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從心所欲不逾矩

  迎面走來幾個年輕士卒。

  「曹將軍好本事，昨夜設計圍殺了鬼冥教十餘名高手，真叫人解氣。」

  「就是，咱們不去找他們就罷，這些賊人竟然還敢主動襲擊。」

  「該殺！」

  幾人一邊走，一邊興奮的討論著。

  忽的。

  一個年輕人不經意間撇到一個老頭，連忙行禮：「李大人。」

  其餘幾人被提醒，也都是齊齊躬身。

  李銳擺了擺手：「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回稟大人，曹將軍昨夜圍殺了潛伏在清河周邊的十餘個鬼冥教妖人。」

  「這可是大好事！」

  看到李銳露出笑容。

  幾個士兵才暗暗鬆了口氣。

  安寧衛里誰不知道眼前這位李大人是姜參軍的人，可是辦了好幾件漂亮差事，而姜臨仙與曹威不對付，他們生怕聽到曹威立功，遷怒到他們身上。

  「去吧。」

  李銳擺了擺手。

  遷怒？

  他還不至於如此心胸狹隘。

  曹威這一戰可是狠狠挫殺了鬼冥教的銳氣，至少能保清河一年之內太平。

  這種好事，他當然樂得看到。

  姜臨仙和曹威不對付，那是立場問題、職位問題。

  曹威賣力對付鬼冥教，姜臨仙必不可能因此就使絆子又或者眼紅。

  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李銳他就更不可能。

  片刻之後。

  他就來到奔虎騎的校場。

  就看到譚虎正在訓練結陣，已經看不到華清宗那幾個年輕弟子的蹤影。

  自打從清風山莊回來之後。

  韓沁幾人就接到姜臨仙的命令，離開了奔虎騎。

  應該算是姜臨仙對李銳的歷練很滿意，所以將這些華清宗弟子提前召回。

  送走太子黨，李銳也樂得清閒。

  站著一旁看完訓練。

  譚虎這才披身大汗的走過來：「李老哥，你可聽說了，曹將軍殺了鬼冥教好些妖人，真是痛快！」

  李銳點頭：「過來的路上剛聽說了。」

  「這姓曹的看上去娘們唧唧，下手還挺狠。」

  李銳頭皮一麻：「譚老弟，此話在我面前說也就罷，以後可千萬別在人前說了。」

  這裡是安寧衛，可是有幾百雙眼睛盯著的。

  曹威身為主官，想要弄死一個人可再簡單不過。

  從這一次的雷霆手段可以看出。

  這位自京城而來的兵部員外郎，可不是個善茬，殺起人來可不會手軟。

  譚虎也意識到這話可能會給自己找來災禍，尷尬的撓了撓頭：

  「李老哥說得是。」

  經過與李銳相處之後，他也耳濡目染的不再似從前那般衝動莽撞。

  「好了，整理整理，跟我出門一趟吧。」

  李銳淡淡道。

  「又有活了？」

  與其他人不同，譚虎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主兒，否則也不會天天拉著梁河他們訓練，都是閒的。

  他巴不得多出些亂子，也好解悶。

  李銳見譚虎一臉興奮的模樣，搖了搖頭：「譚老弟，可莫要再惹出亂子。」

  譚虎把胸脯拍得梆梆響：

  「一切都看李老哥眼色行事。」

  李銳這才繼續道：「柳樹村一帶有山民失蹤，懷疑是妖獸所為，寧大人叫咱們去看看。」

  安寧衛除了監察江湖之外，另外一個重要任務就是鎮壓妖亂。

  「走，走，走。」

  譚虎一聽是妖獸，更加來勁，招呼著身後的奔虎營士兵：「小崽子們，有活兒上門，跟老子出發。」

  一群人原本就累的癱在地上。

  聽了譚虎的話，更是一陣哀嚎，又不是人人都像譚虎一樣天生神力。

  他們很累的好不好！

  最後還是李銳善解人意，提議晌午時分再出發。

  反正妖亂都是三天前報上來的了，而且處理的也不止他們奔虎營，遲一會也沒甚影響。

  晌午一過。

  李銳就帶著奔虎營的人騎馬直奔城外柳樹村而去。

  活了幾十年。

  對清河周邊的村村寨寨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李銳一馬當先，半個時辰之後就來到二十里外的柳樹村。

  望著熟悉的村落。

  李銳心頭觸動。

  他還在朱家做馬夫的時候，就經常來這村子，主要是這裡買草料更便宜些。

  「駕！」

  輕叱一聲，一行人放慢了速度，緩緩進入村子。

  一些村門口玩耍的孩童見了這場面，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孩童無知。

  村裡的成年人看到李銳等人，都畏懼的縮了縮脖子，他們不曉得李銳這些人具體的身份，但只要是官老爺就通通惹不起。

  李銳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放在三年前。

  他也與這些人一樣，甚至還會縮得更不被人注意。

  片刻後。

  眾人就來到村中間的位置。

  譚虎眼前一亮，躍下馬喊道：「葛老哥，你咋也來了。」

  只見葛洪正與一個杵著拐杖，年歲估計比李銳小不了多少的老者攀談著。

  葛洪一扭頭。

  就看到李銳和譚虎，也是一樂：「我聽寧頭兒說派人來協助，沒想到是你們。」

  李銳翻身下來，幾步就走到葛洪身邊。

  寧中天說的時候也沒告訴他，前來處理妖亂的是葛洪的午字營。

  葛洪欣喜。

  他前兩日被寧中天派來村子裡處理妖亂，可一連兩天過去，去山裡採藥的人又死了一個，他連妖獸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一發狠，就動了搜山的念頭。

  可他一個總旗，手下一共也就只有五十人。

  放在平時，當然很夠用，可搜山柳樹村後邊的山溝子可有百餘里方圓，根本不夠看。

  所以他這才找寧中天要人。

  沒成想，在這把李銳給等來了。

  按理說，夜不收的職責接近斥候，而且與宗門打交道更多一些，處理妖亂一般都是各營負責。

  估計是最近事情多，寧中天這才將奔虎騎給派了過來支援。

  李銳望著站在葛洪身旁的老者，開口道：「老趙，可還記得我？」

  姓趙的老村長有些疑惑。

  不明白眼前這個老官爺為何這般親切的稱呼他。

  渾濁的老眼在李銳身上看了半天，最後和腦海中一個馬夫的身影重合起來，他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相信的指著李銳：

  「你是.朱家那個馬夫？」

  說完，他就後悔。

  萬一不是，可就將眼前這個官爺給得罪了。

  他正要想辦法找補，李銳就笑著點頭：「老趙，你記性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錯。」

  「還真是？！」

  趙村長吃驚到說不出話。

  他印象里，前些年有個朱家的馬夫經常來柳樹村收草料，好像叫李.李銳？

  「老李？」

  他思索了半天，這才說出口。

  李銳見這個比自己小個四五歲的老頭子，呵呵笑著：「咋個我換了身衣服，就不認得的了？」

  趙村長確定了身份，只覺得心臟砰砰砰直跳。

  馬夫搖身一變成了官爺。

  這故事他活了快七十年都從未聽說過。

  見老趙過于震驚。

  李銳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老趙，先與我說說村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是真怕這老趙一個激動，直接咽氣壽終正寢。

  那可就是罪孽。

  之前的馬典史可眼巴巴的等著這老趙滿七十，好去找府衙匯報自己的轄區里多了個七十歲的村長。

  只可惜，馬典史被調去了外縣，聽說還升官做了主簿，八成是看不到了。

  趙村長一聽，也冷靜了下來。

  用有些顫抖沙啞的聲音說著：「就在前些天，趙三家的大兒子上山採藥，可一連過去四五天，人都沒回來，我就尋思著有問題，就叫幾個年輕後生去山上找。」

  「這一找，結果在溝子裡發現一具屍體，就是趙三大兒子。」

  「採藥失足摔死這種事情也常見，我沒當回事，可又過了幾天，趙老八又死，發現的時候身子被啃得沒個人樣，我這才發現不對，就報了官。」

  這時。

  葛洪接過話：「我帶著仵作去看過，就是妖獸所為，可就是那妖獸極為狡猾，我一帶人上山，它就鑽進深山裡。」

  一臉鬱悶。

  為了這事，他可是在柳樹村已經呆了三四天。

  李銳沉吟一聲：

  「確實棘手。」

  妖獸雖靈智不高，但生存的本能卻很強，進入山林之後更是比人類武者要強出一大截。

  想要在茫茫大山找出妖獸，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葛洪希冀的望著李銳：「李老哥，可有法子？」

  李銳搖頭。

  他又不是神仙，也不會算命，這種事情也是兩眼一抓瞎。

  「葛兄弟，我覺得就算咱們去搜山，大概率也是無用。」

  葛洪一共就五十人，再加上自己這十五人，也就六十五人而已，這點人就想要搜山，實在是異想天開。

  「那李老哥你覺得當如何？」

  葛洪也是沒了法子。

  李銳堅定的吐出一個字：「等。」

  葛洪一聲嘆息，這個法子他當然也曉得，只是如此一來，至少要在這柳樹村消磨半個月，實在不划算。

  李銳明白葛洪的心思，語氣少見的變得堅持：「葛老哥，既然是寧頭兒安排的事情，多花些時日也要辦了。」

  事情要麼不辦，要麼就辦成。

  豈能有半途而廢的說法。

  李銳並非憐憫柳樹村村民，只是骨子裡就是會把事情按規矩辦妥當。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那是因為他知行合一，無論怎麼做，都已經在規矩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