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的柳顏歡沒有看人笑話的愛好,不過這輩子,面對自己仇人的笑話,她還是要看的。
柳顏歡甚至打扮了一下,才帶著紅綢去了大理寺的牢房。
「柳小姐,這可是死囚,理應不能探視的,所以請您快點。」牢頭為難道。
柳顏歡點頭,紅綢不著痕跡的在他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多謝通融,請幾位吃茶。」
牢頭立馬喜笑顏開,帶著柳顏歡進去了。
紅綢的腿還沒好全,走起路來有點跛,但她非要跟來,柳顏歡無法,只能由著她。
已經春日了,氣溫回暖,可這大牢還是刺骨的冷。柳顏歡披著披風都覺得有些冷。
牢頭的腳步很快停了下來,柳顏歡的視線穿過牢頭佝僂的身體看了過去,偌大的牢房內,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縮在一堆稻草里,她蜷縮著身體只占了牢房小小的一角。
「洛艷春,有人來看你了!」牢頭呵了一聲,牢房內的洛氏反應緩慢地抬起頭來。
她面色慘白,嘴唇開裂成一塊一塊,像是被烈日暴曬了一月後露出的深深地縫的土地。柳顏歡看向她的雙目,空洞無神。看到柳顏歡後,她的視線過了很久才聚焦。
「裴夫人。」柳顏歡叫了一聲,語氣極其輕蔑。
想到前世的種種恩怨,殺女之仇,誣陷之罪,柳顏歡甚至惋惜,沒讓她嘗嘗溺斃的滋味。
洛氏眼睛中的焦距只對焦了一瞬,又沉了下去。她這段時間過得日子痛苦麻木,讓她整個人都變成了行屍走肉。
吃不飽穿不暖,整日受凍,知道自己會死的,可還是想再見兒子一面。她在牢里的這段日子,想了許多的事情,想起自己為了嫁入高門做的努力,想起自己風光的前半生,想起和裴常勝夫妻恩愛的種種......
那些過去的時光,變成了易碎的泡沫,將她裹挾了進去,卻又容易戳破。
她待在這個牢籠里,期盼著能見到裴茗,見到裴常勝,然後一家人團聚。
她現在活在自己的記憶里,只有牢頭說放飯的時候,她才會短暫地清醒下。
柳顏歡看著她忽然咧嘴笑起來,她這段時間過得很是不好吧,露出的牙齒也不再潔白的,牙縫黑黢黢的,不知道塞了什麼。沒了錦衣玉食和僕人伺候,這段時間的牢獄生活讓她的皮膚變得皺皺巴巴,笑起來後眼角都是褶子,臉頰兩邊的皮也揪在了一起,看上去滑稽難看。
「裴夫人,今日我來,一是想看看你如今過得如何,送你最後一程;二是想告訴你,裴常勝帶走了裴煥,留下了你和裴茗。」
柳顏歡的聲音仿佛融入了這牢房的森冷,傳入洛氏的耳中,冷得她神智逐漸回籠。
「柳顏歡?」洛氏的嗓子像是被鋸子割過一般嘶啞,她神情依舊呆滯,似乎在思考柳顏歡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柳顏歡看到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含笑著抬步離開。
有的話不必全都說明,這樣才能給人留下想像的空間。
牢房中的洛氏似是反應過來柳顏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想起身沖向牢門口抓住柳顏歡,問她究竟什麼意思。
什麼叫留下了她和裴茗?
可是她蜷縮了太久,兩條腿都是麻木的。她只能手腳並用地爬到牢門口,看到的只剩下柳顏歡離去的背影。
「你什麼意思!把話給我說清楚!裴常勝不可能丟下我和裴茗的!」洛氏嘶啞尖叫著,她聲嘶力竭,像是窮途末路的野獸,發出一聲聲哀嚎。
「我的茗哥兒!我的茗哥兒!」她哀嚎著,不知道是在心疼兒子,還是在心疼旁的什麼。
她只能這麼嘶吼著,兩隻眼睛流不出眼淚來。這段時間讓她明白,淚流多了,人就會渴。飢餓可以忍受,可是渴真的很煎熬。
她絕望地趴在木欄杆上,兩隻手穿過縫隙胡亂揮舞著,不知道想抓住什麼。
「叫什麼叫!給我閉嘴!」小吏一鞭子敲在木欄上,警示洛氏閉嘴。這聲音聽多了,晚上睡覺說不定得做噩夢。
從大理寺的牢房內出來,柳顏歡長吐一口氣。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看到洛氏的境地之前,她內心有著隱隱的擔心和害怕。
擔心冬娘的身份被捅出去,擔心洛氏會逆風翻盤,擔心自己還會像前世那樣一敗塗地。
現在她不害怕了,前世迫害過她們母女的人馬上就要死了,她前世之仇也報了。
不過有件事,柳顏歡得做。
那就是送裴茗和裴常勝一起下去陪她。雖然這便宜了洛氏,但他們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不是嗎?
柳顏歡回了桃源居,下午的時候落英來了一趟,帶了不少吃的過來看紅綢。
「說起來,我才發現,我們紅綢是不是胖了一點?」柳顏歡打趣二人道。
紅綢立馬羞紅了臉,之前一直囔囔著絕不嫁人的姑娘,現在臊地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小姐!才沒有呢!」紅綢囔囔著,「我這是因為臥病在床,許久沒有下來活動導致的浮腫!等我的腿和手完全好透了,我馬上就能瘦回去的!」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臉圓一點才更可愛嘛!」落英在一旁笑嘻嘻道。
紅綢本來被柳顏歡揶揄,臊地渾身難過。現在落英還亂說話,她頓時對著落英一頓輸出:「誰要你覺得!我就是瘦死!胖死!也和你沒關係!拿走!我不吃了!」
說完氣呼呼地躲到屋內去了,落英抱著一堆吃的,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柳顏歡道:「怎麼能和吃的過不去呢,她不吃,我吃。落英你拿來,我喜歡,這肉夾饃聞著就老香了。」
落英連忙將一堆吃的鋪了一桌子,紅綢不吃那就給柳姐姐吃!他之前可沒少在柳顏歡這裡吃好吃的,孝敬孝敬柳顏歡那是應該的。
「不過,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出入我的府上還是不方便的。」
落英拍拍胸脯,道:「放心,我都是走後門悄悄來的,沒讓人看到。」
柳顏歡哭笑不得,「你現在跟在哈爾達的身邊,可有發現什麼異常沒有?」
落英擺擺手,「沒有,他們有事也不會跟我說。皇上不是單獨給我開了個宅子嗎,我讓他們住了進去。這幾日似乎有人盯著,不知道想幹什麼。」
柳顏歡凝眉,「有人盯著你家?」
有人盯著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們可是北慶人,就算皇上不派人盯,那幾個皇子說不定也會派人盯。可能讓落英說出來的,定有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