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茗看著眼前的和離書,不可置信地看向淑妃,旋即意識到,對方已經和裴鳶合作了,不然也不可能管這種閒事。
「姑母這是什麼意思?」他捏緊了拳頭,大堂里還坐著裴鳶,他覺得自己被狠狠羞辱著,他的尊嚴被人踐踏在地上。
「就是紙面上的意思。」淑妃不急不緩道,「你和柳顏歡二人已經鬧到分居的地步,再鬧下去,是想讓裴家成為整個京都的笑柄嗎?」
裴茗面部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柳顏歡現在暫居鎮國公府的事情還沒有傳出去,可若是讓人說了出去,他確實會顏面掃地。
「本宮也聽說了,你既然答應了要與她和離,就不該一拖再拖,此非君子所為。」
裴茗很想說,她背著自己和裴鳶苟且,就遵守婦道了嗎?和他說不出來,因為讓真相公之於眾的話,更丟人的是他。
「姑母,我與她不過是有點小矛盾,我會與她說清楚的。」裴茗咬緊了下唇,當著裴鳶的面,他這麼說更覺羞恥。
淑妃看著裴茗,蹙緊了眉頭,不悅道:「茗哥兒,聽話將和離書籤了,別再鬧了。這事本來就是你的不對,再這麼鬧下去,你能得到什麼?是柳顏歡能回心轉意,還是你們倆能回到最初?」
淑妃的話像一把刀扎在裴茗的胸口上,他抬眸像裴鳶看過去,對方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裴茗這才意識到,在他的記憶里,裴鳶就極少有情緒外泄的時候。
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他一直以為裴鳶本性木訥遲鈍,可一個遲鈍的人怎麼可能取得武狀元?他從小就善於隱忍,偽裝自己!
這樣的一個人,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豺狼,等到他養足精力時,就會將他的獵物和仇人一擊斃命。
裴茗的視線再次落在和離書上,提起筆,手腕懸在空中。
「姑母,我想和柳顏歡聊一下。」
淑妃有點煩躁,一點小事磨磨唧唧,也沒看出他對柳顏歡有多少感情啊,說白了就是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唄。
「不必了,她不想見你。」裴鳶清洌的嗓音在大堂響起,「今日是姑母的一片好意,你若不想接受,也可以的。」
淑妃聽完裴鳶的話一愣,原來他們早有打算,已經想好怎麼對付裴茗了,只是自己橫插一腳讓裴茗變得容易了些。
裴茗握著筆桿的手指因為用力開始泛白,他自然也聽出了對方話里的威脅之意。可恨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如對方,不然哪裡有他在自己面前撒野的份!
以前,以前裴鳶在他的面前都是乖順的像條狗一樣的存在!
「茗哥兒,你還在猶豫什麼?」淑妃忽然就有些不高興了,以前她還覺得自己這個侄子很懂事,現在看起來,一點顏色都不會看。
裴茗理智回歸,只覺得面前的不是和離書,而是被逼著簽下喪權辱國的條文。
他不情不願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犯人認罪那樣不甘心。
「私印。」淑妃提醒他道。
簽字落印,一切落定。
淑妃起身看了看天色,「本宮乏了,回宮吧,這文書你們送去順天府,快點備案。」
說完,她頓了頓,看向裴鳶,「終究是和離之身,再住在鎮國公府就不像話了。」
裴鳶頷首,起身送淑妃出門。
裴鳶送完淑妃回身,看到雙目泛著猩紅的裴茗,他衝上前來一把抓住裴鳶的衣領,咬牙切齒道:「裴鳶,你居然背叛我!你為了一個女人背叛我!」
裴鳶身邊的下人立馬上前去攔住裴茗,裴鳶抬手捏著他的手腕輕輕一捏,對方就疼得面目猙獰鬆開了手。裴鳶一個用力,裴茗往後踉蹌了一步,兩人拉開了距離。
「裴茗,你失態了。」裴鳶冷聲道,帶著濃濃的警告之意。
裴茗慘笑一聲,「我真後悔,當初聽了母親的話,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裴鳶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他現在可不想和裴茗廢話,好不同意弄到了和離書,自己和柳顏歡都沒說上兩句話呢,等會兒又要將她送出去。
偏偏裴茗這傢伙還在胡攪蠻纏。
「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去學武!」裴茗厭惡道,如果裴鳶不學武的話,他今日也沒有在他面前叫囂的資格了!
「裴茗,放出祖父問你要不要學武,你說你要讀書,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在抱怨什麼?」
其實以裴茗的能力,他如果勤勤懇懇,將來也必定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帶領裴家走向另一個輝煌。
可是他們都是裴常勝的兒子,他實在太了解不過他骨子裡的膽小懦弱了。他還明白裴茗身為裴家人的那種自豪和傲慢,那都是裴家的兵權給的。
可現在兵權沒了,他的底氣自然也就沒了。
「裴茗,別再丟人了!」裴鳶的一句話讓裴茗面色慘白,他太要面子了,他自認那是他的風骨所在。
「來人,送堂少爺回去!」
下人立馬上前,一人架住裴茗的一隻胳膊將他「送」了出去。
裴鳶快步去了後院,柳顏歡的僕人已經在打包行李。本來她就沒打算常住,很多東西都沒有拿出來,現在打包起來也不算麻煩。
「你來了啊。」柳顏歡正在疊衣服,看到裴鳶過來笑道。
這個笑容帶著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她知道自己未來的路還很長,這只是短暫性的休息,但她也很滿足了。
「你們出去吧。」柳顏歡吩咐道,屋內的丫鬟們都走了出去,給二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呢。」裴鳶嘆息,一改方才在裴茗面前的冷酷模樣,變成了搖尾乞憐的小狗。「真不想讓你離開。」
柳顏歡伸手戳了下他的鼻尖,「堂堂大男人,怎麼總是撒嬌?」
「我撒嬌和我是堂堂大男人又不衝突。」裴鳶抬了抬下巴,他喜歡在柳顏歡面前撒嬌又不影響他在戰場上拔劍的速度!
「我已經讓看春先去院子那收拾去了,等過兩日收拾好了,叫你和伯母去我那吃飯去。」
這麼一說,裴鳶不免有點饞柳顏歡的廚子們的手藝了。
「好。」裴鳶膩歪地將她摟進懷裡,過了好久才道:「裴煥來信,西戎頻繁騷擾通州,已經上書請求皇上派兵支援通州了。皇上今日收走了裴常勝的兵權,這麼多兵我勢在必得。」
柳顏歡聽到這話,心臟不由提了起來,捏緊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他又要上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