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孤注一擲

  此時已近三更,大雪鋪天蓋地,一人一騎頂風冒雪,疾馳西去。

  厚厚的積雪令黑公子奔跑的很是吃力,不過凡事皆有利弊,鋪天蓋地的大雪也阻礙了追兵的視線,讓他得以順利回返長安。

  回到長安是五更時分,長安的城門還沒開,長生便自城北驛站暫時落腳,他此時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理順思緒。

  他不是頭一次來驛站了,驛卒們都認得他,見他來到急忙將其請進了帶有火炕的房間。

  清理過身上的積雪,長生合衣躺臥,開始沉吟思慮,首先他要做的就是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如果憋著一肚子火兒,是不可能冷靜思考問題的。

  被人算計了,換成誰都會窩火,不過換個角度想,就算這次沒被人算計,李中庸的事情也遲早會被對方利用,此番雖然損失了天蠶神功,至少保住了李中庸一家四口。

  至於損失了天蠶神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自己疏忽大意,犯了錯誤,犯了錯誤肯定得遭受損失,如果犯了錯還不想接受懲罰,不想付出代價,試圖一點兒損失都沒有,那就太沒分寸了,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兒。

  他憋火實則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沒有跟龍顥天等人正面相搏,拼個你死我活,而是選擇了交出天蠶神功換取自己和李中庸一家四口的平安,這讓他感覺自己有點窩囊。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在昨天那種情況下,正面相搏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己或許能夠衝出來,但李中庸及其家人必死無疑,保持頭腦冷靜是對的,頭腦發熱不顧一切的硬拼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龍顥天現在並沒有得到天蠶神功,是否將天蠶神功交給龍顥天只在他一念之間,龍顥天無疑是個壞人,但龍顥天卻信任他,做人最成功的不是被朋友信任,而是獲得敵人的尊重。

  歸根結底一句話,這不是被迫受辱,而是得失交換。

  年輕人血氣方剛,低不得頭,受不得氣,不過想明白這些,心裡也就舒服了許多。

  心態平和了才開始思考下一個問題,那就是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他此番遭人算計,刑部無疑是最大的幫凶,刑部這些官員不會聽命於龍顥天或是四大山莊,他們只會聽命於閹黨,故此昨天用假卷宗來誤導他一事,一定是刑部在閹黨的授意下做的,龍顥天昨天也坦白承認了,就是閹黨想殺了他。

  而閹黨想殺他也有足夠的理由,那就是知道他是堅定不移的保皇派,不管閹黨怎麼做,都不可能將他拉攏過去,此其一。

  其二,閹黨認為他已經對閹黨構成了威脅,如果繼續讓他活著,將會對閹黨越來越不利。

  在閹黨看來他肯定不會活著回來,但他卻活著回來了,由於他是在刑部受到的誤導,故此閹黨一定知道他已經知道此事是閹黨所為,直接後果就是表面上的和平蕩然無存,經此一事,雙方直接撕破臉皮了。

  在撕破臉皮的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麼做?

  撕破臉皮也好,直接來硬的算了,也省得費心費力的假裝隱藏了,接下來閹黨肯定會拿他和陳立秋李中庸的關係說事兒,這個不怕,因為閹黨沒有直接證據,抓姦還得成雙呢,他的律法不是白看的,沒有直接證據,定不了他的罪。

  再者,閹黨越是瘋狂的參奏他,皇上就越會全力以赴的保他,現在皇上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絕不會允許閹黨將他罷官。

  想到此處,便挺身坐起想要下地回去,但坐起之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與閹黨翻臉之後,四大山莊很可能會直接行刺,司徒鴻烈的兒子,東方辰的手掌,這個仇四大山莊肯定得報。

  對此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多加小心,儘量防範,而今他已經晉身藍氣三洞,有混元神功加持,面對紫氣高手也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眼下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了,一想到刑部用假卷宗來坑害他,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去他娘的,不想了,先回去把刑部給端了。

  前後他也只躺了不到半個時辰,出門往南眺望,發現城門已經開了,便回去拉出了黑公子騎馬回城。

  回到御史台是黎明時分,他沒走正門兒,而是自後門回返。

  剛回到御史台就聽到中院傳來了聒噪叫嚷,皺眉側耳,發現其中有大頭的聲音。

  將黑公子送進西廂之後,長生回到正屋換上了官服,循著吵鬧的聲音來到中院,只發現爭吵的地方是庫房門前,大頭站在庫房的大門前,與其發生激烈爭吵的是個紅衣官員,定睛細看,竟然是他上任之初將其攆走的御史中丞。

  此時二人周圍圍了不少人,爭吵的雙方都沒有發現他自後院兒來到,那馮中丞趾高氣昂,指著大頭高聲斥責,「你一個小小的御史竟然攔截本部長官,當真不分尊卑,立刻讓開,本官要查驗庫房。」

  「你只是個副職,沒有憲台大人的命令,你無權查驗庫房。」大頭怒目相向。

  「主官不在,由本官代行職責,滾開,不讓休怪本官下令拿你。」馮中丞甚是倨傲。

  長生此時已經走出門洞了,見此情形又退了回去,側身打量,卻發現圍在門口的眾人之中竟然有幾名御史,而這些人之前已經被他給派出去巡察地方去了。

  這個馮中丞之所以一大早就來察看庫房,無疑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知道他定然有去無回,故此才敢查驗庫房,定他罪名,而那幾個之前派出去的御史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無疑是得到消息,連夜返回,試圖幫助馮中丞穩住局面。

  大頭雖然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卻猜到他很可能出事了,不然馮中丞不敢回來,而今楊開不在,只有他孤身一人,而圍在四周的除了幾名御史,還有不少捕頭和差役,他不急著出面是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是什麼立場,是人的留下,是鬼的一律下獄。

  長生雖然主政御史台的時間並不長,卻深得人心,有不少人站在了大頭的一邊,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堅定的支持馮中丞,爭吵越來越劇烈,釋玄明也聞聲趕來,但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他也不是官員,只能站在遠處觀望。

  隨著眾人的選邊站位,長生辨明了眾人的立場和態度,這才邁步而出。

  大頭身形矮小,被人群擋住了視線,最先發現長生出現的是一名御史,眼見長生突然出現,那御史彷如見鬼一般,手指長生,驚恐失語。

  眾人見狀紛紛轉頭北望,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人歡喜有人憂,選邊站隊是有風險的,選對了深受重用,選錯了一敗塗地。

  「李承澤。」長生點名。

  「屬下在!」一名校尉彎身接話。

  「把當值的捕快調過來。」長生高聲下令。

  後者高聲應是,快步離開。

  長生穿過人群,徑直來到馮中丞面前。

  眼見長生突然出現,馮中丞嚇的亡魂大冒,渾身發抖,兩腿發軟。

  「我還沒死呢,你就來奪權?」長生咬牙切齒。

  馮中丞本就害怕,再見他這番表情,兩腿一軟,就想癱倒。

  不等馮中丞癱軟倒地,長生便卯足力氣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一巴掌滿含怒氣,不但打飛了他的官帽兒,還打掉了他一排牙齒。

  馮中丞沒有靈氣修為,直接撲倒在雪地里不得起身,眼見先前支持馮中丞的眾人嚇的抖如篩糠,長生怒目瞪眼,「都給我站好了!」

  當值的捕快就在隔壁院子裡觀望,李承澤過去簡單列隊便帶著二三十名捕快趕了回來。

  長生逐一指點,「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全部給我抓起來,關進大獄。」

  御史台有四名捕頭,除了這個李承澤,其他三人全叛變了,待得捕快們押著本部的那些官員差役去往大牢,長生又攔住了李承澤,「即刻召集所有捕快,給你一刻鐘。」

  李承澤高聲應是,疾行離去。

  直到這時大頭方才得到機會走上前來,「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長生沒有回答,而是沖己方眾人說道,「諸位辛苦了,各司其職,無需驚慌。」

  待得眾人離去,長生方才低聲說道,「他們設計害我,想要取我性命。」

  大頭聞言眉頭大皺,擔心隔牆有耳,便垂手襠前,做了個切割的手勢。

  長生點了點頭。

  「怪不得這群狗東西如此猖狂。」大頭氣憤非常。

  「這群傢伙交給你了,大刑伺候,」長生低聲說道,「給你一個時辰,把該審的全給我審出來,簽字畫押,把罪名坐實了。」

  「怎麼這麼急?」大頭不解。

  「他們以為我必死無疑,今日早朝一定會有許多人聯名參奏,」長生說道,「在他們散朝之前,咱們得抓到他們試圖殺我的罪證。」

  大頭重重點頭,「懂了,我進去看看都有什麼刑具。」

  「你去吧,準備好牢房,一會兒等他們散朝,我直接帶兵把刑部給端了。」長生說道。

  大頭點頭應是,轉身欲行,但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轉身回返。

  「你別勸我。」長生擺手。

  「大人,我沒想勸您,」大頭搖頭說道,「我在想既然在他們看來您必死無疑,此時應該是他們最為鬆懈的時候。而且現在他們都在上朝,外面的消息也傳不進去。」

  「什麼意思?」長生隨口問道。

  「誰是誰的人咱們差不多都摸清楚了。」大頭說道。

  長生側目歪頭,「你的意思是直接玩大的?」

  大頭搖頭說道,「我沒您心裡有數,我只是感覺眼下是個機會,干不干還得您來拿主意。」

  短暫的沉吟之後,長生出言說道,「如果真要抓,就不能單抓文臣,得連長安周圍的駐軍將領一起抓了,不然控制不住局面。」

  「時機是不是不太成熟?」大頭問道。

  「時機的確不成熟,太倉促了,」長生點頭說道,「不過咱們在準備,他們也在準備,這麼搞下去時機永遠不成熟,而且現如今我已經與他們撕破臉皮了,再耗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干不干?」大頭仰視長生。

  「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