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梓昭看著張叔忠眼中的決然和堅定,心中一震。
以張叔忠的閱歷,不可能不知穆時幀感染疫病的原因。
想來,這也是張叔忠打算袖手旁觀的理由吧。
不然身為一個醫者,是絕無可能見死不救的。
而張叔忠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拖延下去等待著他的是什麼。
都說皇宮無人心更無人情……
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阿詩雅公主一把將面前的茶盞雜碎在了地上,幾乎瘋狂地喊著,「老頭,若你識趣便趕緊救活我的阿幀,若阿幀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定要你陪葬!」
張叔忠跪在地上巍然不動,「禍國殃民者,不救。」
阿詩雅公主氣得渾身發顫,忽然就是抬手指向了姬梓昭,「你連一個她都想要保全,卻對我的阿幀見死不救!你可又知道她的命根本不值錢,不過是禹臨送過來想要討好我突厥的一個玩物罷了!是我們突厥看不上她,不然此刻的她早就被送去我阿布的床榻上,等著伺候我阿布了!」
如此下作的話,讓青竹都是皺起了眉。
只是還未曾等姬梓昭開口說什麼,張叔忠便是沉了語氣,「你放肆!」
張叔忠緩緩回頭看向阿詩雅公主,飽經滄桑的眼裡是慍怒,更是不可置疑的肯定和讚賞,「我們禹臨的榮和郡主,上能談兵治國!下能為民分憂!還請突厥公主嘴下留情,跟榮和郡主比起來,突厥的公主簡直一文不值,突厥公主如此貶低榮和郡主,可是又想過自己還算是個什麼東西。」
如此犀利的言辭,連姬梓昭都深感汗顏。
「你……」
阿詩雅公主簡直是氣瘋了,指著那壓著張叔忠手臂的士兵就是喊道,「給我打!給我打到他主動願意道歉,並願意給阿幀治病!若是他一刻不點頭,你們便一刻不許停手!」
突厥士兵一愣,「他若死了小將軍該怎麼辦,只有此人能有化解禹臨疫病啊!」
阿詩雅公主幾乎是怒喊著,「若是我的阿幀真的死了!那全洛邑的百姓也活不了,到時候就讓所有人都給我的阿幀陪葬!」
這話,擺明了是在威脅張叔忠。
你不給穆時幀治病,等我把你打死了之後,洛邑的百姓也將會成為疫病的犧牲品。
奈何跪在地上的穆時幀聽了這話,連呼吸都是沒有加快一下。
旁人不知道,但張叔忠卻心知肚明,能夠救治洛邑的人並非是他……
而是姬梓昭。
故,只要姬梓昭能活著,洛邑便有生還的希望。
如果此番他的死真的能夠讓突厥徹底死心,那麼他心甘情願。
抬眼再是看向姬梓昭時,張叔忠笑了。
笑的欣慰而又敬畏,「還請榮和郡主速速離開,微臣挺得住啊。」
無人不怕死,但他卻甘願受死。
只因那個他想要幫其隱藏的人,是值得的。
阿詩雅公主見此,再是怒喊道,「都聾了麼!給我打啊!」
突厥的士兵聽命攥緊拳頭,朝著張叔忠的周身就是落了下去。
本就是已因年邁而虛弱的身體,又是哪裡承受得住那有力的拳頭?
關鍵時刻,姬梓昭輕聲喚了一句,「青竹。」
幾乎是瞬間,原本站在門口的青竹邁步而入。
但見她如同一股風似的衝到了張叔忠的身邊,不過是三拳兩腳,便是將突厥的幾個士兵全部踹翻在了地上。
阿詩雅公主沒想到姬梓昭真的敢動手,一雙美目死死瞪著姬梓昭,「姬梓昭你瘋了!你竟是敢對我動手!你可知我是突厥最受寵愛的公主!你若是惹我不開心,我阿布定是會不惜一切手段將禹臨踏為平地!」
姬梓昭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踩著阿詩雅公主的怒吼之上,親自走上前去,將跪在地上的張叔忠攙扶了起來。
張叔忠不理解,「榮和郡主……」
只是未曾等他把話說完,姬梓昭便是將他交給了青竹,「帶著張院判先行離開。」
張叔忠自是不可能走的,榮和郡主如今可是洛邑的希望,就是用他的命換榮和郡主的命他都是願意的……
然,根本不給張叔忠掙扎的機會,青竹一個手起手落,直接打昏了張叔忠。
眼看著張叔忠被青竹扛著離去,阿詩雅公主忙尖叫著讓突厥士兵阻攔,見突厥士兵疼得根本無法站起來,索性自己朝著青竹的方向沖了去。
可是還沒等她碰到青竹,就是被姬梓昭一把推回到了原地。
阿詩雅沒想到看著跟她一般瘦弱的姬梓昭,力氣竟如此之大,她緩了半天才是喘出一口氣。
只是此刻的青竹,早就是扛著張叔忠奪門而去。
阿詩雅公主怒不可遏,劈死姬梓昭的心都是有了,「姬梓昭你這個賤人!」
姬梓昭如同沒有聽見阿詩雅公主的謾罵,徑直走到床榻邊,仔細地看了看床榻上的穆時幀,才是低笑了一聲,「突厥將軍果然狠得下心啊。」
酒樓一直都是有突厥重兵看守,怎麼可能會輕易闖進疫人。
再者,此番洛邑疫病乃是穆曼將軍跟某人一手策劃,同樣的,穆時幀又怎麼可能會輕易被疫人所啃咬。
除非……
穆時幀洗乾淨了脖子主動將自己奉上。
當然,姬梓昭可不認為穆時幀有這個勇氣和氣魄。
所以此番必定是穆曼將軍為了大計將自己的兒子貢獻出來,故意沾染了疫病,如此一來便是可以藉助阿詩雅公主的手,正大光明的將張叔忠控制起來。
若是按照疫病的解藥乃是張叔忠所調配的話……
只要這個時候再是鬧出疫病,那麼所有人將會徹底束手無策,洛邑也會徹底淪陷。
洛邑,突厥得不到,便也不想讓禹臨得到。
穆曼將軍當真是極好的算計。
阿詩雅公主尖叫著,「姬梓昭,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姬梓昭微微轉回身,頗為好脾氣地笑著。
她自是不會跟一個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的廢物講道理。
她……
只是會繼續挑撥離間。
「如今突厥小將軍疫病纏身,如今還能夠被控制得住,完全是因為他的神志還沒有徹底被疫病所侵蝕,再等上片刻,只怕突厥小將軍就會徹底喪失理智,屆時不要說阿詩雅公主,就是就留內外的所有突厥士兵,怕都是要身赴險境。」
阿詩雅公主滿眼懷疑地盯著姬梓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姬梓昭淡然道,「很簡單,現在將突厥小將軍送走,還能保得住突厥士兵一條命。」
阿詩雅公主咬牙切齒地笑著,「我為何要送!就算突厥士兵都死了又與我何干?他們就是我阿布養出來保護突厥保護我的,跟我的阿幀比起來,他們的命連畜生都是不如!」
姬梓昭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的話,現在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語落,再次轉身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