副將所有。

  但就是如此,橫跨兩千年時間,能夠重現於世,已經是何等驚人?

  藉著外面的天光,視線在發丘印上一一掃過,紋飾細膩,字跡蒼勁,隱隱之間,還有一股鎮克之力。

  陳玉樓當即明白。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可不僅僅只是一句空話。

  靜靜欣賞了好一陣,他纔將發丘印放下,轉而拿起了那一卷古書,周天全卦、六十四字尋龍訣。

  這可是張三鏈子苦求都不得的秘法。

  臨死之前。

  最大的遺憾,便是此生都未曾親眼見過一次六十四全卦。

  要知道,十六字已經是勘破擾亂天機,奪天地之秘的存在,更何況六十四字。

  陳玉樓低頭翻閱著。

  幾乎是一瞬間,心神便被吸引進去。

  「掌櫃的……」

  「陳掌櫃?」

  不知道多久後。

  他才被一陣呼聲驚醒,下意識緩緩擡起頭,一眼就看到身前不知何時圍了一大堆人,老九叔、花瑪拐,白半拉、羅老歪。

  一個個面色焦急。

  還有等候多時的老郎中。

  此刻他正彎著腰,手指搭在自己腕間。

  顯然是在診脈。

  見狀,陳玉樓哪裡還會不懂發生了什麼。

  搖搖頭謝絕了老郎中診脈。

  不過。

  再看手中那捲古書時,卻是難掩驚歎震撼。

  他都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如此過了。

  上一次,沒記錯的話,應該還是在拔仙台頂,那口幽潭深處草樓觀中,拿起文始真人所留下的那捲太玄經。

  「六十四卦果然……擎天撼地!」

  「三大奇書,綁在一起都比不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