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嬤嬤的話說的又急又快,但姬梓昭只需稍加思量便縷清了其中脈路。
姬荏苒進宮選秀,是得了熹貴妃的臉面。
姬荏苒受傷,熹貴妃的臉面當然要受損。
雖然姬梓昭不知道姬荏苒是核實摔倒的,但聽這嬤嬤的話,只怕如今整個皇宮都知道是因為她才導致了姬荏苒受傷。
本她跟姬荏苒就是姊妹,理應多加照顧,如今再加上姬荏苒將這盆髒水潑在了她的身上,她就是不親自前往問診都是不行的。
這一刻,姬梓昭總算是明白,姬荏苒為何特意跑到她的面前自取其辱了。
只是姬梓昭沒想到,姜廣晟會代替她只身前往。
嬤嬤見姬梓昭站在原地沒動,急著又道,「姬家大姑娘還愣著做什麼,若姬家荏苒姑娘傷病不治耽誤了選秀,屆時皇后娘娘怪罪下來,究竟是姬家大姑娘擔待,還是姜吏目擔待?」
姬梓昭抬眸,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嬤嬤一眼。
嬤嬤仍舊急切且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姬梓昭,「姬家大姑娘難道想要違抗……熹貴妃的命令不成!」
姬梓昭並沒有拒絕,「我去取藥箱。」
嬤嬤似沒想到姬梓昭會答應的如此痛快,看著轉身離去的姬梓昭,有詫異一閃而過的眼睛裡,很快就是瀰漫上了一層輕蔑的不屑。
此時正是站在暗處的鄒寒笙,將院子裡這一幕盡收眼底。
目送姬梓昭跟著傳話的嬤嬤一前一後出了院子,高揚的唇角滿是報復的偷笑。
姬梓昭跟著嬤嬤一路朝著鳳儀宮的方向走著,只是等馬上要抵達鳳儀宮時,嬤嬤卻忽然又是帶著姬梓昭繞進了附近一條極其隱蔽的小路上。
這條小路年久失修,隨處可見雜草叢生。
嬤嬤以為姬梓昭見此肯定是要害怕的,特意回頭望去。
結果就看見靜默跟在她身後的姬梓昭,簡直淡然得不像話。
姬梓昭見嬤嬤朝著這邊看來,還不忘勾唇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
嬤嬤,「……」
心這麼大的嗎?
「姬家大姑娘難道不問問老奴,這究竟是要去哪裡麼?」嬤嬤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著,一邊繼續往前走著。
姬梓昭道,「嬤嬤既是對我無害,我又何必要咄咄逼人。」
嬤嬤聽著這話,不禁再次停下腳步,看著身後的姬梓昭都是被逗笑了,「以前老奴經常聽旁人提起姬家大姑娘,無不是說姬家大姑娘如何的冰雪聰明,可依老奴所看,姬家大姑娘根本是愚鈍無知。」
這話,直白又傷人。
姬梓昭卻仍舊淡笑滿臉,「嬤嬤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之言,皆警醒督促之善意,我定會銘記在心。」
嬤嬤就是笑了,「姬家大姑娘連有什麼等著前面都不知,又何來感謝老奴之說。」
「家中荏苒妹妹摔傷之事我提前並不知情,但既流言已出,便定是有心之人所為,而此番家中荏苒妹妹之所以進宮,是得了熹貴妃的恩賜,在這宮裡若非無大樹依靠,家中荏苒妹妹自不敢這般放肆,我斗膽猜測,此番等在前面的應該是熹貴妃才是。」
嬤嬤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以為姬梓昭如此痛快的跟著她走,是什麼都不知道。
但如今聽著這話……
她都要以為姬梓昭是親眼看見熹貴妃謀劃了呢,不然怎麼就知道的如此清楚了?
「嬤嬤雖是打著熹貴妃的名義而來,但嬤嬤口中卻說的是,屆時皇后娘娘怪罪下來,我不認為以嬤嬤在宮裡面的資歷,連如此簡單的話都會說錯,除非……是故意為之。」
敢如此光明正大打著皇后娘娘旗號的人,怎又會是一般人。
只怕此人跟之南一樣,都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心腹。
所以,就算此人只是宮裡面一個自稱奴才的人,姬梓昭都不能隨意輕視。
姬梓昭神色淡然,目光通透,「嬤嬤根本就是提點我,讓我儘快離開太醫院這是非之地,嬤嬤如此救我於水火,我自是要感恩戴德的。」
嬤嬤,「……」
她還嗤笑人家無知,結果人家連她是誰的人都門兒清了!
「姬家大姑娘無需與老奴這般客氣,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剛剛那番話,也不過是老奴奉了命說給姬家大姑娘聽的,因為找到老奴的人說了,只要這般跟姬家大姑娘說,姬家大姑娘必定會明白其中意思。」
此時嬤嬤的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厲害之色,就連眼中的輕蔑也早已消失不見。
再是看相姬梓昭時,更是客客氣氣的很。
姬梓昭仍舊是寵辱不驚的淡然,「是皇后娘娘神機妙算,微臣佩服。」
嬤嬤聽著這話卻笑著搖了搖頭,「這次,姬家大姑娘卻猜錯了,老奴確實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但此番讓老奴來的卻另有其人。」
姬梓昭,「……」
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了。
皇后娘娘與她示好如此明顯,熹貴妃有任何小動作,皇后娘娘自不會坐視不理。
倒不是說皇后娘娘有多在意她,但以皇后娘娘的謀算,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熹貴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強自大的。
姬梓昭連一會要如何應對皇后娘娘的準備都做好了。
現在竟告訴她這個?
身後緊閉的房門,在姬梓昭毫無察覺的注視下推開了一道縫隙。
白袖美手順勢伸展而出,在抓住姬梓昭手臂的同時,將她拉進了門內。
姬梓昭眼前一花,隨著房門再次輕輕關合,她已然站在了房間裡。
賽雪的白錦,在那精瘦胸膛的起伏下,暗繡的雲紋忽隱忽現著。
姬梓昭順勢抬頭,就看見了四皇子那張熟悉的面龐。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一直滿是防備的心瞬間就被一股溫熱所填滿了。
是他啊。
謝璟瀾目光有些緊,見面前的人兒黑眸之中並沒有意料之內的慍怒,才鬆開手道,「還以為你會生氣我多事,現在看來倒是我杞人憂天了。」
姬梓昭看著他就道,「微臣很好奇,微臣做了什麼,讓四殿下竟對微臣有一種不知好歹的錯覺。」
謝璟瀾莞爾,「是你太自立了。」
正是因為她跟他所認知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所以他才會頭疼不已。
重了怕她反彈抗拒,輕了又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來。
姬梓昭有些愣怔。
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裡那股暖流正流淌過她的四肢百骸。
從相識之初,他便站在她的對面與她談條件,放任她按著自己的想法處理任何事情,他永遠都是淡笑的看著從旁輔助,沒有過惡意的打壓和磋磨。
就連給過她幫助的皇后娘娘,都會威逼利誘她不可站隊五皇子。
因為在這個時代,站得高就是可以對一切指手畫腳的權利。
可面前的男人,就連出手相助都要再三思量她的感受和境地。
這樣的尊重,在她記憶的時代里隨處可見。
但擱在眼前,卻彌足珍貴。
有輕微的響動,忽然順著窗外傳來,是一種極其的壓抑且扭曲的哭泣聲。
姬梓昭循聲望去,就見聲音正來自窗子對面的一間小屋子。
謝璟瀾聽著倒是淡然,「看樣子,好戲就要上演了。」
姬梓昭擰眉,「什麼好戲?」
謝璟瀾看著她道,「自然是以你為主角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