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僵硬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似乎想以此來提醒裴鳶。
大殿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裴鳶的身上,裴鳶心裡發笑,不過是一身衣裳罷了。當初淑儀將自己要過去的時候可沒見他們反應這麼大啊。
「娘娘,鳶不過區區五品中郎將,職責是保護公主的安危。」
裴鳶說起話來比柳顏歡更加乾巴,直奔著氣死人不償命的效果去。
裴老夫人聞言,舒了口氣。
「瞧你就會亂想,我已經在給鳶哥兒相看了,爭取明年就給他定下親事來。」裴老夫人道。
不過這親事說容易又不容易。
她給裴鳶找的妻子,無論是門第出身還是品德相貌都要一等一的。日後其娘家還要有助三皇子一臂之力的能力才行。
「那便好。」淑妃冷冷道,對於這個侄子,她生不出喜歡的情愫。
原本她在宮裡與家裡的人接觸就不多,與裴鳶的交集就更少了。因為不喜歡洛氏,連帶著她的孩子也不喜歡。
但裴茗眼看著是個有能耐的,將來定然對三皇子大有用處,因此對他還算得上親近。
「我這兒正好有一套三皇子的常服,你拿去換上。」
裴鳶默默起身跟著宮女出去換衣裳,坐在位置上的柳顏歡垂著腦袋,想,淑妃真是自找死路。
她明知道裴老夫人的私產握在裴鳶的手上,不僅不對這個侄子好點,還這麼頤指氣使的,真覺得人家是她的驢嗎?
要錢了就甩甩鞭子,一點脾氣都沒有?
都不用自己策反了。
中午的宮宴沒什麼好吃的,淑妃在自己的宮裡留了他們吃飯,桌上擺著幾十道菜餚,幾乎沒報一道菜名,淑妃都要面帶微笑地問柳顏歡「可在江南吃過?」
柳顏歡不厭其煩地說:「宮中佳肴豈是外面能比的。」
實際上自己陪嫁的幾個廚子,隨便哪一個手藝都比淑妃宮裡的廚子做得好。
畢竟淑妃可給不起柳顏歡能給的價錢。
吃完午飯,淑妃叫上眾人,「閒來無事,宮中有一處梅園,等會兒我們趁著午時天氣好,過去賞梅吧。」
眾人應聲,忙不迭地開始恭維宮中的梅花多麼明艷,好像已經看到了梅花似的。
就在所有人都興致昂揚的時候,柳顏歡道:「娘娘,淑儀公主邀請了我去她那兒。」
她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頓覺掃興,淑妃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十分不滿地瞥了一眼裴茗,似乎在責怪他沒有管教好妻子。
「淑儀找你,你便敢去,也不怕著了別人的道,到時候可別叫本宮給你收拾爛攤子!」
淑妃拂袖進了內殿,裴茗不滿地看向柳顏歡,「你今日怎麼回事,平日裡的謹言慎行呢?」
柳顏歡不卑不亢道:「公主找我的事情,整個殿裡的人都知道了。若是我不去,豈不是得罪了淑儀公主和德妃娘娘?姑母一個人在宮裡,怎麼能因為我而再給她樹敵呢?」
她這番話說的無可指摘,傳到淑妃耳朵里,淑妃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了。
「叫她去吧,讓她快去快回。」淑妃擺擺手,又補了一句:「讓她少說話,說的話沒有一句是人愛聽的。」
柳顏歡得了話,起身準備走,裴鳶也站了起來。
「嫂嫂,我與你一道。公主殿下怕您迷路,讓我親自送你過去。」他這話是說給淑妃聽的,意思就是淑儀已經派了人保護柳顏歡,若是柳顏歡在宮裡還是著了別人的道,那就是她淑妃自己能力不夠了。
柳顏歡微微頷首,「多謝殿下好意。」
裴鳶與柳顏歡在宮道上並肩而行,前面還有個引路的小太監,兩人一言不發地走著,好像一點也不熟。
拐了個角,眼看著德妃的宮殿就在前面,裴鳶從懷裡掏出一錠碎銀扔給小太監,「前面就到了,我們自己走,你回去復命吧,別叫娘娘等急了。」
小太監忙不迭地說了兩句吉祥話退下了。
沒了小太監,整個宮道只剩下柳顏歡與裴鳶兩個人。
「今日嫂嫂倒是少了往日的牙尖嘴利。」
裴鳶脊背挺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好似在對空氣說話一般。
「這不是跟你學的嗎?」柳顏歡抱著手爐,老神在在道。
裴鳶失笑,「下次學點好的。」
「好的?」柳顏歡側目將裴鳶從上到下都掃了一遍,「沒發現你有什麼好的地方值得我學。表面一套背地裡另一套?」
裴鳶哼了一聲,「淑妃養尊處優慣了,嫂嫂在她面前陰奉陽違,也不怕被她收拾。」
柳顏歡冷笑一聲,「你連一聲姑母都不叫,可見早就想收拾她的人不是我。」
裴鳶點了一下頭,「不著急,人只有爬得越高,才能摔得越慘。」
柳顏歡抬手摸了摸頭上冰冷的髮簪,抬腳跨過宮門的門檻,「在她摔下去之前,不打算給她使點小絆子嗎?」
「小絆子有嫂嫂使就行了,有任何要差遣的,隨時使喚我。」
柳顏歡哼了一聲,「你手上的幾處私產,是不是也該暴露出來了。」
裴鳶詫異地瞥了一眼柳顏歡,「嫂嫂才進府多久,竟然知道我手上有私產?」
「裴箋理帳時候,我順便看了看府里這些年的帳目,沒有一項從公中出的大項開支。淑妃在宮中,逢年過節上下打點,絕不是皇上給的那些賞賜就夠的。
「她能有如今,裴府功不可沒。我自然想到了祖母手上可能會有私產給她。可淑妃人在宮裡,祖母年紀又大,需要找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打理這些產業。而放眼全府,祖母最疼的孫子只有你。
「祖母也是怕自己走了之後,你沒辦法在府中生存下去,才會給你這些產業作為傍身之本。可是瞧著這些人對你的態度,祖母要是沒了,這些私產,怕是也落不到你的手上。」
柳顏歡說了這麼一堆,基本都是靠著前世所知和今世的所知推測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蠱惑裴鳶拿出私產。
裴鳶也是沒想到,柳顏歡竟然說的分毫不差。
以他在府里的地位,裴老夫人一死,這些人一定會逼問他那些私產在哪。所以這些私產,早點暴露和晚點暴露,於他而言沒有半點區別。
「嫂嫂想要?」
柳顏歡點頭,「你給我,我給你出氣。」
裴鳶對上她的目光,心想自己也不氣啊。這麼多年都這麼過的,要是什麼事都生氣,自己早就氣炸了。
可柳顏歡這麼說,讓他心頭暖暖的,哪怕知道對方只是哄自己,他也甜蜜地覺得這一刻值了。
「那麼多的私產給嫂嫂,嫂嫂就一句『給我出氣』打發我嗎?沒有別的了?」
柳顏歡揚了揚眉毛,「你要什麼?」
裴鳶挑唇,笑得浪蕩,「若是嫂嫂願意讓我一親芳澤,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鳶願意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