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子僵了僵,不敢置信自己的孫女兒敢以如此口氣跟自己說話。
「一個奴才而已,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對你的兄弟刀劍相向!對我這個祖母滿口不敬!若一切當真是因為那個奴才而已,就算是死了也是應當!」
應當?
什麼才是應當!
姬梓昭捏緊袖子下的一雙拳頭,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咆哮著,「對於祖母來說,心蘭只是個奴才,但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讓祖母身邊的許嬤嬤死不瞑目,衣不遮體,祖母也能說出這種話麼?」
姬梓昭當然不會跟祖母講什麼,奴才也是人這類的鬼話。
她有著前世人人平等的自由記憶,但活在這個昏庸時代的人卻是沒有的。
在這些人的認知里,奴才的命便如螻蟻一般輕賤,或許還不如貴族養得寵物貴重。
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哀。
更是一個時代的一葉障目!
姬梓昭若是想要讓祖母疼,就必須要叼住祖母痛點。
果然,老夫人聽著這話,就是渾身一顫。
許嬤嬤更是嚇得連頭都是不敢抬,恨不得自己都是不存在才好。
無論是老夫人還是許嬤嬤,如何聽不出來姬梓昭言語之中的威脅之意。
只是相對於許嬤嬤的心慌,老夫人更多的是氣沖丹田,連聲音都是給氣啞了,「你好大的膽子!竟是連我這個祖母都是開始威脅了?當初老太爺留話將姬家掌權交給你的時候,若是想得到你竟是如此沒有心肝的白眼狼,怕就是死都不會同意讓你當這個姬家的掌權人!」
這是要將姬梓昭不敬不孝的帽子給扣實了!
老夫人以為,只要她用忠孝仁義的名頭狠狠壓下姬梓昭,姬梓昭只能乖乖認錯。
但老夫人卻不知道,姬梓昭早就是在等著她這番話了。
「想當初祖父和父親乃至叔父們的噩耗傳來,祖母是如何做的?祖母想的不是姬家男兒死的有多冤多慘,祖母想的是如何才能維繫好另一邊,如此才能夠在姬家倒台的時候,繼續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姬梓昭看著面前白髮蒼蒼的祖母,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字字戳心入肺。
留著最後一張臉皮,是因為她清楚血濃於水的道理。
但若是祖母都是毫無顧忌,那麼她在是如同珍寶似的捧著,未免是太過可笑。
「祖母只知道現在那個在姬家的蛀蟲是姬家唯一的男丁,但問祖母可還記得,那些慘死在外的姬家男兒,是祖母的夫君更是祖母的兒子!當初祖父若知祖母是如此薄情寡義的人,不知還會不會將祖母迎娶過門。」
當年老夫人在嫁給老太爺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不是老太爺的心中所愛。
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老夫人便只為了自己所謀劃。
無論是對老太爺還是對兒子們,她只習慣了張口索要,理所應當的自私自利,因為這些都是老太爺欠了她的!
「我又何嘗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想要有人疼,有人愛,是你的祖父斷絕了我所有的幻想!況且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你的叔父們,都是我的兒子,他們對於我的索取無條件的給予是他們應該做的!」回想過往,老夫人便是心頭恨意滋生。
她恨那個心裡住著旁人,卻是將她迎娶回來的男子。
更恨這個姬家!
唯獨姬宗佑是不同的,他是從小長在姬家之外的,是她親自養大的。
姬梓昭在看見太后的那一刻,便知其實祖父心裡住著的那個人是太后。
可無論是太后還是祖父,兩人都心裡清楚得很,肩膀上背負的東西不准許彼此自私的談及兒女情長。
「祖父對祖母的感情,孫女兒沒有置喙的資格,但這些年祖父對祖母的有求必應,甚至是明擺著的偏袒,孫女兒卻是看在眼裡的,祖父或許給不了祖母想要的,但祖父卻一直想要從旁處彌補著祖母!」
老夫人渾身一顫,心如刀絞。
許嬤嬤在一旁死死地攙扶著身子不斷下沉的老夫人,心裡也是難受的要命。
她也是經常勸老夫人看開一些,可老夫人卻從來都是聽不進去的。
姬梓昭知道,想要讓祖母這種自私到骨子裡的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到死怕是都不可能的,她直接轉身命漣菊一把火燒了鶴鷺院。
老夫人看著火勢四起,氣的舉起手中的拐棍就往姬梓昭的身上打,「你這個孽障!孽障!你是不是想要氣死我才開心!才滿意!我告訴你,宗佑我保定了!你若是想要動彈他除非先拿刀劈了我!」
姬梓昭站在原地,不躲不閃。
真的拿刀劈了祖母這種事情,她做不到也做不出來。
若她當真對著祖母刀劍相向,又跟那個蛀蟲一樣的畜生有什麼區別?
「祖母若想要偏袒那個畜生,就好好的將那個畜生給藏起來,我姬梓昭今日對天發誓,只要我姬梓昭活著一日,必定要讓那個畜生生不如死!」
於火光沖天之中,姬梓昭看著祖母聲音鏗鏘,毫無半分懼怕之意,語落,帶著漣菊和青竹先行離開了鶴鷺院。
鶴鷺院外,聞訊趕來的各房的夫人齊齊地站在原地靜默不語。
可是她們的心裡卻是舒服的。
因為昭姐兒說出了她們所有人都不敢說的。
這些年,老夫人那自私的嘴臉,早就是噁心到了每個人的骨頭縫兒里。
姬梓妍和姬梓碧上前幾步,追上了長姐,默默地陪著長姐一同離去。
老夫人被鶴鷺院內沖天的火光烘烤的內外焦灼,滿地的屍體更是讓她觸目驚心。
在許嬤嬤的攙扶下默默往主院走去,耳邊回想著的都是姬梓昭的一字一句。
老夫人仍舊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都是恨死了姬家,但卻還保留下了一個孫子讓姬家光宗耀祖她何錯之有?
只是姬梓昭是個異類,連逼宮和離都是做的出來,若今日的事情不能順了她的心思,還不知她會做出怎樣的驚天之舉。
許嬤嬤攙扶著老夫人回到了主院,剛一進院子,便是聽聞見有陣陣不堪入耳的聲音傳出,再是看著親自守在門口的續弦大夫人,許嬤嬤還有什麼不明白?
老夫人聽著聲音,臉色也是陰沉陰沉的。
顧佩蘭瞧著老夫人進了院,忙笑著走了過來,「老夫人您可算是回來了,兒媳真的擔心昭姐兒對您不敬呢,說起來今兒個的昭姐兒簡直是太嚇人了,連您這個祖母都不放在眼裡,使勁兒的在姬家折騰,兒媳都是擔心要把宗佑給嚇壞了,不過好在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爭氣,倒是排解了宗佑心裡的驚慌……」
「啪——!」
話還沒說完,一聲脆響愕然打斷。
老夫人一巴掌重重甩在了顧佩蘭的臉上,「就算昭姐兒再是不尊敬我,也絕做不出髒了我院子的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