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將軍府,柳顏歡梳洗完換好服飾就開始小睡。
裴茗回來後肯定會來找她,問她今日為何要出門去挽香居。她已經準備好了「證據」,等裴茗來後,交給他看。
她就是要斷了裴茗的前路,讓他恐懼,讓他害怕,讓他陷入自己的無能之中。
「夫人,太太那吵囔著要喝燕窩,說明日要是喝不到燕窩,就四處宣言您不敬公婆。」
柳顏歡閉著眼睛「嘖」了一聲,「讓她鬧去吧,不必理會。」
洛氏那人向來好面子,每次出門穿戴必是時興的物件。今年她因為要填自己挖的窟窿,被提前支了院子裡的月例,還沒置辦衣服首飾呢。
柳顏歡不覺得她會穿著舊衣出去說自家兒媳的壞話。
而且啊,她過得不好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嗎?別人難道會因為她過得不好,就給她好臉色、好待遇嗎?
不會的,只會更加的瞧不起她。
洛氏活到現在,馬上就是四十不惑的年紀了,哪裡連這點小道理都不懂。她鬧來鬧去,就是想試探她的底線。
柳顏歡才不會搭理她。
「對了,裴順喜是還在祠堂里反思的嗎?」
「是的,太太那邊提過一嘴,但表小姐說了些話,太太就沒再提了。」
柳顏歡嗤笑,「怎麼都是宮裡嬤嬤教過規矩的姐兒,怎麼就和箋兒不一樣呢?」
「這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羅嬤嬤接話道,「我就是大小姐是芯子的問題,裝模作樣糊弄外人還行,真遇到事裡面就露餡了。」
「嬤嬤說得對!」紫菱給柳顏歡掖了掖被角,「您快歇吧,瞧您眼睛這都腫了,我給您拿眼油塗塗。」
說到眼油,柳顏歡睜眼問道:「大爺那眼油可斷了沒?」
「前兒去給大爺整理院子,瞧見桌上還擺著呢。只是用量減少了。」
柳顏歡給裴鳶送了那麼多的湯,平日裡也給他料理些俗物,他的院子自己現在是可以派人去整理了,只是書房現在還不讓她去。
聽到這個回答,柳顏歡絲毫不意外。裴茗是個冷心腸的人,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這也是上一世他年不到三十,就能在朝中成為煊赫一時的權臣的原因。
某種程度上,柳顏歡還是很佩服他的毅力的。
寧州眼油的威力有多強,柳顏歡前世經歷過一次。前世為了裴茗能戒斷此藥,她讓蘇掌柜遍尋天下藥物,終於發掘出一種可以緩解這眼油發作時痛苦的藥物。
此藥方,她已經讓蘇掌柜交給淑儀公主了。到時候那些讀書人戒掉寧州眼油也只是時間問題。
柳顏歡如此想著,漸漸睡了過去。
裴茗和裴常勝回來的時候,將近子時。
裴常勝在挽香居玩了個開心,回府後不忘讓人將裴鳶叫過去。
「皇上讓我點三千裴家軍給你用,這是名冊。你且拿去,後日就要出發,你萬事小心,行事一切都聽張將軍的,不要出風頭。」
裴鳶借過冊子應了聲。
翌日天不亮,他便出城去軍營點兵。
待所有人都集齊時,裴鳶面上神色不變,心裡不免冷笑一聲。
他的父親啊,還真是一直不變呢。無論他上位與否,裴常勝的心裡,就沒有過他這個兒子。
明明猜到了他要去攻打南召,卻給了他三千殘兵。
看著這支老弱病殘集聚的隊伍,裴鳶沉聲道:「聖上有令,封我為撫南將軍,明日啟程去百越給百越駐軍送慰問物資。爾等皆是我裴家軍,父親將你們點給我也是對你們寄予重望。
裴家軍沉寂多年,四海已然快忘記當年裴家軍光靠威名就能嚇退敵軍的情景。爾等皆是老將,望爾等能以此次押送之機,重振裴家軍威名!」
裴鳶深知一個主將對底下士兵的引領的重要性。光是演說,他就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而後是讓他們自己抉擇去留。
「此去山高路遠,千里路程必當艱辛異常。年過五十五者可留下,自覺身體不適無法勝任者可留下,不願與妻兒分離者可留下。」
裴鳶給了他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這些老兵,前半生打了許多仗,後又安逸了這麼久,自然有許多人不願離開目前舒適的環境去千里之外的南召。
他們都一把老骨頭了,誰知道會不會死在路上?
慢慢的,有不少人站了出來。
「你們排隊過來記名。」
忙活到中午,也只有一千不到的人願意去。
裴鳶也不勉強,道:「記名不去的人,革除軍籍,現在過來交上甲冑兵器,領錢回家!」
此話一出,這些老人紛紛暴怒起來。
他們在營中吃好喝好,每季度都有軍餉拿。這要革了軍籍,他們的養老錢呢!
「豎子安敢如此!就連你老子來了都不敢革了我們的軍籍!」
裴鳶冷冷地掃了一眼他們,「皇上派爾等去給百越送物資,爾等抗旨不尊,自請留下,我留你們性命已是仁慈,你們還敢妄想繼續在軍中賴活?來人,將那出言不遜者杖二十以示軍紀!」
下屬扯了扯裴鳶的袖子,耳語道:「畢竟是跟過裴老將軍的兵,你將人打了不好吧?」
這些人敢罵裴鳶也就是仗著自己跟過裴老將軍,平日裡裴常勝遇見他們都要繞著走,更何況是他這個兒子呢?直接對上,對裴鳶的名聲很不好,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出去亂說。
「跟過我祖父就能在我面前長身份,那伺候過先皇的太監,皇上是不是還要供起來?」
同僚一噎,心想不對啊,太監那連人都算不上,那就是奴啊!
「還有不服者,杖斃!」
裴鳶可不是在乎名聲的人,和他硬對上,他只會叫你明白什麼叫「你惹錯人了」。
「其餘人隨我來!」
餘下不到一千人,一面慶幸自己留了下來,一面又覺得裴鳶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將,不免起了不服的心思。
可沒一會兒,這些人心服口服。
雖然裴鳶革了那些老將的軍籍,可每個人都發了整整一年的軍餉,並請了順天府尹的人,現場給他們改成了民籍。
因著是用功老兵改籍,他命人速速請示了淑儀公主,特赦可免三年稅收。
這些人無不開開心心地領錢走了。
他們這些老兵,雖然有軍籍,可軍餉一季度一發放,家中有老有小,那點軍餉根本不夠用,可不得種兩畝田過活。且他們整日在營中,家中大小事宜都鞭策不及,除了哀嘆外做不了什麼。
如今雖被革了軍籍,可拿全了退休金,也無話可說了。畢竟他們在軍營里再磋磨下去,也只是歲數到了被踢出去,可沒免稅的待遇。
一老兵扶著被打了二十軍棍的老兵道:「你看你,罵早了吧!要是你有血氣,你就別拿這錢!」
被打了的老兵撐了撐腰,他知道裴鳶的人沒下狠手,不然他一把老骨頭,二十軍棍打完根本走不動道。
「不拿是傻子!我抓緊拿完回去抱孫子呢!我都多長時間沒見我孫子了!」
留下的人眼饞不已,然後見裴鳶身後一人推著滿滿一桶銅錢朝他們走來。
要想馬兒跑得遠,就得出發前餵飽糧草才行。
「因著百越路途遙遠,今日提前給大家支了下個季度的軍餉。拿完後放半日假,晚上戌時點名收拾行李,明日巳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