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顏歡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裴煥下定決心。
她知道裴煥不會拒絕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的。他的內心是為生民立命,而非裴茗那般位極人臣。
果然,不一會兒,裴煥下定決心道:「煥兒願意去!」
白曇自屏風後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包袱。
「這裡面裝著盤纏和當地官紳勾結的一些證據。這些證據是小姐廢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五爺一定要小心使用。」
裴煥鄭重接過,「謝謝嫂嫂。」
「你這此去要小心,蕪南縣官紳勾結很是嚴重,你大哥到了蕪南縣之後甚至看不清民情。請你小心潛伏,搜集證據,待時機到來,再和你大哥裡應外合。」
白曇又拿出一塊刻著柳家家徽的木牌遞給裴煥。
「這是柳家的令牌,你可以用它支使蕪南縣內柳家鋪子裡的人。但請慎重使用,不要被人發現,為柳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裴煥出來半年,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少爺了,他知道看人臉色的艱難,對這令牌自然會慎重使用。
柳顏歡又叮囑了他幾句,便讓人帶他下去休息。
「此事嚴重,煥兒就是想休息,心也靜不下來,不如我現在就上路,路上慢點走也是休息了。」
柳顏歡也不留他,只讓他自由的去了。
裴煥離開,白曇不解且納悶。
「小姐,您不是都不回大爺的信嗎?怎麼還讓五爺過去幫他啊?」
柳顏歡微微一笑,「蕪南縣官紳勾結是不解的事實,事情也要有人解決不是嗎?」
「可我還是不明白,您讓五爺過去,就能解決這件事嗎?」
「自然不能了。」柳顏歡說話的語氣輕鬆,可白曇更加不解了。
「那您讓五爺去幹嘛啊?」
柳顏歡抬眸看了她一眼,得,半點紫菱的機靈都沒學到。好吧,就在她身邊做個老姑娘伺候她一輩子吧,省得出了門吃大虧。
柳顏歡將裴煥送過去,一呢是讓裴煥過去「幫」裴茗,畢竟是她將人送過去的,將來回了京,可不能說她薄情寡義。二呢,明年春上裴煥要重考會試,若是此次立功的人名單里有他的名字,來年他被錄用的可能性極大。
至於這一路的艱難,她已經與他說了,他自己思考了一番後做的決定,就是出了什麼事,她的良心也一點也不會痛呢。
柳顏歡說完,白曇還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柳顏歡唇角微微下撇,沒事,傻人有傻福不是?
而她沒有說出來的原因,一是,她想借裴茗的手,解決南方土地兼併嚴重的問題;二是,此事涉及世家的自身利益,必定困難重重。屆時裴家在朝堂上必定孤立無援,三皇子一派人心惶惶,再出點其他花招,就能瓦解大半人心,削弱三皇子一派的勢力。
柳顏歡躺在搖椅上,心裡亂糟糟的。這人不爭吧,容易被別人欺負,甚至可能會死。可這人爭吧,爭到了明面上被大伙兒都瞧見,那也是死。
做人怎麼就那麼的難吶!
「我讓爺爺點了糧,等正式開戰就去捐贈,爺爺可有做好準備?你去問問,別叫我那幾個叔叔們知道,到時又是一頓好賴說。」
她那幾個叔叔都挺好的,就是做生意的通病——摳門。
倒不是說所有的生意人摳啊,就是他們下意識地只想只進不出,做個活貔貅。
「奴婢這就去問問。」
柳顏歡想了想,提筆給柳舒文寫信。她不便多給裴鳶去信,那給自己的妹妹寫信,總可以吧?
南方的十月還帶著暑氣,而北方的十月已經冷了下來。
裴家的下人們已經穿上了薄襖子勞作,偷了閒,幾個婆子聚在一塊兒閒聊。
「這日子真是越發的沒過頭了。柴鵬身子好了以後,我以為他照樣做採買的活呢,沒想到去鎮國公府那謀了個差事!他不在,我這想讓他幫我捎點東西都不行了!」
長做採買的人熟悉物價,也能和商人拿到最便宜的價格。府上的婆子丫鬟有時候想買胭脂水粉,就會找柴鵬去找小販要個低價。
柴鵬現在走了,她們再想買這些東西,就要自己去外面用原價買了。
「可不是嗎!新來的那個,聽說是大太太娘家的人,嘴上說著懂懂懂,你看他做的事,哪裡像懂的樣子!」
「是啊,自從他來了之後,採買東西的銀錢都漲了不少。這府里的銀子就那麼些,這兒多花了,那兒就要少點將它填掉。看看我們現在的伙食,幾天了,哪裡看見點肉腥了!」
「我也想去鎮國公府謀個活了,別的不說,讓我安穩養老吧!」
「哎喲,你可有門路沒有?有的話,也帶我們一個啊!」
「我要是有,就不在這兒和你們一道嚼舌根子了!」
幾個婆子還在嘮著,管事嬤嬤進了院子呵斥道:「你們幾個還不去燒水,咱大小姐的姑爺來了!」
幾個婆子瞬間作鳥獸散。
嬤嬤口中的姑爺,正是洛氏給裴順喜相看的人家,如今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訂了婚事。
洛氏給裴順喜談的這戶人家,並非什麼權貴之家。畢竟以裴順喜現在的名聲,想再攀高枝,幾乎不可能了。
這人是城門領的兒子,如今得了個金吾衛的閒差,每日混混日子。
說實在的,這門婚事,別是裴順喜了,洛氏自己都瞧不上。可淑妃娘娘不知怎麼,知道了裴順喜在京郊落湖的真相,趁著中秋節洛氏進宮,將她好好地數落了一頓,未免日長夢多,裴順喜給她再惹事,勒令洛氏儘快給裴順喜定下婚事。
裴常勝知道後,正好知道自己的部下里有人家的公子正適齡,於是兩家就立馬訂了親。
對於這樁婚事,裴順喜鬧也鬧了,哭也哭了,可洛氏和裴常勝概不管她如何胡鬧,只叫她到了日子嫁出去,要死也別死在將軍府。裴順喜這才認了命。
冬梅院裡,香菱小心翼翼道:「小姐,姑爺來了。」
裴順喜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情立馬爆發,她將手上的杯子「哐」地扔到地上。
「他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