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姬家的女眷們卻在死裡逃生之後,才得以痛痛快快地放聲大哭。
每個祭奠著姬家男兒衣冠冢的靈棚里,都能夠看見各房的女眷正是涕淚橫流。
哭聲震天,縈縈環耳。
姬梓昭抬頭望著那高懸在姬府上的清冷白綢,心中酸楚蔓延。 ✬✷
亂世之中,奸臣當道,姬家雖死裡逃生,可想要平穩於世又何其容易。
四皇子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二皇子落馬一事,勢必會招惹更多的仇恨盯上姬家,若想求得一方安穩,姬家必重新鼎立,自強不息。
姬梓昭眨了眨發紅的眼睛,壓下心中的百轉千回邁步上了台階。
謝璟瀾帶著霍年恭跟在後面,一步一穩。
大夫人林婉雲驚訝地看著忽然而來的四皇子,趕緊上前幾步詢問,「昭兒,四皇子怎麼來了?」
還未曾等姬梓昭開口,謝璟瀾便是輕聲開口道,「姬家一事,父皇深感痛心,此番我特前來祭拜姬家英靈,還望姬家大夫人首肯。」
雖說姬家對皇家的隔閡未消,可到底是四皇子,大夫人林婉雲暗自嘆了口氣,既是沒有那個本是將四皇子掃地出門,便是只有笑臉相迎。
「四殿下言重了,裡面請。」
四皇子的到來,讓姬家未曾嫁娶的小女兒們都是自覺回到了後院。
姬梓昭雖已是和離的身份不需迴避,可身心皆疲的她實在是不願再與那個城府深沉的男子虛與委蛇,給姬家的男兒分別上了一炷香後,便是以身體疲乏為由,先行朝著後院走了去。
昭院的人早就是等在了門口迎接著,見自家的小姐總算是回來了,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禁都是眼眶紅紅的,就連一向不喜表露情緒的漣菊和青竹都是重重地鬆了口氣。
最後還是荷嬤嬤揮著手道,「都散了吧,別打擾了小姐的安寧。」
眾人見小姐一張臉白的厲害,是真的不敢再多做打攪,燒水的燒水,沏茶的沏茶,小姐定是累壞了才是,她們得趕緊讓小姐舒舒服服的泡個澡喝杯茶解解乏。
一直等院子了的人徹底散了,荷嬤嬤才是低聲道,「聽聞老夫人還未曾醒來,小姐可是要去看看?」
「無需,讓祖母好好休息吧,讓下人不要去打攪祖母休息,今日宮門前的事情緩一緩再告訴祖母也不遲。」姬梓昭面無表情地進了屋子。
祖母生性自私,一生都在為了自己所謀劃,她雖早已看透祖母的自私自利,卻未曾想到今日祖母竟是一丁點的擔當都沒有。
祖父常說百善孝為先。
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
身為姬家人,自是銘記在心,這些年姬家從上到下對祖母更是百般順從,恨不得事事讓祖母順心如意,若非當年不是祖母看向了趙家的家境威逼利誘三叔母,三妹妹何苦在趙家寄人籬下些許多年!若非不是當年祖母對四叔母下了死令相逼迫,四妹妹又怎麼會被迫趕出家門!
以德報怨故然高尚。
但姬梓昭卻從不是一個良人。
姬家老夫人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老夫人只覺得自己好像是死過了一次,也是分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辰,是白天還是黑夜,坐起身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吩咐屋子裡的人道,「都愣著做什麼,趕緊給我收拾東西!」
屋子裡的下人,「……」
就很迷。
老夫人瞧著屋子裡那一張張驚愣的嘴臉,更是以為姬家的女眷已是被判罰,不然下人們怎麼都是嚇傻了?
如此一想,老夫人更是匆忙走下床榻,連鞋子都是來不及穿的吩咐著,「快點!快點!讓車夫去套馬車,將院子裡值錢的東西都是給搬出去!」
主院的下人們這才算是反應過來,老夫人這怕是還在擔心惹火燒身。
大姑娘才剛派人來交代先別將姬家平反的事情告知老夫人的時候,主院的下人們還有些埋怨大姑娘怎得對老夫人如此隱瞞這般喜事,但是現在看著老夫人那慌裡慌張的樣子,下人們又覺得大姑娘做得還真是沒錯。
這還是沒告訴喜訊呢,老夫人就是驚慌成這樣,若是真的一喜一悲給刺激的再是昏過去,她們可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只是面對老夫人的無理要求,下人們的動作都很慢,畢竟現在除了老夫人之外,就連廟街的乞丐都早就知道姬家撥雲見日了。
老夫人都是要急死了,見屋子裡的下人們一個個慢吞吞的,索性自己擼起袖子,跟著一起忙碌了起來。
若非不是姬梓昭那個擋箭牌幫著她逃過一劫,今日代替姬家送死的就是她了,如今姬家倒了,她再留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倒是不如趕緊去投奔早後路。
在老夫人的帶領下,主院的眾人可謂是乾的熱火朝天。
一炷香後,老夫人氣喘如牛地站在院子裡,看著堆在院子裡的值錢東西,長長的提起一口氣就是要往外喘。
不料,還沒等她這口氣喘出去呢,許嬤嬤就是快步走了過來。
老夫人趕緊擺手,「你來的正好,趕緊跟我一起走。」
許嬤嬤都是驚呆了,「今日宮門前,大姑娘臨危不亂,終是為咱們姬家討了一個公道!如今二皇子陷害姬家的罪名已被皇上定奪,咱們姬家也是平安脫險了!」
言外之意,姬家都沒事了,還往哪裡走?
老夫人腳下一個趔趄,千言萬語彙成了眼前的一抹黑。
就憑那個窩囊廢?
怎麼可能!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大姑娘今日真的可謂是咱們姬家的掌權人,那氣魄……哪怕就是現在城內的百姓還都是讚不絕口呢,還請老夫人恕老奴多句嘴……大姑娘真不是窩囊廢,她是咱們姬家的貴人啊!」許嬤嬤話裡有話地勸著老夫人,她就是想不明白了,老夫人怎麼偏偏就捨近求遠,說到底,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老夫人看著院子裡堆積如山的東西。
那口一直沒喘出來的氣,終是將她給噎得又昏死了過去。
「老夫人?」
「來人!趕緊來人將老夫人攙扶進去!」
「許嬤嬤,那這些東西可是還搬?」
「咱們姬家現在可是昂起頭做人的!趕緊將這些東西從哪來搬回到哪裡去。」
主院的下人們再次忙碌了起來。
一刻鐘後,老夫人才是有了意識。
幽幽地睜開眼睛,看著才剛自己用了老命搬出去的東西,又是在下人的忙碌下物歸原地,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
姬家是平安脫險了,可那邊她又是要如何交代?