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需頭顱償還

  寒風凌冽,白雪皚皚。

  禹臨上千名將士仍舊被突厥士兵看守在城門外。

  只是面對禹臨士兵的熱血沖天,突厥士兵幾乎難以鎮壓。

  自從姬家屍骨被盜後,禹臨將士可謂士氣大漲,明明不過是一千的新兵蛋子,如今卻是連面對突厥那一把把血染的斧刃都再無所畏懼。

  面對如此氣勢,就連洛邑城中百姓都於殘垣斷壁之中站直了佝僂的脊背。

  洛邑一戰,姬家男兒全部命喪於此。

  看似是姬家滅門之痛,實則卻是洛邑百姓心中之殤。

  可放眼如今,姬家大姑娘不過才剛抵達洛邑,姬家男兒的屍骨便消失於城門。

  如此氣魄,如何能讓洛邑百姓無不滿心慷慨激昂!

  更是有年邁的老人,激動地站於橫屍遍地的街道中間,一聲聲顫抖而又高昂地大喊著,「姬家還未亡……姬家……回來了!」

  酒樓二樓的雅間裡。

  穆曼將軍聽聞著那一聲聲的高亢吶喊,袖子下的拳頭青筋暴起。

  正躺在床榻上養傷的穆時幀,滿目猩紅,憎恨之意無以言表,「來人!將在街上吶喊的人給我抓起來,當街五馬分屍!」

  穆曼將軍卻一把握住了兒子的手臂,「如今禹臨士氣大增,就算你殺得了一個,也殺不光這洛邑其他的百姓。」

  再者,眼下突厥已是跟禹臨簽訂談和,此時又怎可再出手屠殺禹臨百姓。

  「難道阿布就任由禹臨人猖狂下去?」穆時幀捂著自己被七皇子踹斷兩根肋骨的胸口,疼得臉色發青。

  「昨日,可汗已派人傳來急報,命我速速帶兵退出禹臨。」

  此番洛邑一戰,突厥看似僥勝,實則兵力財力損失巨大。

  如今可汗在信上無半分慰問,只是催促急召,足見可汗已心有怨言。

  穆曼將軍知道,可汗怕是懷疑他起了異心。

  如此局面,想要讓可汗繼續派兵支援洛邑,只怕是天方夜譚。

  「可汗對阿布多有防備,這些年亦是如此,依我說,阿布不如將禹臨的質子留下,將那榮和郡主強娶到身邊,待生米煮成熟飯,可汗再無可奈何,屆時那禹臨的榮和郡主為咱們所用,定會助阿布青雲直上。」

  穆時幀是厭惡姬梓昭,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那女人的手腕。

  穆曼將軍眼底划過一絲失望之色,「姬家的那個遺孤有本事是不假,其心計和城府不輸給男兒也是真,但你可又曾想過,一個不過來了幾日便能夠扭轉洛邑乾坤的人,又怎能是那般好掌控和駕馭的?」

  穆曼將軍跟姬正雍打了一輩子。

  本以為最後終於勝了一籌。

  結果卻還是他輸。

  同樣都是武將子孫,看看人家姬正雍的孫女兒。

  再是看看他的兒子……

  唉!

  穆時幀滿心不甘,「難道阿布真的打算就這麼放手離去?」

  穆曼將軍沉默了半晌,黑眸愈發陰暗,「突厥現在被束手,是因為洛邑人心所向的一直都是禹臨,而如今禹臨皇族就在他們的面前,他們自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但若是有人願意幫上咱們一把,究竟誰笑到最後就不一定了。」

  穆時幀一愣,「阿布的意思是……」

  「此事我已謀色到了合適的人選,你切記不要再意氣用事,待到事成,洛邑必定成為禹臨的心頭大患。」

  洛邑這塊肥肉,既突厥得不到,禹臨便同樣別想得到。

  穆曼將軍又是拍了拍穆時幀的肩膀,才起身朝著門外走了去。

  城中對姬家的高呼聲,仍舊高亢激昂,聲聲入耳。

  似城中所有的樓宇,都在為之所震顫著。

  而同樣震顫的,還有姬家男兒早已乾枯的屍骨。

  城西一處偏僻的醫館內。

  昏暗的光線中,那一具一具屍骨上的疤痕累累,觸目驚心。

  陳剛低著頭,聲音顫抖得厲害著,「所有屍骨送來時,我親自帶人檢查過,均在死後被人以斧砍刀削,油潑馬踏過……」

  站在後面的其他幾名大夫,看著那具具體無完膚的屍骨,眼眶發紅得厲害著。

  這些人,乃是禹臨的戰神。

  不畏不逃,無懼生死。

  哪怕就是死,也要站得剛毅且筆直。

  可那些突厥人卻在他們死後如此殘暴凌辱,簡直喪心病狂!

  姬梓昭緩緩身手撫摸著面前那屬於最親人的屍骨,四肢顫抖,遍體發寒。

  冰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祖父屍骨上的斧痕,父親屍骨上的刀疤,叔父們屍骨上的殘渣,眼淚如同斷珠。

  青竹和漣菊的面龐,早已被淚水沖刷決堤。

  「榮和郡主,還望節哀啊……」

  四大醫館的大夫們,並不知姬梓昭的身份。

  在他們眼裡,姬梓昭只是失去了親人的遺孤。

  只是話雖如此說,他們卻早已淚眼模糊一片。

  陳剛咬牙將幾名大夫先行遣出到了門外,待關緊房門後,才是又道,「如今洛邑民心軍心重振,均是當家的功勞,若姬家男兒在天有靈,自也當欣慰當家所做的一切。」

  姬梓昭垂著眸,面如白紙,「跟突厥相比,我似乎太過仁慈了。」

  陳剛深呼吸一口氣,極力勸說,「聽聞突厥已跟禹臨使節簽訂談和協議,既是如此,想來突厥馬上就要離開洛邑,我知當家的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

  姬梓昭勾唇譏諷,「若突厥當真如此好說話,又怎麼會跟祖父糾纏了大半輩子。」

  陳剛一愣,「當家的意思是……」

  姬梓昭閉上眼睛,極力壓制著滿心的悲傷與憤怒。

  突厥如今的按兵不動,看似是旗鼓偃息,實則怕是已經開始暗中謀劃。

  連鞭屍都做的出來的賊人,又談什麼好聚好散。

  半晌,姬梓昭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中殺意一片,「如此甚好,我也不希望突厥這麼早便離開洛邑。」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斷齒之仇,需頭顱償還。

  陳剛渾身一顫,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這樣的當家,他並非沒有見過。

  猶然記得,上次當家露出這般表情時,便是皇城晏家被滅門之時。

  晏家上下整整一百八十三口,無一生還。

  哪怕就是到了現在,晏家滅門仍舊是皇城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