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見到了那婦人,更是從找來的大夫口中得知,這婦人所懷的是龍鳳胎。
龍鳳在禹臨乃天賜,是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
本就是沒有了所有孫子的老夫人如何能不動心。
老夫人先行將婦人安置在了府外面,又是特意等大兒子從軍中歸來與其秘談。
老夫人的意思很簡單,讓婦人以妾侍的身份進門,自己去遊說大兒媳接納。
奈何姬梓昭的父親曾答應過大夫人林婉雲,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他本就犯錯在先,又哪裡有臉面迎娶什麼妾侍,再者他都是不知道當時重傷到意識模糊的自己,怎麼就是跟那個婦人有了夫妻之實。
說白了,姬梓昭的父親根本對婦人除了救命之恩的感激再無其他。
「當年我兒為了讓你離開皇城,甚至不惜跪在我的面前要用命償還你的救命之恩,是我偷偷將你留在皇城,為你置辦府邸給你銀子,讓你哪怕是在外面也過足了正妻的富貴,現在你竟如此光明正大進我姬家門,難道你還打算恩將仇報不成!」
老夫人怒視著不遠處光鮮亮麗的婦人,「顧佩蘭,做人要懂得知足!」
從進門就輩罵到狗血淋頭的顧佩蘭,自也是滿心怨恨和怒火的。
這些年她帶著一雙兒女在外面過活,年輕的時候自覺得瀟灑異常,有銀子花又沒有高門府邸的約束,但是等上了年紀,再加上兒女都是大了,她便是漸漸意識到了身份的重要。
在這皇城內若沒有身份單憑銀子,無論是兒子娶親抑或是女兒嫁人,都別指望找到什麼好門戶。
再者,老夫人給她的銀子又不是真的可以隨意揮霍。
只是如今看著怒極的老夫人,顧佩蘭還是壓下了心裡的火氣,一臉好說好商量地開口道,「老夫人對我的好,我自是心裡清楚的,可姬家現在本就是沒有男丁,再加上您的孫兒馬上就要到了娶親的年紀,您難道真的就不想讓他娶一個門當戶對,以後也好給您壯臉嗎?」
老夫人自然是希望的,但現在的姬家掌權她已是交了出去啊!
顧佩蘭這邊,是老夫人曾給自己留的後路,這些年老夫人也始終跟那邊沒有斷了關係,本來她就是有所打算,待姬家徹底完了,她便是帶著許嬤嬤去那邊過活,就算答應那邊的要求又如何,只要能換得她往後的平安和富貴就好。
可是誰曾想到姬家就是死裡逃生了?
若姬家不塌,她自不能讓顧佩蘭帶著子女露面,不然她又要如何跟姬家眾人交代。
顧佩蘭見老夫人開始動搖,眼睛一紅,趁熱打鐵哭訴著道,「老夫人您不知道,荏苒那個孩子都是已經想不開了,今日若不是我發現的及時,只,只怕……」
老夫人挺著這話,心疼是真的,但生氣更是真的。
「這些年我怎麼對你們的,你們難道心裡不清楚嗎?現在姬家的事也並非是我能左右的,你們不但如此不體諒我,反倒是要以死相逼,這哪裡還像話!」
「老夫人您消消火,當心氣壞了身子啊。」許嬤嬤仔細地攙扶著軟榻上顫抖不止的老夫人。
顧佩蘭看著老夫人的反應,心中也是暗驚了一下。
她聽聞姬家的掌權給了姬梓昭的時候,並不曾放在心上,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但正是這個被所有人沒放在眼裡的小丫頭,竟是讓姬家起死回生了。
老夫人有多疼愛她的女兒,顧佩蘭心裡清楚的很,可現在老夫人竟寧可埋怨荏苒不懂事,也不敢吐口讓她帶著兒女回來,很明顯,老夫人是有些畏懼姬梓昭的。
許嬤嬤本就是不大喜歡老夫人口中的那邊,可是她心疼老夫人是真的,只能違心地勸慰著,「老夫人您莫要動氣,荏苒小姐一向懂事又孝順,怎麼可能會威脅老夫人,老夫人怕是想多了。」
顧佩蘭知道現在自己想要強硬回來是不可能的,索性借坡下驢,「許嬤嬤說的沒錯,荏苒可是從小便最聽老夫人的話,自不會讓老夫人為難的,只怪那孩子太過想要長久陪伴在祖母的身邊,所以才一時想不開……嗚嗚嗚……」
老夫人一想到荏苒那懂事乖順的面龐,心一下子就是軟了。
到底是自己疼愛著長大的啊。
「你先回去,告訴荏苒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等我有空就去看她。」老夫人說著,又是對著許嬤嬤示意了一眼。
許嬤嬤心如明鏡,去裡屋取出了一袋銀子遞給了顧佩蘭。
顧佩蘭強壓著貪婪將面前的銀子推了回去,只是哭紅了眼睛的又道,「荏苒說姬家現在掌權在她人手,自己的祖母定也過的不舒服,我臨行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再收老夫人的銀子,讓老夫人自己過得舒服些……」
說到動情之處,顧佩蘭更是哭得稀里嘩啦,「可憐那孩子手腕上割了那麼深的口子,大夫足足給縫了十七針,如今茶不思飯不想,只一心希望著能夠永遠陪在自己祖母的身邊,只要有口氣就為老夫人著想啊!」
老夫人聽著這話,心口也是堵得厲害。
顧佩蘭則是咬牙從那些銀子上抽回了目光,匆匆出了屋子。
直到都是低著頭走出了姬家的府門,顧佩蘭才是鬆了口氣坐上了馬車。
這些年,她的一雙兒女可不是白白在老夫人面前盡表孝心的。
如今,老夫人聽了剛剛的那些話,又哪裡還能坐得住?
按照老夫人疼愛荏苒的程度,只怕現在已經在考慮如何趁著明日姬家出喪時,悄悄溜出來去看望荏苒了。
而與佩蘭要的就是如此。
既然不讓她帶著兒女回來,姬家就也是別想消停了。
那個姬梓昭不是很厲害麼,那便是在沒有老夫人的坐鎮下自己忙活著出喪好了。
顧佩蘭放眼望向窗外逐漸消失在馬車後的姬家,目光涼且狠。
總有一日,她會是這裡的當家主母!
顧佩蘭想的沒錯,老夫人確實已經是坐不住了。
許嬤嬤真的擔心老夫人會想辦法去那邊,趕緊開口道,「老夫人,明日老太爺和老爺們出喪,說難聽就是永別啊,您萬萬不可缺席了才是。」
老夫人自是糾結的,只是糾結來糾結去,她卻開口道,「死了的已經死了,就算現在擺在院子裡也不過是衣冠冢,與永別有何區別?倒是荏苒那孩子才多大的年紀,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可如何是好。」
許嬤嬤,「……」
外面養著的是孫女,家裡面的這些姑娘們就不是孫女了?
老夫人不為所動。
同樣是孫女,但差別是,外面養著的更加心裡裝著她,尤其是她的孫女還牽扯著她的孫子,若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讓她們祖孫隔心就犯不上了。
她老了,早晚都是要下去的人,怎麼可以沒有孫子送行。
心裡漸漸有了主意,老夫人輕聲叮囑著,「你去一趟老二和老三那裡,告訴他們明日姬家男兒出喪,一定要把沒有男丁摔盆的事說出來,記著,說的越是可憐越是動容越好。」
許嬤嬤還能怎麼辦,只能點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