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常勝氣急敗壞,但在心腹們的面前,還是壓制住了心裡的怒火,粗喘了幾口氣,帶著幾個人換了一家店吃飯。
只是幾個人經歷了方才尷尬的一幕,也都吃得不盡興。
雖然他們心裡都覺得裴常勝做的事情非常的令人不齒,可他們早就上了裴常勝的這條賊船,越行越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裴常勝一邊喝酒,心裡更是記恨馮流雲。當初自己應該儘快掐死她,不然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了。
老祖宗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誠不欺我。
「老大,我們吃完就快點回去吧。」他們的人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地進了城,潛伏在城裡隱蔽的角落裡。可城內因為搜查裴常勝,發動了不少巡邏的士兵,每每路過這些士兵的身邊,他們都不由地心虛。
「嗯,吃完你們先回去,我有個地方要去。」
幾個心腹想勸他大事當前,不要做別的事情,可他們只是抿抿嘴,沉默地吃著東西,沒說話。
畢竟他們說什麼,裴常勝也不會聽的。他們就是服從他命令行事的走狗罷了。
裴常勝吃完東西,人也有點微醺了。結了帳,裴常勝和他們分開,悄沒聲息地鑽進了巷子裡消失不見。
他在京都生活了幾十年,對京都內的大小街道都熟稔於心。今日帶著那幾個人出來,就是讓他們認認路。萬一事情沒辦好,別連個跑路的路都不認識。
他腳步輕快,沒一會兒就到了馮府的牆角下。
這個地方他已經十幾年沒有來過了。於他而言,馮家帶給他的是羞辱和一切不好的事情的開始。
如果當初馮元道答應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他也不會在被俘後將所有的事情都栽贓給馮元道。
他會安心地等待父親和兄長的救援,他不會害得裴家軍死了那麼多人,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像所有的惡人一樣,他為自己的惡找到了一個說服了他自己的理由。
裴常勝輕巧地翻牆過去,整個馮家死一樣地寂靜,好像還是那個荒宅一樣。他落地的那瞬間,有一點後怕。這個宅子埋葬了馮家那麼多的冤魂,他倒是不信鬼神之說,只是有點心虛。
踩在柔軟的草坪上,裴常勝從靴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循著記憶中的路線進了後宅。他不知道馮流雲住在哪間屋子,只能一間一間地找。
馮家的院子很好找,他摸了兩間,就聽到一間屋子裡有人聲了。裡面的人呼吸均勻,顯然是睡著了。
裴常勝捏緊了匕首,之前已經失誤過一次,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再失手了!
匕首撬開門栓,他輕腳踏進房門,往床邊走去,舉起匕首毫不猶疑地往床上的人身上紮下去!
「噗嗤」一聲,匕首扎進棉被裡又被迅速帶起,旋即又是一刀扎了下去!裴常勝連捅數十刀才覺得解氣。
就在這時,黑暗中,一把長劍泛著銀光從他身後砍下!
裴常勝憑著自己的感覺,將匕首往身後一背,兵器交接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裴常勝趁機轉身,一把掀開被子,被子下面除了枕頭外什麼都沒有!
——中計了!
身後偷襲他的人又是一招襲來,裴常勝拿著匕首和他交手,力不從心,人迅速移到窗前,準備伺機逃跑。
和偷襲的人交了數十招,裴常勝只覺得十分熟悉,大喊一聲:「晚月!」
晚月並不應聲,他舉劍飛快地砍向裴常勝,泄憤一般。
若不是裴常勝,當他的父親就不會死在戰場上,他也不必成為孤兒!每次裴常勝看到他和朗星的時候,良心都不會覺得痛嗎!
晚月被憤怒和仇恨沖昏了頭,招招用了全力。裴常勝就是這樣找到了他的破綻,立馬翻窗而逃。
晚月也追了上去,可跳出馮家,不過幾息,人就沒了影子。
————
柳家院子,柳顏歡的屋子還點著燈,紅綢走了進來。
「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她不由感慨道,「裴常勝果然去刺殺馮流雲了!」
柳顏歡撥了撥香爐內的香灰,垂下眼瞼。
四皇子和禁軍明日凌晨就會出發,皇城的守衛在那個時候是最脆弱的。若是她是祁明,定會在那個時候動手。
「小姐怎麼猜到裴常勝會親自去殺馮娘子啊!」這種事情,分明吩咐下面的人就行了。
「裴常勝這個人太過自傲,又不喜歡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覺。所以才會有第一次的徐言翎之死。再加上他現在因為馮家的事情,臭名昭著。他的下屬們就是嘴上不說,心裡定然也是有點異議的。裴常勝拿不準這些人會不會因為良心過不去,而放馮娘子一場,自然會親自去。」
「唉,可惜晚月沒能殺了他,不然能省不少事呢!」紅綢嘟囔著,「說起來裴煥公子到現在都沒下落,不知道去哪了。」
柳顏歡看了看屋外的月色,「裴煥的安危不必擔心,他能為了裴煥苦心謀劃嫡子的身份,瞞了洛氏那麼多年,可見很看重這個孩子。而且裴煥是他自小帶大的,情分在那,他不會讓裴煥出事的。最多讓人將他送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給他一個新身份。」
「攤上這麼個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紅綢吐吐舌頭。
柳顏歡淺笑,在裴常勝所有的惡行暴露之前,大家可都羨慕裴煥的出身呢。
「去吧,鎖好門窗,讓府內的護院們都警惕些,過了這兩日就好了。」
「好!」
與此同時,城外的靜安寺下,裴煥和金丸身形狼狽,髮髻凌亂,衣著也破了許多處。兩人皆是呼吸不勻,竭力一般撐著手上的棍子往山上去。
他們兩趁著裴常勝的人不注意,跳車跑了。然後拼命往京都趕,餓了兩天。現在又是春天,路上的樹才抽芽,連個野果都沒有的吃。
「爺,您真下定決心了嗎?」金丸喘著粗氣問道,兩人都是出氣多進氣少,累得不行。
「決定好了!」裴煥語氣堅定,「我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